《怨灵的遗愿清单》天歌雨薄

13、王法

　　俞婆子一惊，“大人这是做什么？”

　　刘福临叫道：“柳大人，你这是滥用私刑吗？”

　　柳文艳一笑，对俞婆子道：“既然你能代河神发号施令，要求祭祀，那么我把你丢下去，想必河神一定会救你。”

　　柳大与人上前抢了桃木盒，按住俞婆子，刘福临急道：“人命关天，大人怎能如此草率！”

　　柳文艳道：“若河神为真，她自然没事，若河神为假，你们狼狈为奸残害乡民，她一样是死罪！柳大！”

　　“是！”柳大与一名衙役将俞婆子拖到水边。

　　村民们第一次见刘福临和俞婆子如此狼狈的模样，颇有点新鲜，但又觉俞婆子与河神通灵，不会有事。

　　衙役反剪俞婆子双臂，柳大一手抓住俞婆子头发，将她面朝下狠狠按进水中。

　　俞婆子身体像毛毛虫一样扭曲挣扎，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发动那点驭水的本事。

　　柳大等动静渐渐小了，才把人头往上一拽，拉出水面。

　　俞婆子满头脸的河水流下，令她难以睁眼，嘴巴睁大奋力呼吸，河水却如常平静。

　　下一刻，柳大又将她按入水中，反复数次。

　　围观村民都渐渐骚动起来，一时对自己曾经深信的东西产生怀疑。

　　“我说！我说！”又一次折磨以后，俞婆子刚一出水就咳着水大叫，柳大将她拖上岸，掼到柳文艳面前。

　　俞婆子双目通红，瘫软在地上，“赵安全说的是真的。河神是假的，是村长刘福临来找我，要我帮忙，承诺我事成之后，银两五五分账。”

　　村民们顿时哗然，被柳大一喝，又安静下来。

　　刘福临早已冷汗淋漓。

　　柳文艳道：“刘福临，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福临眼珠一转，心一横道：“我不知道，我也是被这老妖婆蒙骗，我真的以为有河神！全是她骗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俞婆子大怒，骂道：“你这死老头子！分明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她呵呵冷笑，“你想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也不想想，那些银子现在还全在你屋里！你说你不知道？你当所有人都瞎了！”

　　刘福临脸一僵，“这，这……”

　　“还有蛇妖的事，是你把我拖进来的！是你先来找我，说外乡人是蛇妖，要我捉妖，这全是你的责任！”

　　刘福临怒道：“好你个毒妇！枉我让所有人供着你，你竟如此无情。我本来想放过刘大媳妇了，是你说她会勾结蛇妖报复，让我一定杀了她们！你才是最狠毒的！”

　　“是你！”

　　“是你！”

　　柳文艳看了一场好戏，冷然道：“刘福临，俞婆子，你二人胆大包天，妖言惑众，贪污朝廷款项，随意残害人命，证据确凿！”

　　俞婆子沉默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刘福临后怕起来，嗫嚅道：“我，我……”

　　柳文艳声色渐厉，“刘福临，你不过一个区区的村长，你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你以为空口白牙，就可向他人大扣帽子，将无辜之人定罪处死？”

　　她逼视刘福临，眼里仿佛燃着火焰，“肆意贪污，不敬上官，负隅顽抗，你以为家族宗法，可以大得过王法！”

　　刘福临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眼发直，双臂战战。

　　完了，他完了！

　　柳文艳冷哼一声，“柳大，把这两人及一并从犯一同带回县衙收押。”

　　“是，大人。”

　　柳文艳走向望舒，“你二人也是证人，明日请到县衙来一趟。”

　　“是，大人。”望舒道，正好尘埃落定，她今晚可以带两个大难不死的孩子来见他们家人。

　　“哎！”突然一声叫喊，引起众人注意。

　　俞婆子趁人不备，往捧着桃木盒的衙役身上狠狠一撞，抢过盒子，疾步跑到水边，往河里一跳。

　　她挥动大袖，河浪将她推离岸边。俞婆子大笑道：“都是一群蠢货，我就不奉陪了！哈哈哈！”

　　柳文艳沉下脸，“不知悔改。柳大，沿岸去追，一定给我抓住！”

　　“是！”衙役们一个个追了上去。

　　俞婆子有恃无恐，她完全可以凭借激流甩下他们，再进入两岸陡峭的支流。

　　想到望舒，心里升起一股恨意，若不是望舒横空出世，多般阻挠，她怎么会这样一败涂地？丢了高贵的地位，又没了那么多银子，狼狈逃离。

　　俞婆子看向手中的桃木盒。

　　她始终还是相信望舒是蛇妖。这招洒银成蛇怎么会是一般的障眼法？可惜她学艺不精，不能揭穿蛇妖的真面目，让蛇妖哄骗了柳文艳。

　　好在手里有灵宝诛邪钉，能让她诛灭妖邪，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俞婆子打开盒子，冷笑着将诛邪钉掷出。“妖孽，你受死吧！”

　　诛邪钉迅速升空，望舒握紧了刀，戒备起来。

　　诛邪钉却一转，随后凌空射下，迅疾如电，洞穿俞婆子眉心！

　　俞婆子笑容僵在嘴角，眼角缓缓流下两行鲜红的血泪，瞳孔涣散。

　　随后，她的身体沉了下去。

　　望舒有些惊讶于诛邪钉噬主，看来这件灵宝当真有几分灵气。

　　诛邪钉杀人后不见踪影，望舒也不再感受到杀意，松了口气。

　　望舒走向不远处的刘娘子，道：“刘姐姐，我们……”

　　她想说喜娃的事，刘娘子却身子一晃，晕倒过去。

　　望舒连忙扶住她。

　　柳文艳道：“这宝贝钉有点意思，柳大，你们去把尸体捞出来，最好把这个钉子也捞出来。”

　　柳大叹口气，“是，大人。”

　　柳文艳走向望舒，看了看刘娘子，道：“她怎么了？”

　　望舒道：“今两天多番折腾，应是虚脱过去了。”

　　柳文艳道：“也是，看她身材瘦弱，面色苍白，柔弱的很。那你先带她回屋照顾，明日好些了再来县衙。”

　　望舒道：“大人可否派人带刘娘子去休息，我先前将两个孩子藏在隐蔽之处，现在没了危险，想去将他们带回来。”

　　柳文艳道：“当然可以。”

　　望舒去了两个孩子藏身的林子，看见喜娃顺娃钻在草丛后，依偎着睡过去。

　　望舒走过去，喜娃正好醒了过来，惊喜道：“望舒姐姐。”

　　望舒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喜娃，你被丢进三水河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喜娃想了想，说：“我想再看看娘。”

　　望舒颇觉不可思议，道：“你不恨那些害你的人？”

　　喜娃道：“可是那些人都对我不重要，我都要死了，还在意他们干什么？我就想见我娘。”

　　望舒一怔，忽然袖子被扯动，听见男孩的声音道：“姐姐，你是来带我们回家的吗？”

　　原来顺娃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望舒点了点头，“我们回家吧。”

　　进了村，两个孩子一起奔向自己的家，望舒跟在喜娃身后。

　　刘娘子扶着墙走出来，站在门口看见两人的身影，顿时湿了眼眶。

　　记得上一次也是望舒带喜娃回来，可她的心情却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心里哪里还有埋怨，只有无尽的感激。

　　“喜娃……”

　　“娘！”

　　喜娃跑过去，小心抱住刘娘子，被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喜娃，你没事，我的喜娃啊。”

　　喜娃拍了拍刘娘子，“娘，你别哭。”

　　刘娘子低声啜泣，闻言抬手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丝笑容，“是，喜娃说的对，娘不哭了，太不吉利。”

　　喜娃要的，不过如此而已。

　　喜娃见刘娘子笑了，也露出笑容，转头向望舒看来。

　　望舒耳边忽然嗡嗡作响，胃中翻涌不止，胸臆仿佛堵着一股闷气。一种没来由的痛苦像蜘蛛网缠住她，每一道蛛丝都能割出带血的伤痕，刀一样的蛛丝无处不在。

　　喜娃似乎说了什么，望舒却没听见，眼前的场景渐渐变得扭曲。

　　她的脑海也和视野一样混乱一片，她好像不经意看见一片白光，踉跄走过去，那白光却被一阵黑风卷走了。

　　她要抓住那道风，抓住那片光，她要想起来，要想起来，她的曾经，她一定要想起来的东西！

　　“想起来！想起来！”

　　望舒的手胡乱摸索，拔出刀乱砍一气，像是要用刀锋将所有痛苦都发泄出去，“啊！”

　　升卿出来刚收下盒子，就发现望舒脸色不佳，又突然狂乱，状似疯狂。

　　升卿冰冷的双眼瞳孔扩大，想到幻境最后的场景，向望舒伸出手，想想觉得冒犯，又收了回来，道：“宋无忌！”

　　“什么事？”宋无忌出现在空中，迎面而来一张血盆大口。

　　升卿的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蛇头，张开血盆大口将宋无忌吞下，身体也迅速化成黑色巨蟒，游动着将望舒的身体缠绕束缚。

　　“升卿！你有病——”宋无忌在升卿腹中瓮声瓮气破口大骂，被巨蟒肌肉一夹，没了声音。

　　望舒动弹不得，低下头张嘴咬在粗壮的蟒身上，发出困兽一般的怒音。

　　升卿那短粗的尾巴尖焦躁地快速拍打地面，冰冷的身体随着宋无忌进肚温暖起来，有了人类怀抱一般的温度。

　　望舒咬着蛇身，慢慢地冷静下来，听见升卿一本正经道：“你可以暂时将我当成你的娘。”

　　望舒被他这笨拙语言惊得一呆，半晌，发出一声轻笑，心中升卿那冰雕一样的形象脚下爬上细细的裂痕。

　　升卿看向望舒，见她双目恢复清明，蛇身渐渐将人放开。

　　望舒道：“多谢。”

　　升卿化作人形，仍是一副冷漠表情道：“无需多礼。”

　　望舒这会儿脑袋清醒，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只见四周仍是小桥村的布局，房屋却换成了瓦房。

　　身边有两个少女相携走过，话音带着喜气，“自从这桥修起来，咱们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是啊，这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帮我们除去了刘福临和俞婆子两个祸害。”

　　“就是，这两个坏蛋太可恶了，要不是赵叔去告发，那我们所有人都被他们骗到底了。”

　　“还好县令大人英明，把他们俩斩首示众，大快人心。”少女说到激动处，握拳举了举，随后想起什么，又叹口气，“唉，就是可惜了喜娃顺娃，小小年纪死于非命。”

　　“往好了想，说不定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那也是，不过可怜喜娃顺娃的爹娘，再也见不着孩子了。”

　　“也不知道喜娃的娘亲现在怎么样了？那件事以后，她就与刘大哥和离，一个人离开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