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通冥路》木头木同

3、第3章

　　后半夜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冷少，其余三人都睡了个好觉。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述醒来的时候，似有若无地感受到一道近在咫尺的视线，待惺忪的双眼变得清明后，却只看见身边呼吸均匀睡得平稳的萧晏之。

　　隔壁床那两人也还在睡，姜述轻手轻脚到洗手间稍稍洗漱了一番。出来时手里捧着一条纯棉白毛巾，毛巾还冒着热气，摁在脸上暖呼呼的。

　　姜述又擦了擦脖颈，眼睛随意地瞥了眼房门门锁，却忽的眸光一闪，手上的动作随即一滞，两步上前尝试性地转了下门把手。

　　下一秒眉头紧蹙——门明明没锁，却拧不动。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能吧？才刚来。

　　姜述将毛巾晾在一边，从上面扯下一根棉线放在手心，然后将手掌摊开凑在门边。

　　那根线先是像毛毛虫一样在手心上蠕动了片刻，接着又像无头苍蝇一般飞到门上大幅穿梭。

　　约过五秒，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它的使命似是已经完成，安静地飘落在地。

　　姜述慢条斯理弯下腰捡起躺在地上的棉线，手指揉搓了两下后丢进垃圾桶，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几步之后，想到冷少昨夜的肝肠寸断，又折返回来，将门合上。

　　通道两侧的金属座椅上零零散散坐了些人，都是一些患者和家属，只是制造他们的人手艺算不上精通，这些人乍一看觉得挺正常，但若是仔细盯着，就会发现其中几个的动作并不是那么顺畅，一卡一卡的，很像那种掉帧的视频画面。

　　残次品，可以理解。

　　正走着，姜述突然迎面撞上一个穿着校服、脸上缠满绷带的女孩。那女孩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立刻道：“不好意思啊小哥哥。”

　　语调上扬，但听起来仍是有气无力的。

　　“是我不好意思，怪我没看路。”姜述边说边打量着她。

　　有几处微微渗血的绷带遮住了女孩的面庞，只有右耳前的一块皮肤没有被完全覆盖，上面的焦痂和红肿触目惊心。但女孩眼里闪着光，一点不消极，看起来丝毫不存在被病痛折磨的挣扎与颓丧。

　　女孩笑着，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姜述给她让了路。他看见女孩哼着歌慢悠悠走进一间病房，门上标的序号是384。

　　姜述本想在外面随便溜达一圈就回去，没曾想这家医院的建筑结构竟与寻常医院不同，一共只有四层，但每一层的面积都异常地大，通过一条走廊会有好几个分岔口，走廊过去还是走廊，而每一条走廊两侧都有一模一样的座椅、病房和诊疗室。

　　整个医院像一个巨大的迷宫，要不是每间房上都有序号标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转了。本想原路返回，但来时路上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假人身上，已经不记得是怎么走的了。

　　站在第n个分岔口处，姜述看着眼前的三条路，陷入沉思。他抬手轻轻摸了下耳尖，“路初，睡醒了吗？帮我看看我们那间是几号病房。”

　　还没等到路初的回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隐隐伴随几道冷少鬼哭狼嚎的叫声。

　　大约过了三秒姜述才听见路初的声音：“姜局，我们现在已经不在病房了。现——往这边走、快！姜局，现在有东西在追我们。”

　　姜述蹙眉，问：“傀灵？”

　　路初很快回答：“对。”

　　姜述又问：“你们三个都在吗？”

　　路初的声音带着喘息：“没，就我和冷少，萧晏之他落在后面，应该是跑丢了。”

　　姜述眉头拧得更深了，忽然觉得脑壳有点疼。

　　那边有路初在，应该能对付。

　　姜述踱着步，连忙用灵识尝试着联系萧晏之，语气有些着急，“我是姜述，听得见吗？你在哪儿？能听见的话就对着手环说话！”

　　很快，姜述听见对面轻笑了一下，或许是对方的嘴唇与手环凑得很近，声音很清晰，低沉又带着磁性，“你回头。”

　　随着鼓膜的震动，姜述耳朵连同颈部酥麻了一瞬，闻言立刻转过头来，手指还搭在耳朵上，表情怔愣，看着有些呆。

　　萧晏之笑了一下，一步步朝他走来。

　　姜述也往前走了几步，问：“你没事吧？怎么甩开那些东西的？”

　　萧晏之敛了敛笑，淡定道：“哦，我看那些东西都是奔着冷少他们去的，就调了个头，跟他们往反方向跑了。”

　　十分钟前。

　　“你们昨晚怎么把门锁了，我来查房的时候都进不来。”护士姐姐眉眼含笑，语气娇嗔，手上拿着笔在病历报告单上写着什么。

　　她身量很高，衣服不太合身，整个人像被束缚在护士服里似的。

　　离护士姐姐三米远的冷少整个后背都贴在门边的墙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直直地盯着护士姐姐一张一合的嘴，腿有些软，需要反手用力撑着墙才能站稳。

　　这他妈就是昨晚贴在门上那张脸！

　　“冷少。”护士姐姐扭过头，喊了一声。

　　冷不丁被这道尖锐的女声点名，冷少浑身一颤，觉得自己已经快窒息了。

　　“刚做完脊椎手术别乱动，赶紧回床上躺好。”护士姐姐又道。

　　冷少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屁滚尿流地冲到路初旁边闭眼躺下。

　　护士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走到萧晏之身边，身体微微前倾，靠在萧晏之身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帅哥你的脚是骨折了对吧？我用石膏帮你固定一下。”

　　萧晏之面无表情抬眼看着她。

　　护士姐姐不知为何突然僵了一瞬，像是在躲避那道锋利的眼神，后退了一步，身体也摆正了回来，“……还是改日再帮你固定吧。”

　　冷少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又他妈回到了自己身边。

　　护士姐姐恢复了前面那种语气，“冷少你的腿颤抖得厉害，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冷少这辈子还没回答谁的问题这么迅速过。

　　护士姐姐又笑了，“别害羞嘛。”她说着，柔若无骨的手搭在冷少腿上流连。

　　下一秒，“啪”地一声，护士姐姐被踹飞在墙角。

　　“我去，她怎么那么轻。”震惊完后，冷少看着护士姐姐缓缓站起身的背影，双手抱头，“我不是故意的！下意识就——”

　　只见护士姐姐刚刚还和善可亲的脸此刻已经面目狰狞，脊椎弯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下一秒整个人突然消散，变成几团黑气，每团黑气又都化成一种凶神恶煞、手长腿长的怪物。

　　四周立刻开始弥漫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冷少捏紧鼻子，“我靠这什么鬼，好恶心。”他快吐了。

　　“是傀灵，快跑！这东西会吃人！”说完，路初一把抓起冷少的手往外跑，还不忘转头冲里头的萧晏之招手，“萧晏之，快！”

　　“我操！”冷少这下也管不得臭不臭了，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跟上路初的速度往前冲。

　　萧晏之则跟在他们俩后面。

　　刚开始冷少还频频回头看，但那怪物长得实在恶心，浑身都是坑，坑上还流着脓，嘴角挂着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为了不影响速度，冷少只能闷头跑。

　　又过了两个岔口，冷少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眼神迷离，几乎只靠着求生意志支撑着，“我真服了怎么这么绕啊，这究竟是医院还是酒店，怎么会有那么多房间。”

　　“幻境中什么离谱的都有，习惯就好。”路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萧晏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在他们身后。

　　“有点不对劲。”路初突然道。

　　冷少一激灵，心里一根悬着的弦震了一下，“怎怎怎怎么了？”

　　路初沉默了一瞬。

　　傀灵这种东西虽然长得恐怖，但他们头脑简单，视力也不好，应付起来并不算难，只需像捉迷藏一样找个稍微隐蔽的地方藏身即可，实在不行，跑得快可以在某个拐角处猫着。总之，傀灵的视线范围一旦没有猎物他们就犯迷糊了。

　　以前姜述总是带着他东躲西藏，有时候还会故意把那些笨东西耍得团团转。

　　但今天有点奇怪——不管甩开多远的距离，不管绕了几个岔道和拐角，他们总能找到并追上来。

　　路初突然想到什么，问：“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冷少听路初这么问，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顿时慌了，“我习惯喷香水，但就一点点！这他们也能闻见？！”

　　等等！冷少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就意味着，那些丑东西现在是追着他来的！

　　汗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落，融至衣领，浸湿了一小块。冷少一把薅住路初的胳膊，“哥、路哥，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回去后我给你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哥你一定要救我！”

　　路初“嗯”了一声，面色凝重。

　　傀灵的战斗力不算强，真打起来他们的赢面还是大的。只是，这些东西死后会爆浆，发出比现在还难闻的臭味，人一旦沾上，会吸引更多的傀灵过来，到了那时，境地会比现在恶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