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29、火了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其中有些路人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当街牵手的男人，目光不免在他们身上停留几秒。
　　但在国际化的C市，看到同性情侣亲密出行，早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大概也只是因为两人外貌出众，才值得多留意几眼。
　　段洵知道裴方禾懵了，虽然觉得对方脸上浮起的红晕很可爱，但他也知道，如果放任气氛这样下去可能会不好收拾。
　　他便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走吧，下次过马路还是得更注意一点。”
　　段洵率先迈开了步伐，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慢慢跟了上来。
　　只是一开始，裴方禾或许还没有从刚才两人无意识牵手的震惊中平静下来，始终和段洵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脚步也不似刚才那样轻快。
　　准确来说，其实是他单方面被自己牵。
　　段洵背对着裴方禾，轻轻勾了下唇角。
　　他并没有错过刚才裴方禾瞳孔的剧烈震动，也敏锐地觉察到，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或许已经有更多东西在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发现令段洵今晚的心情变得更好，但在下一步开始之前，他还需要更加确定裴方禾对自己的态度。
　　就在这时，裴方禾似乎也觉得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说话才更别扭，于是慢慢地追平了他的步幅，来到段洵身侧。
　　方才的路口距离两人居住的小区不过几百米，此时他们已经拐进那条满是住宅的小街，街道两侧的人行道非常窄，只能供两个成年人并肩行走。
　　这么一来，肩头和肩头之间的距离便又被缩小，近到能够再次嗅到彼此身上残留的晚餐气味。
　　不过这会儿街上还算热闹，因为附近有一所中学，正是下晚自习的时候。
　　身边不时有学生和家长经过，两人忙着为他们让路，倒也不太尴尬。
　　相比刚才看到的母子，大一些的孩子们看起来和家长关系还算融洽体面，一起沐浴在夜色中，聊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携手归家。
　　裴方禾突然开口道：“你肯定是无论几岁都会规规矩矩过马路的那种小孩。”
　　段洵本来以为他不会再提刚才的事了，偏头稍稍看过去，发现对方的眼神此时正落在非机动车道上的一对学生母子身上。
　　男孩子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的母亲，虽然看起来略显吃力，但仍蹬得很起劲儿，他青春的面孔上满是开怀，后座的母亲也笑得很灿烂。
　　或许是因为刚才提到了母亲，裴方禾看着他们的眼中有一丝怀念，那是一种段洵不太熟悉的情绪。
　　于是他应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裴方禾冲他笑了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又回归了正常，就这样一路走回家，打开门与灯，又是和平融洽的室友关系。
　　而段洵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时，却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似裴方禾，他对母亲的理解很多，思念却很少。
　　说来或许很多人不信，段洵其实并没有怨恨过母亲离开自己的决定。
　　人生的第一段婚姻耗尽了这个女人所有的元气，或许只是看着儿子与其父极度相似的样貌，也会让她想起不堪痛苦的那几年。
　　她被那个男人英俊的外表和优异的能力所迷惑，一脚踏入看似花团锦簇、实则不幸的婚姻，却又因为过早拥有一个更加弱小的孩子，需要保护他而不能轻易抽身离开。
　　做出过继决定时，她也曾遭受许多指责，只有还在上小学的段洵冷静地看着她说：“我不喜欢国外的生活，也不需要一个新的父亲，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可以有新的家人。”
　　后来，其实他们也保持着联系，只是比起亲人，更像朋友，没有一般家人之间会有的牵绊与迁就，甚至在确认自己喜欢同性后，段洵也没主动对母亲提起过。
　　从裴方禾的字里行间却能听出，他对相依为命的妈妈有相当深的感情，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母子俩又是否能够达成一致。
　　但段洵很确定，裴方禾的母亲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这个儿子。
　　所以在她需要的时候，以裴方禾的性子，大概也会把自己所有的事都排在第二位，义无反顾地守在妈妈身边。
　　C市和那个裴方禾出生长大的小城镇很远，连机票都很昂贵，从裴方禾母亲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很支持儿子换工作的决定，并且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为他减轻着压力。
　　那么或许，她可能也会拥有一份难得的开明，理解儿子的性取向 。
　　不过无论如何，段洵都会理解和尊重这位素未谋面的朴素而坚强的女人，就像理解他自己的母亲一样。
　　如果真的能够与喜欢的人一起走进一段互有承诺的关系，下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段洵想自己或许也会主动把自己的状况向对方更新。
　　因为他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大概会很在乎这些。
　　段洵打开手机，方才和裴方禾吃饭时他开了静音，有几条没回复的同事消息需要处理一下。
　　可就在回家的这段短短的路上，手机里的新消息竟然激增到了几十条，同事们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在谈论工作。
　　段洵有些疑惑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对话框，是赵晟的，因为他的文字在这些消息中也是最吸人眼球的：
　　“段大帅哥，你火了知不知道？”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裴方禾也没能幸免于微信消息的狂轰滥炸，那架势，甚至比被大学同学发现自己是主播的那天晚上还更激烈。
　　而且在他这里，火的不止是自己和段洵，还有他工作的猫咖。
　　裴方禾表面镇定，心里却并没有真正平静下来，他匆匆钻进自己的房间想要平复一下心情，可只要闻到身上残留的火锅味，就会想起马路上的拥抱与牵手，还有段洵那个温柔到令人忍不住胡思乱想的笑容。
　　本想着先去洗个澡，可是一下子又想起之前在浴室里的那件事，心就更乱了。
　　他与段洵一墙之隔的距离突然变得若有若无，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和对方有关的生活痕迹，让人想逃避也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陈绵绵竟然打来了电话，语气惊诧：“小禾你到底干什么了，咱们的账号一晚上涨了三千个粉丝！”
　　“……啊？”裴方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迅速反思了一遍今天的上班流程，他甚至都没直播，能干什么涨粉的事情？
　　这时候，听筒里突然加入了一道女声，来自气定神闲的小梨：“我已经吃了一晚上瓜了，还是甜出蜜的那种。”
　　陈绵绵打的是他们三人小群里的语音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嗔怪小梨的突然出现，小梨就一股脑地往群里发了一串链接：“从上到下，我按发帖时间顺序排好了，你们自己看吧。”
　　陈绵绵立刻挂断电话，耳边没了声响，裴方禾的手指却犹豫了，同时瞳孔放大，因为他已经从预览链接中看到了最为关键的内容。
　　照片上那两个熟悉的背影，根本就是今天下午的自己和段洵啊！
　　但这个标题却让人有点不忍卒读——“吸猫的时候幻视了霸总和他的小娇妻”
　　？？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控制，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裴方禾盯着手机屏幕，手心竟然开始冒汗，抬起手指戳向屏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在打开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呈现的东西一定是让人无法招架的。
　　手机自动为他跳转到了那个不常用的APP上，裴方禾是加入猫咖后才下载注册的账号，平常也只关注工作相关的消息，但他知道，这个APP上的主流用户是女生。
　　帖子的内容完全呈现在眼前，用词大胆，情绪激动，令裴方禾瞠目结舌，但即使如此，也不难推测出发帖人应该是今天猫咖的顾客。
　　她拍下了裴方禾在门口为段洵衣服滚毛的那一幕，并且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从段洵走进店内起两人相处的每个细节，还增添了许多自己的想象，俨然像一部短篇耽美小说，而且是看图说话的那种。
　　其中有些描述露骨到，连裴方禾看了都觉得羞耻，可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的文笔，还真的很有煽动力。
　　其实裴方禾并不是第一次被人以第三视角观察，大学的时候网络环境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放，但表白墙之类的东西也很流行，裴方禾和郑哲扬都登上过几次。
　　而那些被偷拍的照片里他们两人总是同行，所以偶尔也会有评论玩笑着探寻两人的关系，称他们为好基友。
　　可是即使那时他的确在和郑哲扬恋爱，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害臊过。
　　或许是因为发帖的人形容得太狂野？还是因为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是刚刚让他心乱紧张的室友段洵呢？
　　但从照片拍摄的角度看来，他们之间的气氛，确实比裴方禾以为的要更加亲密。
　　发帖人还算有分寸，只拍到了背影与侧脸，看不出他们的正面特征，严格来说，没有侵犯他们的肖像权。
　　但也是因为如此，扬手拽着段洵袖子、以便自己能更好地处理衣服上猫毛的裴方禾，看起来竟然很像从背后环抱着他！
　　上一段恋情里，裴方禾也没对郑哲扬做过这样的举动，因为这个姿态太过小鸟依人，撒娇意味浓重，而他太害羞了。
　　说起来，自己和段洵之间的身高差也比前男友大不少，看得裴方禾脸颊滚烫。
　　为了防止自己再度胡思乱想，他连下面的评论内容都不敢多看，就退了出来。
　　不过裴方禾已经明白，今晚猫咖的突然涨粉，肯定和自己跟段洵被嗑CP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他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流行文化的组成部分，之前说要找新的男生主播时，小梨也半开玩笑地提出过这个点子。
　　当时陈绵绵笑骂：“可别把你们娱乐圈卖腐那套放在咱们这儿，小禾以后还要谈恋爱的，再说了，他的性格也不适合营业啊？”
　　此营业非彼营业，但凡对娱乐圈有点关注的人，懂得都懂。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梨也摊手回应，“现在的人都是全自动嗑药机，只要两个帅哥往那一站，就算是扮雕像，网友自己也能嗑出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