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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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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清越听到玉玺的消息,像是突然理解了陈舟为什么会生气。
看着像个闲人不理朝政的小少爷,没想到竟是夺嫡的核心人物,还被禁军抓走了,这种人当你对象你能不气吗?
也不是单纯的生气,陈舟现在的脑子很混乱,一边气少爷什么事都不和自己说,一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生气这一点,毕竟他也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猜谜似的滚到了一张床上,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
一时又气自己背负使命,无法与小少爷全盘托出。
如果说到底是谁的错,他也不知道,可能这站在权力漩涡之中的二人,最初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你要怎么办?”易清越问他。
怎么办?
陈舟又气又担心,少爷被抓去诏狱,那群人说不定真的敢对少爷动手,或许会碍于颜氏门生的面子不下狠手,可少爷那种身体,断他一两天药都能出事,更别说诏狱那种闷热潮湿之地,没有光也没有窗户,少爷只是被关在那里怕都是会生病。
陈舟说:“走一步看一步。”
他没说,实在不行他就去劫狱,大不了身份暴露和少爷分手,也比少爷死在诏狱强。
再说颜韶被人押送着去诏狱的路上,引来不少人围观,刘阔没给他一点脸面,就那么把人在大日头下押着。
刘阔有意侮辱他,颜韶也只能受着,他听到在路边围观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却是不怎么在意的,要是换做别的文人来,这时候都会容易想不通,他不是那样的人。
“看不出来颜少爷的面皮比那些清高文人厚些。”刘阔嘲讽说。
摆烂的颜韶说:“过奖过奖。”
诏狱关押的都是些皇家要犯,新皇登基后,这些要犯的数量猛地增多,不少人前一日还是上朝的大臣,今日就落在诏狱里做阶下囚。
颜韶看了一路,发现还有不少熟人。
颜韶苦中作乐,这么多人还能给他安排个单人间,真不容易。
诏狱在夏天是极其闷热的,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臭味,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身上的味道。
颜韶倚在墙角边,不一会儿汗水就浸湿了后背,他这么瘦还体寒的人尚且如此,那群大腹便便的大臣们更是难熬。
正在他想要把屁股下的茅草怎么整理下才坐着更舒服的时候,旁边抻过来一个脑袋。
“喂,小子,你犯了什么事?”
那人是个中年人的模样,胡子很长,在阴暗的光线下,颜韶都能看到他胡子纠缠在一起,成了一团,上面还有不明块状物体,也不知道是水还是饭。
他往那人相反方向挪了挪屁股,言辞模糊:“这里的人犯的事不都差不多么?”
那人嘿了一声,说:“小子,到这里来了还当谜语人啊,我看你也别藏着掖着,既来了这里,大概一辈子是出不去了,看你年纪轻轻,我可怜你才和你搭话,看你这样,又不想理你了!”
颜韶心想那你别理我啊,他干脆不接话了,闭上眼睛养神。
听到空气中有苍蝇嗡嗡飞过的声音,远处有人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呼,他这一生从未落入过如此境地,他本该惶恐,不安,甚至流泪。
可他没有。
他不知为何格外平静,就像他还没从看台上下来。
“年纪轻轻,一脸死相。”中年人说。
“不是说不理我吗?”
中年人挠了挠胡子,把其中两只虱子弹飞出去,又开始扣指甲里的黑泥。
“这诏狱里会喊的会哭的,都是想活的,那些不哭不喊的,像你这样的,都是想死的,想不通你长的这么好,又年纪这么轻,成家了没?有小孩了没?就一脸死相是做什么。”
颜韶说:“前辈不是说,这诏狱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么,即使我想活,又有什么用呢?”
“嘿,你小子,真的跟颜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臭,嘴皮子溜,还喜欢说话说一半,可就是很有礼貌。”
颜韶听见父亲的名字,才重新打量隔着木头栅栏的男人,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人,但这人明显认识他,应当是与父亲有旧。
“你认识我。”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颜韶:“……”
什么经典叙旧台词。
那人说:“算了,我和你们爹俩不一样,我不是谜语人,我名为严行已,是京城捕头,小方敬的师父,与你父亲算是酒友。”
严行已?
方敬师父?
颜韶想到,就是这人让方敬去找他,因为他幼年时曾在清洛观住过很久,与经真道长相熟。
竟然是他!
严行已挑眉一笑,说:“想起我是谁了?”
当时颜韶收到经真道长的密信说浏王谋反,拉开了这场夺嫡的序幕,这么看来,设计引他去清洛观找经真道长的正是严行已。
严行已如今身在诏狱,想必也是参与了夺嫡,只不过颜韶不知道,严行已是哪位殿下的手下,也不知道他在夺嫡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严行已看颜韶不说话,似是陷入某种思考之中,笑了笑,说:“不必提防我,无论你我二人曾在夺嫡之中是什么样的角色,既然来了诏狱,都说明你我站的不是宸王,既都是输家,考虑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更何况,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纯属被牵连的。”
颜韶不信他,他虽不认识严行已,可能与父亲做酒友,又关押在这诏狱之中,严行已必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更别说这诏狱之中耳目混杂,狭窄的诏狱中关了小半个朝堂,多说多错,颜韶干脆闭了嘴,只点点头当听到了。
严行已见颜韶没有多说的想法,自己也不热脸贴冷屁股,挪了挪位置,专心捉胡子上的虱子。
狱中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狱卒点的灯,这里不分昼夜,在看不到太阳和月亮的日子里,颜韶逐渐模糊了时间。
他不知道究竟到没有到夜晚,他脑子一直很清晰丝毫没有困意,他听见旁边的严行已发出沉闷的鼾声。
他想,或许到夜里了。
他抱着双腿贴在墙角,晚上送来的饭他只吃了一点,剩下的还放在自己眼前,他没有继续动的想法,苍蝇却不跟他客气,搓着手就吃了起来。
颜韶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着苍蝇搓手消磨时间。
狱卒举着烛台去了别处,那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整座诏狱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他甚至看不清了苍蝇搓手,他听到有人开始小声抽泣。
白天流的汗浸湿了衣服,使里衣变得又沉又硬,饭菜的馊味和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他无声地干呕,但因没吃什么东西,也没真的吐出来什么。
他是怎么睡着的,颜韶不记得了,或许是太困了,或许是那盏油灯又亮了起来,明明是来自狱卒的油灯,却让他觉得安心。
灯油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就那样陷入了沉眠。
第二天,他是被人喊醒的。
“喂,喂,小少爷,别睡了!”
他眼皮很沉,很难睁开,颜韶捂了捂自己的领子,这么闷热的天,他居然觉得有点冷,这很不对劲。
严行已起来后还说,这小少爷真能睡,居然睡这么久还不醒,再等了许久,颜韶这边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严行已担忧了起来,别是刚来这里就死了吧,这才出声喊他。
颜韶扭头看他时,严行已看到他脸红红一片,他不由分说地从围栏中伸过去一只手,贴在小少爷额头上,如他所料那般滚烫一片。
这是发热了。
他本来想嘲讽他一两句,什么金贵的很,这才来小半天就发热成这样,可看颜韶的状态,恐怕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说:“你发烧了。”
颜韶“唔”了声,高烧让他视线有些模糊,他朝严行已的方向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严行已说:“你不会真的准备死在这里吧?你有什么后手就快使出来,别把自己玩死了。”
颜韶吭吭咳起来,捂着嘴巴小声地咳,咳地嘴角溢出来血迹,把严行已吓得跳了起来。
颜韶哑着嗓子说:“没事,老毛病了,不是发烧导致的。”
严行已被吓得不轻,说:“你可别死我旁边!”
“不会的。”
严行已问:“你告诉我,你有后手对吧!”
颜韶没正面回答,还在糊弄:“可能有?”
严行已烦躁不已,甚至想给颜韶邦邦两拳,他早些年就听颜家夫妇说过,小颜韶天生不足,一直精细养着,从小泡药罐子里,还好黎晴虽然人不怎么靠谱,但医术是一顶一的好,这才把颜韶拉扯大。
可严行已看他这样子,只算得上勉强度日,苟活于世。
颜家夫妇去的早,留下他这个羸弱的小儿子,当真是可怜。
严行已是真抱过小颜韶,虽说长大后两人没见过面,也没什么交集,可看到他如今模样,严行已只觉得这心里不是滋味。
那几个狱卒之中有专人盯着颜韶的一举一动,颜韶发热咳血的事很快传到了刘阔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