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十八班》碱性土壤

100、第 100 章

　　可谁会知，疫情的开始和结束本就是由突然两字组成。

　　猝不及防的开启，猝不及防的在全国的解封下结束，大部分人感染过一轮后，整体的免疫水平反而提高。之前令人避恐不及的病毒，竟在两个月的时间里，逐渐销声匿迹。

　　忙忙碌碌的医院终于空泛些，病房区曾经不绝于耳的哀嚎和悲鸣也在消失，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家属，脸上的笑都在逐渐变多，面部肌肉都从下垂变的上提。

　　“不批！”

　　一道决绝的怒斥打破了医室内部的祥和。

　　“你是认真的吗？”尹元英急的敲桌子，“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在大家共同度过难关的时候提出辞职。你知不知道，以你如今的资历，再过一年，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晋升...”

　　陈木垂着的小指动了动，半是无奈的偏头笑，虽不太正经，口中吐露的话却是坚定：“老师，我是认真的。”

　　“我不会批。”

　　尹元英摇摇头，把陈木递过来的文件推回去，两指敲敲桌面，神色比陈木还要认真：“你如果要出去玩可以请假，可以休假。但要辞职，我是不会给你签字的。”

　　“请假时间太短，休假太长也会给你们增加工作。”陈木早就考虑过，她望着眼前这位亦师亦友，略有些固执的长辈，耐心解释：“老师，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认真思量了很久的结果。”

　　“我喜欢这份工作，但我的人生不能全是工作，从前心里没有其他东西的时候，习惯了日升月落，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但现在....”

　　陈木陷入回忆，垂眸笑笑，抬眼又变的真挚：“现在，心里装了很多别的东西，我想，我暂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专注于工作了。提出辞职，一是对自己好，二也是对病人负责。”

　　尹元英很少见过陈木这样少年热忱的模样，她的记忆里，自从宁玉华亲手把这个时常听话偶尔冷漠的徒弟介绍给自己后，两人的相处过程总是客客气气，做事更是挑不出什么错来。

　　拥有这样十分听话且优异的徒弟，尹元英内心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暗地总觉这个徒弟没什么人气，对事物也没什么追求。

　　此时透过一场意外的离职反倒见着了自己这徒弟那一点真实，窗外照进的初阳融化了这家伙面上覆盖的薄冰，往日合格的木偶如今也终于有了生命力，向往着外界的生活。

　　陈木还是笑着，用眼角去挑桌面的文件，示意帮忙签了。

　　尹元英也笑，笑自己的反应迟钝，这么多年察觉不到自己徒弟的痛苦。她也不多说，捏着那些离职文件的一角拉近自己，指尖无意识用劲将每页折出凹痕，慢慢的一页页翻，一处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陈木眼看着：“谢谢老师。”

　　“没良心的家伙，拿去！”尹元英把签好的文件丢给陈木，椅子一转背过身。

　　陈木攥着文件，站在原地瞧着自家老师的背影，好一会才道：“我走了。”

　　“赶紧滚！”

　　陈木叹口气，没有强行把尹元英挪回来，而是上前隔着椅背将她往怀里虚虚的搂抱了一下，贴近她的耳旁道：“多注意身体，别再为了多看几个病人又去给他们私自加号看病导致吃不上饭，以后可没有我给你送饭，去食堂晚了就是没得吃了。”

　　尹元英咬着牙，没去搭理自家徒弟这迟来的自我感动。

　　陈木站起来：“我真走了。”

　　陈木走到门口又试探：“我走了？”

　　叫了好几声，这老家伙都不理自己，看来是真生气了。

　　陈木摇摇头，打算先离开去把剩下的文件签字搞定，再回来哄哄。

　　“出去玩注意安全，玩累了就滚回来上班，只要不在乎职位，这里怎么也能给你腾出一个位置。”

　　尹元英的声音乍然听起来狠厉而吓人，细细听来，却全是长辈的关心和爱护。

　　陈木离开的背影因而一顿，咧开嘴扬声应：“好！”

　　过了自家师父这关，再找其他人签字，基本是表面客气的问一句，就签上。陈木不愿意拖时间，一上午来回跑了几趟，总算是把几个领导都蹲到，顺利把手续办好。

　　“师父，你真要走啊。”小恩在一旁瞅着陈木收拾东西，心里莫名有些不得劲。

　　陈木嗯了一声，随手挥挥那些文件：“没看我一上午跑来跑去就为了签上这些，还能有假。”

　　“那你是要去做什么呀？”小恩声音不知不觉带点急，既是因为陈木的离开，也掺杂了怕自己被分配给另一个不熟医生的成份在。

　　门被叩响两声。

　　小恩望向来人，剩余的声音哑了。

　　白晨着一身白衣走进，看着陈木，开门见山问：“听说你要辞职去旅游？”

　　陈木对着小恩挑下眉，又对白晨耸耸肩：“怎么知道的。”

　　“许愿安说的。”

　　“这么快就告诉你了，”陈木有点意外又得意，“看来她很期待这场旅行。”

　　“不，”白晨熟练的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这场旅行的意外和后悔。”

　　“是有什么问题吗？”陈木敏锐捕捉到后悔两字，停了手头的收拾，问白晨。

　　“没什么问题，她现在的情绪容易外露是好事。”白晨说，“而且，未必真是后悔。”

　　“那当然，可是有我亲自陪着。”陈木哼笑了一声，继续往自己的纸箱里丢塞着东西。

　　收拾到一半，陈木忽然注意回一直没离开的白晨，狐疑问：“既然没事，你来做什么？就为了确定我要去旅游？”

　　白晨咳嗽一声，罕见的有些尴尬：“不是。”

　　“那是做什么。”

　　“我能去吗？”

　　“？？？”

　　陈木从头到脚把白晨审视了一遍。

　　“实在不是故意要打搅你们，原本我就有这个打算，但自己一个人去旅游总是无聊了些。”

　　白晨解释完，两手交叉着，不太自然的催促问：“可以吗？”

　　“这...”陈木拧着眉下意识就想拒绝，又怕旅游期间许愿安的情绪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自己总避免不了马上去问白晨这个现成的心理医生。可若是真答应了，期待的双人行带上这么大一个灯泡，陈木打心底又是不太愿意的。

　　陈木那头还在犹豫，白晨已经看出陈木的犹豫的点，对症下药道：“如果你不带上我，你微信那些源源不断的问题，我是不会再免费给你提供回答的。”

　　“......”陈木瞪眼白晨，心下气结，正想着说大不了姐自己出钱。

　　白晨不愧为心理师，在陈木还没开口时便补上下一句：“我若是一人出行，难免无暇顾及消息，给了钱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回复，旁的心理医生也不一定有我熟悉许愿安。”

　　“可以吗？”白晨重新问。

　　“可以，当然可以。”陈木拉着假笑，回的僵硬，眼里差点冒火。

　　“那个...”此时，旁边毫无存在感的小恩弱弱举手，插入发声：“老师，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

　　“你怎么也要去，你不是说要专心实习吗？”陈木诧异望着自己这个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要认真工作，以后做自己唯一接班人的好徒弟。

　　小恩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白晨，压着蓬勃高涨的心跳，微微拎起唇角道：“我觉得在正式工作之前，还是轰轰烈烈的进行一场旅行比较痛快。”

　　“......”

　　“可以吗？”小恩半是期待，半是担心自己颇为冒昧的提议被拒。

　　“来吧，记得自己的费用自己出就行。”陈木没什么起伏。

　　反正，带一个灯泡也是带，带两个灯牌也是带。

　　说不准这两个灯泡什么时候还能做个伴，在旅行的过程中单独出去逛逛，给自己和许愿安点个人空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