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十八班》碱性土壤

99、第 99 章

　　“木姐？”

　　一道高昂的男声在医院的楼道响起，打断了许愿安的肯定回复。

　　在看见许愿安转头后，男人不大确定的迟疑喊了句：“班长？”

　　男人历经岁月磨砺与蹉跎的面庞早已和当初青涩少年的俊秀面目对不少号，不修篇幅的碎发与下颚上未及时清理的胡茬更是让男人变得粗糙老态。

　　好在一双暂时锐亮喜悦起来的瞳孔，遮盖了持续已久的满目疲惫。

　　“洪城。”

　　许愿安只觉眼前一晃而过的男人眼熟，陈木已先一步叫出男人名字。

　　多年过去，校园时期印象中的白嫩男生和眼前这个近乎黑皮的男人确实难以重合，许愿安礼貌一笑，同时对站在洪城背后的女生点头致意。

　　“哦，对！”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洪城立刻想起什么，他先是轻轻搂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女生，耳语了两句，然后耐心等待着对方回应，直到女人犹豫着点了点头，才顺利将她拉到面前。

　　“忘了介绍你们认识，我的妻子，黎静雅。”

　　洪城的妻子一眼过去确实是个十分文静儒雅的女生，简直人如其名。

　　陈木不知道该说什么，握了个手算是回应。

　　许愿安的社交也不多，比陈木勉强好上一点，夸了句：“很漂亮。”

　　洪城没察觉，心满意足的抿着唇笑，眼眸里，倒是有几分从前在校园里轻易两句话就能高兴起来的简单纯粹。

　　“不过...”

　　洪城的高兴没持续多久，望着不远处的治疗室，他很快发觉相处在此地的不妥之处，独属成年人的忧虑和关怀立马涌盖而来：“你们怎么在这？”

　　“我是这里的医生。”陈木自然答，没有过多解释许愿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吗！”

　　从前就听说陈木从了医，所以现下洪城没有丝毫质疑，甚至不管陈木到底治的是什么，先入为主的以为在精神科附近碰到，就是主治这方面的。

　　他没有过多犹豫，拉着自己老婆的手，两步上前，递给许愿安：“班长，你可以帮我看着我妻子一会吗？”

　　“这...”许愿安没有干过帮人看人，还是看一个大人的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和木姐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

　　洪城的表情很诚恳，许愿安只好同意。

　　陈木被洪城拉着走，一时间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多看了许愿安两眼，确保许愿安现在的状态还算稳定才跟上。

　　“怎么了？”陈木硬是被洪城带到走廊的另一端，满腹疑问。

　　洪城开门见山道：“你刚刚看到我妻子的模样了吗？”

　　陈木犹豫了会，还是点头：“是生病了吗？”

　　洪城老婆确实不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直沉默不语不说，单是依照着洪城刚才的细致的照顾和言语，简直像是照顾三岁孩童还差不多。

　　“产后抑郁。”

　　“怎么会...”陈木哽住喉。

　　“是我的错。”比之陈木的震惊，洪城表现的很平静，就像是已经和无数人阐述过这件事一样平静：“我的身体状态不好，这些年她为了能怀上孩子，打了不少助产针，吃了不少药。前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因为出租车司机的毛手毛脚，还是没保住。”

　　“几个月了。”陈木下意识问。

　　“七个月。”

　　陈木哑然，她甚至不敢想象两人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七个月的孩子，是个已经成型，能看清眉目的孩子。

　　“呵，算了，不提这个”洪城笑的有些凄凉，有意揭过：“木姐既然你是这里的医生，能帮忙看看我妻子吗？这些年我看了很多医生，效果不大，有些甚至会起反效果，渐渐的，我信不过他们。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

　　“我不是治疗这块的医生。”陈木哑然打断，也明白了洪城专门叫自己过来并交代一切的原因，陡然升腾的愧疚遮盖着她。

　　“是吗？”洪城眼中的希冀有些褪去，好在他也从未想过这件事能轻易的解决，倒是比陈木的接受还快，反过头来安慰：“没事，我今天预约了一个医生，听说非常厉害，指不定就能看好呢。”

　　陈木勉强笑笑，默了一会，忽然想起道：“一会我把白晨的联系方式给你，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医生，但白晨是，而且她还有一个老师，很厉害，今天我带...”

　　洪城耐心听着，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总之，我一会把白晨的联系方式给你。”陈木收了口，还是没把许愿安也患上抑郁的事情说出，倒不是羞于说出，只是这种事情，怎么都要本人自己想说再说。

　　那边的许愿安和黎静雅也开始有些动静，洪城远远眺望了一眼，来不及多说，赶紧往回赶。

　　许愿安自身情况还好，就是有些控制不住黎静雅了。她大概看出，一直抓着黎静雅会引起反感，与其硬抓着起反效果，索性松了手，距离着半截手臂能够随时够到的距离，不近不远跟着。

　　虽然洪城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可黎静雅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眉目紧紧拧巴着，两手拽着自己的衣角，站在原地来来回回的打着圈走。

　　洪城快步上前，经验充足的从口袋里拿出颗奶糖，拆开喂给黎静雅，又微笑着去拉黎静雅的手，捏握着给予力度，助她平静下来。

　　陈木和许愿安对视一眼，带着某种黯然的心知杜明，沉默在旁边守看着。

　　或许是感同身受，或许是后知后觉，直到洪城和黎静雅离开好一会，陈木的心都未能平静下来。

　　“怎么了，回来就一直发呆。”

　　沙发边微微凹陷，陈木侧头瞧了眼坐下来的许愿安，低着声：“没什么。”

　　“真没什么？”

　　许愿安去捏陈木的耳垂。

　　陈木被捏的发痒，终于忍不住去控住许愿安手腕，就这样对视好半晌，才松手妥协道：“真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成年后的大家，都没有过的多好。”

　　许愿安没回话。

　　“我觉得挺可笑的，”陈木的手垂落在腿上，忍不住自嘲：“一开始我一直觉得自己过的很烂，稀巴烂。整天除了在医院里泡着，就是在医院里泡着，没什么爱好可爱，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现在呢？”

　　“现在看看，”陈木扯出一点笑，“反倒是我过的最好，没病没灾，有闲钱有人爱。”

　　许愿安没反驳也没肯定，她没有用更惨的人来反驳陈木对于朋友困境的难受，也没有文艺兮兮的去拉什么更幸福的人来打压陈木的小幸福。

　　陈木自顾自的低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忽然抬起头问：“如果我辞职，你会支持我吗？”

　　许愿安摸摸她的头：“怎么突然想辞职了？”

　　陈木的那股气似乎就一丝，一点就快没了，被许愿安这么温柔一问，又底气不足起来：“就是想休息一阵，想出去休息一阵，顺道玩玩。”

　　毕竟在如今成人眼中，随意辞掉一份体面且稳定的工作，只是为了一时的所谓自由，玩乐，似乎太过可笑。

　　“辞职也好，玩玩也罢，只要你想，我都陪你。”许愿安磨磋着陈木的手背，说的随意，也不在意。

　　或许在她的骨子里，一直以来都雕刻着比陈木更加深刻的离经叛道。

　　陈木抓住这句话，凝着许愿安，顺水推舟的提出真正要求：“那就等疫情结束，我们一起去。”

　　许愿安迟疑一霎，也只是一霎，便答应：“好。”

　　“呐，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疫情结束就去。”许愿安回答的轻巧，心下完全没在意。

　　疫情开始的轰轰烈烈，感染的人数不胜数，真正结束要多久，谁知道呢？

　　总不可能她们才解封两个月就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