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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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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回想起这些事情的细节,我发现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如果不是这次的雨季我或许永远不会机会与浅笑成为朋友,如果不是这次的雨季,我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参加皇室大典的晚宴。
晚宴的那天恰好是一个没有雨的阴天,这对雨季而言显得格外的珍贵。
浅笑很高兴有一个人可以在她身边。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开心的像个孩子,仿佛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皇宫。倒是我这个真正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直在静静的看着窗户外面闪过的熙攘。
我穿着浅笑找出来的裙子,蓝色的雪纺质地(她说这是她曾经的衣服,那时她还是个美丽的少女)。头发被她精心打理过,此刻垂在我的肩头。不知不觉,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妈妈的脸与眼前这个女人的脸重合。
马车离开熙攘的街市,驶进静谧庄严的皇家园林,道路两旁是整装待发的士兵,他们背后的长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恢宏的建筑。甚至比湖心宫还要壮阔气派。
城墙厚重而坚固,用精心挑选的石头堆砌而成,历经风雨的洗礼,却依旧屹立不倒,散发出一种沉稳而威严的气息。尖塔高耸入云,尖锐的塔尖直刺苍穹,仿佛要冲破天空的束缚。塔身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既有古老的图腾,也有栩栩如生的神兽。
城堡的窗户狭长而高挑,宛如守望者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窗棂上镶嵌着彩色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城堡内部,为这座建筑增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机。
城堡的大门紧闭着,厚重的铁门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门旁,有两条石刻的蛟龙栩栩如生,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城堡的安宁,我想起在渔人码头看到栏杆上刻着同样的图案。
依然不断有马车超过我们,这些人应该也是来参加晚宴的。下了车后,我们在一个士兵带领下走进城堡,穿越金碧辉煌,满是大幅壁画的长廊,沿着印有眼花缭乱暗红色地毯,上了不知道是多少的台阶,又转了几个弯,终于走到了一个房间。
一个宽阔无比的房间。天花板上画着古典壁画,一直延伸到四周的墙壁上。下面挂着两排水晶吊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三个长条形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和蜡烛的桌子贯穿整个房间。已经有很多人坐在那里,相互交谈着,他们个个穿着不凡。
房间有些吵闹,我们刚刚走进去,一个满带金银珠宝的女人就叫住了浅笑,她先是惊叫了一声,脸上带着夸张的惊讶:“你怎么也来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我的天呐,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听说你身体一直不好——这是谁?”
“我的朋友。”浅笑微笑着告诉她。她好奇的大量了我一下,不过并没有多问。
她的兴趣重新回到浅笑身上:“你还是一个人吗?在哪里?”
“在河谷镇的一个旅店当老板娘。”
“我不知道你来河谷镇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向阳镇,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浅笑后来告诉我这个女人是另一个将军的妻子,那个将军没有昭阳有本事,但是那时她总爱与她攀比,现在浅笑沦落成一家旅店的老板娘,她心里一定很舒畅。不过浅笑说她自己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认得你,”旁边一个老者插进来话,我注意到他已经静静听她们谈话好久了:“你是昭阳将军的妻子,我参加过你们的婚礼。”他头发花白,带着一架眼镜,肩膀有些佝偻,但是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浅笑看着他的脸想了一会儿,随即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老师!我想起来了,你是昭阳的老师!”
“我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在那群孩子里他最聪明,学的最快,简直就是个小天才。他当时用左手写字,从左往右写,手总是会蹭到墨水,每次写完他的手就是黑黑的。”老头看上去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仍然眉飞色舞:“我后来这么多年,也教过不少学生,但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女人被冷落,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她佯装又看到了哪个熟悉的面孔,端着酒杯离开了。
“谢谢您,他之前也说过您是他最敬佩和爱戴的人。”浅笑在老人旁边的位置坐下,并示意我在她旁边坐下。
“这是我的小朋友,她来自枫林镇。”浅笑将我介绍给他。
“枫林镇,我去过那里,还是很久很久以前,那里真是个美丽的地方。”老人推了推眼镜,朝我友好的笑笑:“你可以叫我梵老师,我曾经是皇家御用教师,不过已经退休了,现在我在家里种种菜,养养花也是无聊的很。”
“您好。”
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不过没有必要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把话题扯到别的事情上。因为一阵清脆的敲击声让大家的聊天停了下来。
会场最前方台阶上的站着一个女人,大家都转头看着她。她带着复杂的头饰,我看不真切,只觉得晃眼。她的裙子是深紫色的,外面多穿了一件金碧辉煌的披肩,似乎并不是因为冷,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展示出她作为主人的威严。果然,浅笑告诉我她就是纳容,是城主夫人,城主死后她就是整个沧海城的主人。
“沧海城城主原来是她的丈夫,就是七月和昭阳的父亲,后来她丈夫出海遇难,纳容就接管了整个沧海城。”
她神色严肃,一丝不苟,殷红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我看到七月在她不远处的旁边坐下,她头上带着玫瑰花冠,和身上的黑色玫瑰花裙呼应着,这使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透亮。她把头发高高盘起,只有一缕卷发从她的脸庞垂下去,修饰着她几近完美的下颌线。我呆住了,几乎没有听进去纳容庄严正式的发言。她今天好美,比我初次见她还要惊艳。
“…很高兴大家可以在这里齐聚一堂,庆祝沧海城成立一百周年大典以及公主二十四岁的诞辰…”纳容说。
“沧海城能一直屹立不倒到今天,多亏了在座的各位以及为沧海城作出贡献的所有人,一百年前先民们从北边迁移到沧海城,与这里的原住民签订契约,我们共同建造美好家园…”
“她说的签订契约是怎么回事?”我问浅笑。
浅笑摇摇头,梵老师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好像是一种古老的魔法,据说原住民有魔法的能力,当时我刚出生,我的父母经历了迁徙。”
“这么说您已经一百多岁了?”浅笑惊呼道:“可您看起来还很硬朗。”
“那要是没有完成契约会怎么样?”我问。
“我也不知道,我这些都是听我父母讲述的,我从来没见过会魔法的原住民,也没见过契约。其实我更偏向于这都是传说,可能确实有原住民,只不过魔法就有点夸张了,我从没见过世界上有魔法。”
宴会开始了,浅笑喝了好多红酒,她的脸开始泛红,眼角的细纹好像也盛满了红酒一般。她对我滔滔不绝的讲沧海城的故事,七月与纳容的关系并不好尽管她们是母女…银狐和沧海城常年因为边界问题争论不休…
枫走了过来,他看到我显得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浅笑带我过来的。”
他朝浅笑点点头。
“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朋友安全带回去的。”浅笑说。
“好的,谢谢您。”
然后七月走了过来,仿佛是惯例,她端着盛着红酒的杯子。浅笑马上站起来,她在她的杯子里倒上满满一杯红酒。
“母亲让我替她向您问好。”七月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但是化着浓妆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她不带丝毫个人感情地注视着浅笑。
“谢谢,也代我向母亲——城主夫人问好。”浅笑微微低头,随即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难以无视她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我相信枫也难以无视。
“祝您用餐愉快。”七月点头示意,然后离开跟下一个人重复同样地话术和动作。
有个衣衫堂堂的男士走了过来,他向浅笑点了点头表示敬意:“我听说过昭阳将军的赫赫功绩,真是令人赞叹,如果我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他真的了不起…”浅笑微笑着和他碰了碰红酒杯,她应对这些事情似乎得心应手,我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年轻时候的她,美丽动人光彩熠熠,在昭阳将军的旁边迎接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从容地接受别人的赞美和羡慕。如果昭阳将军没有跟随城主出海,他们应该仍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金童玉女一样的人生设定,爱她的人羡慕她,恨她的人嫉妒她。我局外人一般的看着这些,抿了一口酒,红酒的苦涩充满了我的口腔,我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似乎一直是平静温柔的,时光和苦难使她变得母亲一般的宽厚和慈悲,对我,对这个世界。我突然为她难过,为了掩饰这种难过,我只好不停的吃东西,不再看她。
透过桌子上的酒瓶与花束,我看到七月在枫旁边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悄悄的离开礼堂。
我看到浅笑还在和梵老师说话,他们说的很开心,所以我没有打扰他们。我跟在枫和七月的后面,也离开了礼堂。
他们在走廊上左拐右拐,最后在一副壁画前停下,然后,七月推开了壁画—这是一个暗门。
“你们皇宫竟然会有这样的密道——纳容知道吗?”
“我敢说母亲一定不知道有这样的密道,我也是最近才偶然发现的。”七月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他们消失在暗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