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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换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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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消息的刘阔不着急来诏狱,他硬是又晾了颜韶大半天,才悠闲地踱着步子像去度假似的来到了阴暗闷热的诏狱之中。
颜韶的发热没有好转,他烧的厉害,中间晕过去几次,脸通红一片。
明明已经大汗淋漓却感到身体周围十分的冷,在闷热的诏狱之中却像被投进雪山的冰窟窿。
“还以为颜少爷是多硬多难啃的骨头,这还没用刑,颜少爷就已经撑不住了?”
颜韶的五感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意识能清明已是不容易,现在听刘阔说话如同天外传音,模模糊糊只能听个大概。
但颜韶是发烧了不是傻了,刘阔话语中明显的嘲讽之意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角落中,看到刘阔来了,索性闭上了眼睛,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刘阔知道颜韶心高气傲,但如今颜韶落在他手中,他有的是时间同他周旋,让狱卒搬了椅子过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似乎要同颜韶开始持久作战。
颜韶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关注,那些原本躺在地上哎哟哟的人都不哎哟了,躺在地上看向这边,严行已在旁边装死,其实一只眼睛半睁着,紧紧盯着这边人的动作。
过了半柱香,颜韶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中间又咳了次血,强忍着咽了下去,没准备在刘阔面前示弱。
刘阔耐心地等了许久,终究是先一步不耐烦,被颜韶无视的状况让他不由得想起来自己来京中就职的第一日,那群文官对他的指指点点和看不起。
他有种颜韶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看不起他的感觉。
在这种身居牢狱,身边没有一个下属,没有一个亲近之人,浑身发热汗水直流狼狈不堪的时候,为什么颜韶还能如此作态。
他在高贵什么?
刘阔握紧了拳头,恨恨地想,这群文人又在高贵什么?
他靠战功说话,为玉朝为乔大将军做了多少事,这群文官凭什么看不起他,颜韶这个连官位都没有的阶下囚又凭什么看不起他。
他起身踹了颜韶一脚,严行已的双眼猛地睁开了,冷冷看着刘阔。
刘阔并没有注意严行已的目光,或许说,他无需在意,在这诏狱之中皆是他的手下败将,恨他的人排着长队,严行已算得上老几?
这一脚用了七成的力气,刘阔自幼习武,内力深厚,刻意避开了颜韶的心口,却依旧把人踹倒在了地上。
颜韶模模糊糊睁开双眼,看到地上自己喷出的鲜血一片,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纠缠成泥,剧烈的腹部疼痛让他面容扭曲,捂着腹部缩成一团,他在发抖。
看到这种场面,刘阔心中舒畅了许多,他很满意看到颜韶如此模样。
他的副官小声对他嘀咕了些什么,刘阔很不耐烦地将人推开,嚷嚷着:“我有分寸!需要你来提醒?”
颜韶瘫在地上,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刘阔蹲下身,掐住人的下巴,往上抬了两分,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恶意的笑:“颜少爷,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说,这才刚刚开始。”
颜韶的嘴唇因为过度的疼痛,被他用牙齿咬出来一个小小的血窟窿,如今流着血,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刘阔手心中。
颜韶垂着双脆弱的眸子看着那逐渐流在刘阔手心的血,声音颤抖嘶哑,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阔说:“好,好极了,就要骨头硬点才有趣,颜少爷,您可注意点别死在这。”
他甩开颜韶的脸,连鲜血擦到颜韶脸上,后者偏头躲开却又被拽着头发拽回来,血糊了他满脸都是。
刘阔招了招手,就有士兵提着桶还带着冰块的水,站在一边不敢动。
刘阔说:“愣着干什么?泼啊!”
那人有点害怕,提着木桶的手都在发抖,目光在刘阔和副官脸上游移,抖了半天也没敢泼。
刘阔一手把人推开,把水桶抢了过来,直接往下倒。
颜韶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却被冰块砸在他身上发出邦邦的声响掩盖住了,他的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眼睛红通通地盯着刘阔,那目光不带有丝毫哀求。
这种眼神刘阔看过很多,他杀过很多人,许多人死前的眼神就是这种,他们恨,他们不甘心。
但刘阔不在意,因为他看过太多,输了就是输了,颜韶就是输给了他。
他抖了抖红色的披风,带着人离开了诏狱。
刺骨的冰冷让他的脸上手上开始发红,头蒙蒙的开始失去意识,衣服湿湿黏黏地糊在肩上背上,沉得像巨大的铁块。
而他像被铁块绑着,被人投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他感到氧气在慢慢流逝,意识也在慢慢消散,他突然想到,父亲母亲去世的那天,也是一个这么冷的天。
严行已在旁边喊他的名字,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他的手,可离得太远,严行已够不到他。
颜韶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听不见诏狱中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听不见严行已小声呼喊他的名字。
他张开嘴呼吸空气,却发现空气越来越少,他剧烈地猛烈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呼吸,但终究是无法做到。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走马灯,他看到小小的自己牵着爹娘的手,在上元节明亮的花灯之下,一起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
颜韶再次醒来时,他穿着干爽的里衣躺在一张简朴的床上。
床旁边有张茶案,一人正坐在那处,手中拿着卷书。
那人以银色面具覆盖整张面部,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
但颜韶不知道,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是否是假的。
“多谢前辈救助。”他开口说,声音依旧嘶哑无比。
神秘书生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眼前的人,颜韶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一片,一头乌黑头发披散着,领口敞着露出三分风光,看起来脆弱又惹人怜爱。
神秘书生移开了双眼,起身走到窗前,说:“你都不问问我是谁?”
颜韶说:“不瞒前辈,看到前辈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前辈正是传闻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秘书生。”
他停顿了下,想了想终是开口说:“我母亲曾写过您不少文章,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神秘书生似乎也是有点惊讶,说:“你母亲曾与我有过交集?”
颜韶说:“这就不知道了,只是母亲很是憧憬前辈,说前辈是江湖性情中人。”
神秘书生在面具下的脸笑了笑,说:“原来是如此,这么说我救你也算是有点因果在里面。”
颜韶拱了拱手,问:“还没问前辈为何要救我,又如何从诏狱之中救出我?”
“你母亲既说我是性情中人,那性情中人做事哪需要什么理由,顺手而已。”
颜韶听懂这是不愿说的意思,神秘书生与他非亲非故,就算提到黎晴身上也只能说是硬牵扯上的,他以前也没听过小方小圆提过与神秘书生相熟。
他确实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请神秘书生出手。
假如是说神秘书生真的顺手救他,又是为了图他什么呢。
神秘书生说:“我说了是顺手,颜少爷为何还要皱着眉头像是思索什么大事一般?你们这些做谋士的人都想太多。”
颜韶自知一举一动皆被人看穿,只得说:“多年老毛病,怀疑前辈用心了。”
神秘书生说:“颜少爷请尽快离京,无论去哪里都好,莫要在京中多待,我这次劫狱已让刘都督大怒,正在满京城寻颜少爷呢。”
神秘书生说的没错,这次劫狱是因为刘阔没想到有人敢如此行事,等下次颜韶被抓起来,怕是要贴身看管,再也无逃出来的可能。
刘阔要颜韶手中的玉玺,不敢轻易杀他,但重刑之下他定是撑不过去的,这次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谁知道下次是不是就……
但父母之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阖王的生死还尚未明确。
如今新皇势力不稳定,京中多方云集,正是趁乱做事的好机会,若是等新皇安定下来,他怕是再也不能打破乔氏的铜墙铁壁了。
颜韶说:“前辈,我不能离京。”
神秘书生幽幽叹了口气,说:“颜少爷如此聪慧的人,却在这事上屡屡犯浑,或许是当局者迷吧,不如由我来替少爷指条明路,别白受了这皮肉之苦。”
颜韶说:“还请前辈指点。”
“新皇要的就是少爷手中的一枚玉玺,少爷非皇族血脉,阖王如今生死未卜,颜少爷拿着它并无用处。我观颜少爷的想法,是想用玉玺来保全阖王,可颜少爷是太过年轻单纯,新皇若迟迟得不到玉玺,也会杀掉阖王,新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阖王。”
“颜少爷想,对新皇来说,是一块无主的玉玺让他恐慌,还是一个早有反心的亲王让他更为恐慌?”
“少爷与其一直同新皇僵持,落得个人死玉玺还在的下场,不如用玉玺来做筹码换取一些东西。”
颜韶说:“换取……什么?”
“换少爷在京中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