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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运 ...

  •   说出口一定会让和她同场竞技的人们觉得生气,所以海月只好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今天她的运气挺好。不止是因为上午的小组赛,有两名选手迟到超时直接判负,还因为能抽到自己想交手的类型的选手。她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没到可以说有类型克制的程度,但是如果对上在棋盘上横冲直撞的对手,她也会为惹上麻烦但能思考的时间太短而困扰,毕竟今天一手棋的时间只有三十秒。

      海月在这一轮遭遇的选手基本功不错,对于常规的定式下法很熟悉,行棋谨慎保守不喜欢主动进攻,花了不少时间在小心翼翼地计算、思考,和在能够保障自身实利的前提下对海月的试探干扰上。也许是相比起来,对自己的局部能力更有信心,对手总是在角落里纠缠,也因此拿下了一些实地。不过,很好读懂。他很喜欢把一个定式走到最后,彻底定型才愿意停手离开,好像过度担心少了几手就会亏损。

      对手想的东西太多,做了不少,因而能看到的反而较为有限,展露出来的漏洞有些明显。例如他过于在意自己不擅长的战斗,只要海月点出一手有进攻意图的棋,他就会犹豫并进入防守姿态找机会拉开距离,哪怕只是一次佯攻。对手还没有留意到,明明是他占优的盘面,他的节奏却已经失控,步调跟着海月挪动。因此,他的行棋规律很好找,也很好预测。

      何况,海月差不多已经适应他了。

      她将手中的白子靠到上方黑棋的薄弱空地边缘,一副随时准备侵入的样子,如果黑棋断一手,盘面依然会是黑白两分。但他不会,为求稳妥他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果然。犹豫再三后,拈子的手终于落下。黑棋紧靠住前一手白棋选择挡下,正中她的下怀。海月脱先点到右边,看似抢占大场,不动声色地拉开一张网,把目标指向白棋右上角地。对手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像以为海月棋势薄弱被他挡回。他稍作思考决定依靠一手拆边获得安定,大概也打算利用这一手扩大营地准备可退之路。海月当机一飞,看似随意的一手,暗中断开白棋中腹和角地的联络,但更重要的是收紧对角地的控制。

      海月不知道对手有没有看出她的打算,但是看得出他察觉到了不安,但还是认为眼下还是加厚自身更重要。他没有搅乱局势,破开她的布置,拿起白棋跑到下方打吃了一手。为了中下两块白棋之间取得联系安定己方,并对她的黑棋释放威胁加以牵制限制。意图过于浅显,而且在这个时候不算一个好办法。借着对手拉开的距离,海月放下陷入危机的四颗棋子,沉着地断了进去,再一次表露出要对白棋发起攻击的念头。

      是放弃提子选择回援,还是置之不理径直提子?

      对手盯着棋盘,没有立刻出着,最后还是点在海月七手前就认定他会落子的位置。她轻巧地扳了上去,正巧对右上角地的合围清晰地浮出水面,整片黑棋被打碎,被封锁。要想突围困难重重,坐在棋盘另一边再一次迟迟未动的对手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在中腹挣扎了几步,最终面对无力回天的盘面投子认输。

      “多谢承让。”

      海月舒了一口气。只差一点,如果在她断进去后,白棋没有粘上而是用压住反击,那他还是能保住实空优势。但是他没有看见。海月知道自己突出的冷箭,对方向来的避战和时间的催促,让他倍感慌乱。但老实说,她觉得没有必要。三十秒走完还有下一个三十秒,输掉一盘三十分钟的快棋,未来还会有其他的对局。

      ◇◇◇

      “月姐,刚那盘棋构思真是绝了,对手看起来CPU都快被烧干了。”

      坐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过道角落,海月拉开口罩咳了几声,她的呼吸道还在习惯燕京的干燥、大风和粉尘。感觉刚好些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手里一重,恍惚的意识刚集中起来,就见到一条不知怎么被塞进手里的一瓶运动饮料,面前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的常念,还带着一块巧克力。

      “从早上开始下了好几盘了,吃得消吗?”

      “还好。”海月正要多说点什么为自己的状态作证,却冷不丁被一口凉气岔地直咳嗽,实在无能为力。但说实话,经过好几盘棋,全是紧张的快棋,哪怕只有三十分钟,海月也明显感觉到疲倦,不过还不至于累倒。

      “也是巧了,”常念等她缓过气来再继续说,“正好赶上月姐你毕业,又是改名,这时候用旧名参加比赛,还挺有仪式感。”

      海月的改名申请在中考后才进入流程,现在文书上写着的还是旧名字,她暂时是高寒。常念眼中的仪式感,她持保留看法。无论高寒还是海月,不过是一个指代她的代词,好和坏,黑和白,不会随着被给予的名字的更替而产生性质的变化,就像玫瑰换了一个名字也依旧芬芳。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不是多特别的一天。

      “刚好月姐你状态不错,我们一口气夺冠吧!”

      “只是运气比较好。”海月说。比如刚结束的那一局,对手会在中盘投子认输,不是因为她把黑子彻底封死让他无路可走,只是他找不见。如果他能及时稳住失衡的心态,在最后一次博弈中,即使无法完全拦住白棋对黑棋的收割,至少也能保住留有希望的六子,到最后局势会怎么样也会难说起来。这么一想,她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运气确实是很不错。

      “都留到现在了,怎么就全是运气了?最近我们练习的时候,月姐你一直下得很好啊。”

      常念说的话,海月也有所察觉。最近一段时间,她坐在棋盘前不知所措,感觉难以落子的时间变少了。源头是她不经意间在校图书馆看见一本书。

      《坐隐洞微》。原作写成的年代在很久以前,图书馆馆藏的那本原作者佚名的文言白话对照本的印刷出版年份也已经过去许多年,因此远不够现代围棋。里面写了一句大概意思是这样的话:对弈时不要过于顺从对手,相信自己的判断,冷静沉着,在动之前首先要观。

      读后海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眼睛看明白,判断清楚些,抓住时机行动,不要错过,不要中骗招。诸如此类玄之又玄的话,不管听了多少遍,看过多少张棋谱,做过多少死活题,做不到还是做不到。搞不清所谓的时机在哪里,怎么判断才能猜中对方的打算,哪个是真正的漏洞哪个是骗招,怎么分出真正的进攻和佯攻。每当对手摆出攻势,她的心里就会反射性的一紧然后僵硬,随后一触即溃。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被针对的压力,和输惯了所以无所谓的麻木,让她对在导向注定结果的路上浪费精力的挣扎生不出兴趣。

      不要只用眼睛看对手的一次落子,不要去追逐棋子,而是站在高处俯瞰棋盘,再退一步纵观全局。对局即是手谈,去观察去了解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存在,耐心地读出他们的内心和想法,然后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话虽如此,海月也知道得很清楚,自己身上那些被一日一日雕出的形态还是难以立刻改变,布局不佳、中盘的搏杀不够积极、缺少进攻的积极性,这些会被对手利用的缺点依然存在。

      “还是运气好,这次是三十分钟的快棋,大家都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我那种下法才能起效,不然大概很早就出局了。”海月笑了笑,没有侥幸捡了便宜的庆幸,像是客观陈述着既定的事实。

      “也不能这么说吧,三十秒一手看的不就是棋感和判断力,要不是天赋特别好,要不就是平时手筋死活做得特别多还融汇贯通了,想也和运气没多大关系,纯粹是实力才对。”

      “临场比赛的时候,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正常发挥,我只是正好……”

      “月姐,魏老师过来了,你下一盘的对手应该出来了。”常念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海月的话,她挺直了背用力往上拔几乎快要离座,朝着左顾右盼找着人的带队老师挥了挥手。

      老师在她们面前扬了扬手里的对战表,一副遇到十分棘手的大麻烦的牙痛表情,“高寒,你下一盘的对手是江潮。”

      一眼就能看出,老师认识那个人。

      正是因为马上要面对,所以海月没什么想打听的好奇心,点点头答一声知道了暂时搁在一边,常念大感兴趣地追问起细节。

      “棋风很狠,杀棋很凶,行棋效率也很高,赢得很轻松,百手之内让对手投子认输,相当厉害。”

      “百手之内赢了?好强啊,对手是一进中盘就被围追堵截,一点还不了手?”常念不禁感叹,“这是碾压局啊。”

      “是啊,就是那一桌的,对手都蔫儿了。高寒,你好好发挥就行,不要被吓到了,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和对上别人一样下就行。对了,就是那个人。”

      海月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去,正有一个人从会议室的门里走出来。阳光正烈照得晃眼,海月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不过她真切地感觉到了那个人的不耐烦和迫不及待,好像连周围的空气也被她灼烧到高了几度。看得出来,她已经准备好投身于下一盘棋局中。

      海月轻轻笑了笑,目送她走开。

      一旦看见,很难不去注意。这是海月对她的第一印象。

      ◇◇◇

      好神奇。

      海月的心里略不合时宜地出现这样的感叹。下午的太阳斜挂在空中,劈进会议室的日光像是粼粼的河水,扬在空中的粉尘正不安地跳动,她看得格外清楚,却看不清站在光处的人。她打量着那个人依稀和她身高差不多,身材相去不远,隔着棋盘和她相对相顾,她居然有一种临水自照,看见水面倒影的错觉。

      这种错觉很快被对方伸出的手打破。右手食指的指甲上的磨损,是积年累月拈子的痕迹,是擅于围棋的证明,是她没有的。

      海月刚一按下棋钟的按钮,主席台上传来的宣布比赛开始的尾音仍在回荡,那只手已经动了。从她的对面伸出的那只手,拈起一颗黑棋,完全不用思量,坚定地拍在棋盘上。从清脆有力的落子声里,她听得出对手的义无反顾和早有准备,好像在上一盘棋结束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好这一手棋的落点是天元。

      对手大概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虽然素未谋面,之前毫无了解,眼前也只下了这一手,但是海月很快就在脑子里下了判断。棋钟另一边的按钮被灵巧地按下,她的时间开始流逝,可她不为所动地低着头,暂时将这些抛之脑后。

      天元一子,不占地不得势,虽然在作战中可用于引征手段,并大大削弱外势,但少有人把这八面漏风的无根之木作为布局的起点。而且在现代围棋规则中,黑棋需要贴子贴目,初手点天元几乎被所有人认为是亏损,平白让出先手优势。对手不是刚接触围棋的初学者,依然执黑棋以天元起手,显然棋力已经具有一定的水准,而且她对此很清楚,也很有自信。

      真好。海月在心底自言自语。清楚了解自己的能力,而且发自内心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正好她不属于其中之一。这么想着,海月按照棋理所说的以角部为根基,将第一手落在星位占角,随后摆出星小目开局,接着走了个简明定式,布成无忧角。

      步调过于朴实,意图也很明了,她知道,上一盘她在开局的时候的布置,和眼下如出一辙。不过,抵消先手天元作用的走法无非就是这样,正常拿下角地、打散棋盘,让中央一子挣不到贴的三又四分之三子。而且她和对手悬殊过大,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胜过,大概在中局就会败退吧,与其绞尽脑汁白费功夫,这样简单行棋就好,反正黑棋的攻势马上就来。

      果不其然,对手理所当然地没有放任海月继续在角落捞实地,对准她的无忧角拍出一记尖冲发起进攻,露出威胁。相当凌厉果断的一手,而且战意十足。对手在邀战。

      压迫感从对手的指尖流到棋盘,再溢出蔓延到空气。好在海月不算是一个容易忐忑的人。她看出来了这一手棋意味着什么,没有迎合对手的心意正面冲突的打算。在黑棋的实空边就地开战,这对白棋来说显然是无忧的作战,她输了那就是白棋极大获利,她赢了也不会伤到白棋,只是赢得了本来就是黑棋的空。就算她选择温和地按一|本|道的走法贴上去,也势必会被白棋贴住或者靠住,到时为了保住自己的角地围空,黑棋必然只能退一步。到这里,白棋没有任何牺牲就轻松地限制了黑棋发展,并走厚了自身的外势,还能同另一角和中央白棋串联呼应,增强天元的力量。

      既然如此,脱先吧。海月慢条斯理地拿起白棋,自己占的另一角上无声无息地放下。她明白凭自己的水平,在这个阶段展开激战,或者阻止对手的进攻,都是太过严峻的重任。即使棋不出手就没有定论,她只是在心里稍作推演也发现不了能做好的可能性。那么,下不好的地方先不下。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海月忍不住猜测,在如同晴空落雷一般突然、强势的开始之后,对手还会有什么样的招式。

      出手了。白棋挑衅一般地用流畅的布局,建立起稳定的优势。如果黑棋想要抢夺先手,就不得不主动进攻。与此同时,对手没有放缓对海月的围追堵截,利落的挂角,气势十足的扳,省略试探和干扰的步骤,无视地势高下的单兵闯入,无所顾忌到让人觉得十足任性,又凌厉锐利到无法小觑。

      不需要猜测,对手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对这一盘棋的胜利势在必得。尽管是对手现在一心想要斩落击倒的目标,海月还是不由得无声赞叹一句锐不可当锋芒逼人,相当漂亮。

      面对这样的对手,让出攻击权就是将自己放在下风。海月很明白,更明白自己本来就处于下风。对手这样的人,棋力优越,思路清楚,目标明确,出手果决,也许日常生活里满是打谱、死活和对局,总之和她完全不一样。付出的不同,舍弃的不同,那么得到的自然而然也完全不同。输给这样的人是合情合理的事,海月心想,她赢下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吧。

      想到这里,海月顿时觉得攻守都毫无意义,与此同时,一个过于天真的想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不如在三十分钟内尽可能将对局的时间延长。她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审视着。她第一次在面棋时遇见这种对手,锋利到犹如无鞘利刃,令人不禁想多看看她的进攻。

      她开始考虑如何活跃起棋盘上散乱的白棋,让自己不至于被黑棋连绵的围追堵截冲垮,争取足够多的存留时间。她拈来一颗白棋,在角地立了一手,预防黑棋三手之内必定会来的切断,想象着经过一番你来我往后,盘面会走向何处。左上的白棋已经被黑棋打散成孤棋,她勉力缠斗也无济于事,下一手就会被扳住逼得自补愚型,没好处。下方呢?虽然看似黑棋占优,但双方都没有活净,如果她能把压在三线和之下那些尚未安定的残棋连接起来,似乎可以动摇下方的局势。用围空中腹废掉天元作用作为幌子,拉开对手的注意力怎么样?好像可行。对手不会放任她这么做的。

      海月眨眨眼睛,她的视力好像突然被增强了,眼中的一切变得异常清晰,简直可以看清落在棋盘界线沟壑里的灰尘。她伸手在二线落下一记小尖,乍看之下没什么威胁,有点病急乱投医的一手。

      她按钟,她等待,她落子,她在想对手看得出来她粗糙的设计吗?对手会展示什么样的杀着粉碎她的念头?

      对手没有,对手没有。对手如同她想象的那样,没有发现她在下方的小动作,被中腹的一飞引诱,看着白棋成功渡回。

      随后是暴风骤雨般的清剿和追击。急躁。海月从饱含泄愤意味的进攻中读出了这样的信息。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棋开劫提子。对手不仅忘了‘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绝之意也’,连眼前白棋被提后能就地反提活棋都没有发现吗?

      白棋落下,提走黑棋五子。对手放在棋盘边的手微微僵住了,那几乎是察觉不了的反应,可是海月注意到了。她总算看出来自己的优势被大大动摇了,不过是在自己的疏忽被碾碎之后,在海月看见了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之后。

      ◇◇◇

      对局糊里糊涂地结束了,最后数子是多少,海月也不清楚,她累到快飞上云端,连收秤的时候,心里也只剩类似‘总算结束了’的哀叹。

      不过常念和老师激动地对说了一堆听不清的夸奖,看来应该是赢下了。

      但是到此为止了。疲惫像流沙,裹着她的身体往下拉,棋子也变得格外沉重,她拿不动它们。她已经没有办法了,于是在下一盘迅速出局。她坐在少有人经过的楼梯上,无力地靠着墙,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挣脱控制的脑子里闪现着忽隐忽现的幻影,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不清楚。

      “果然在这里。不把口罩摘下来透透气吗?”

      听见这句话,海月才察觉到旁边有人,她略微拘谨地坐直了些,“哥,你不是在外地比赛吗?”

      “完赛了,刚回来。小姨和我妈说今天校队在这边有比赛,过来看看顺便接你回去。”说话的人从容自若地坐下。

      赵雪明,海月的表哥,也是马上升入高三的同校学长,还是围棋校队的前辈。在指导老师口中和学校微信公众号里时常出现的人物,初中部的公告栏里还留着前阵子张贴的关于他打入什么赛事决赛阶段的消息。

      海月借着拉开口罩的的动作,悄悄打量前后,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也没有脚步声,若无其事地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家里有客人,我妈忙着给你下厨,来的只有我。看了你两盘棋,比以前投入多了,进步很快。”

      “一般。”海月累了似地叹了口气,不明显地垮下肩膀,而那点稀薄到无法察觉的心浮气躁,一瞬间被涌上心头的空荡压倒。

      “出手很流畅,落子快速轻灵,眼睛也很好,对盘面有洞察力,头脑也有条理感。”赵雪明兴致不错地数着海月的优点,“有机会多和高手对局,对你很有好处。”

      “面棋吗?暑假不上学,我没有能一起下面棋的对象。”

      “要来棋院玩吗?”

      “不了,没有熟人,而且我对围棋只是偶尔的心血来潮,可有可无,去那边太奇怪了。”

      “如果只是心血来潮,你也下了这么多年棋,那也太认真了。”赵雪明重新望向海月,脸上泛起清淡的笑意,“而且,不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不舒服吗?”

      说是或者不就行。但呼吸卡在海月的喉咙,一时无声。她知道表哥的问题不在这里,在他的视线中,海月察觉到热量渐渐消退,凉飕飕的。她感觉到脸颊的两侧和脖子后黏着头发,短袖的校服后背也已湿透,她像是才冲进一场暴雨,被从头淋到脚。

      赵雪明问的是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意识到这,海月直想把头埋进手臂之间叹气,因为他似乎是正确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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