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青》尽为词曲敛封华

5、第 5 章

　　时光如水，转眼三年。
　　这年夏天热的可以，有人不在家品茗纳凉，一路从廉州舟车劳顿回了京城，返京不回自家府上，直奔言家而来。
　　这位兴师动众的女子，就是杜若。
　　这几年乡野生活，磨掉了她身上的优雅从容，她找到言霜，脸上的怨怒几乎无法遮掩。
　　“他必须回京，不然他这辈子就完了，廉州偏远，穷乡僻壤能有什么作为，他却一任死守着。我父亲已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只要他点头，就能回来官升几品前途似锦，他却如何都不愿意。”女子言辞咄咄，一副事情全是言霜过错的模样。
　　言霜听完，只淡淡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你！”杜若喊道：“你到底对他施了什么咒？你凭什么占了他的心，让他死心塌地，凭什么！？这些年，我又算什么？”
　　言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手支着下颔道：“当日你自己选了随他去，如今却埋怨起别人？”
　　许是言霜的讥诮太明显，让杜若忽而想起几年前，她决定跟唐冶去廉州，其实是一时冲动。
　　她爹不舍得女儿受苦，杜若也想着久久为功，不怕拿不下唐冶。
　　可是那天看着言霜从黑暗里走出来，手上挽着包袱，却出尘的像天女，那瞬间她如临大敌。她笃定，如果放她跟唐冶走了，这场故事里她就再也不可能有姓名。
　　于是她临场改变主意，她杜若才是唐冶光明正大的未婚妻，而言霜又算什么？
　　可如今呢，没有唐冶，言霜仍是言霜，为什么失去言霜，唐冶却失魂落魄？
　　她肯定不会承认是唐冶懦弱担当不够，所以肯定就是言霜心机冷血。
　　“可他如今不肯回来，却也是为了你。”
　　杜若很快冷静下来，她想明白了，当下之急是说服言霜劝唐冶回来，而不是在这儿争一时之快，于是这女子竟说变脸就变脸，精妆修饰的脸上透出妥协和疲倦。
　　“你知道吗，他总爱出神，吃饭的时候是，判卷的时候是，就连夜里，也是盯着房梁不睡，言霜，他忘不了你，事到如今争论谁是谁非还有什么意义，算我拜托你，让他回来吧，我不忍心再看到他日渐消沉。”
　　言霜沉默下来，良久叹道：“杜姑娘，我与他这些年来没有任何联系，姑娘贸然来访在我看来才是毫无意义。”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劝他？且不论劝不劝的回来，就算你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的意难平就消弭了吗？还是会更意难平？”
　　“到如今，这已经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能让他回来，是你的本事，是你的胜利，你们终于云开月明。不能让他回来，算他郎心似铁，你大可以再去选择，继续守着他或者放弃他。冒冒失失来找我，难道姑娘不认为，反而又把我们推回几年前的境地了吗？”
　　“或许你愿意退回去，我却不愿意了。你们成婚三年，苦乐自知，我的三年，没有唐冶，却仍有自己。我只再说一句话，这句话是我自己的原则，当年指引我放手，希望对姑娘也能有帮助：‘爱有底线，当离则离’。”
　　“不，”杜若喃喃：“我无法离开他。”
　　“好啊，”言霜轻叹：“姑娘心性坚定，又如何还会怕打动不了唐冶呢？”
　　杜若失魂落魄地走了。
　　言霜看清唐冶的优柔寡断，知道他无法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果断离开。杜若却永远忘不了初见时，那人眼眸里温润的笑意。或许世事就是这样，这些爱啊恨啊别离啊相遇啊，毫无原因如麻线成团，到最后只看当局人，愿不愿意。
　　言霜送走杜若，收拾了心情打算去午饭，今日言父又请了陆青来，殷勤程度俨然如半个儿子。
　　她正想的好笑，一转身却见陆青就站在她身后。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言霜随口问。
　　“见你在接待客人，便等了一会儿。”陆青道。
　　言霜歪了歪头看他：“怎么，这眉头皱的，谁惹你了？”
　　陆青失笑：“没有，去吃饭吧。”
　　言霜却不走，拉了拉陆青袖子：“回来，这儿就没下去，假笑给谁看呢？”
　　她说着点了点陆青的眉间。
　　陆青拉下她的手握住：“真没什么，就是猛然一看见杜若，心里有点不舒服。”
　　言霜将信将疑，道：“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是因为我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但或许在你来说，你是介意我与唐冶之前关系的？或者……”
　　她想着措辞：“是不知道怎么和唐冶说我们现在的关系？”
　　陆青先是皱眉听着，后来哭笑不得打断她：“你在瞎说什么。”
　　“见了杜若之后你眉头就没展开，你在苦恼什么？”言霜问。
　　陆青捉着她的手，孩子气地扯了一下：“我在吃醋啊，醋缸都快翻了，你愣是没看出来吗？”
　　言霜无奈：“吃谁的醋，唐冶吗？”
　　陆青索性停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着言霜认真道：“杜若和你又有什么瓜葛，她来找你肯定是因为唐冶。”
　　言霜点头承认，又道：“可是我冷情，时至今日，唐冶又算个什么东西？”
　　陆青彻底被她逗笑：“是是是，唐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方才说怕我不知道如何跟唐冶说我们二人关系，其实早在三年前，确定你放下唐冶后，我就跟他讲明了，你这样的女子，他不知爱惜是他蠢，我还不赶快伸手抓住，还要思前想后的怕不是脑子也有问题？”
　　言霜失笑。她向来自认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算得一个讲道理的女子，但性格有失温婉，陆青是怎么看出自己百般的好来？
　　抬头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眼瞳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黏黏糊糊的，气氛愈发黏腻。
　　言霜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好了好了，青天白日的，不许你这么看我，走了，吃饭去。”
　　两人边走边聊，言霜说起小环来：“刚刚没忍住，向杜若问了小环的事情。她说小环只身赴廉州，可唐冶连门都没有给她开，自此就没有了消息。”
　　言霜叹气：“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小环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一心想着要去陪唐公子甘苦与共，许也是唐冶以前对她的和颜悦色让她产生错觉，以为他会接纳她。
　　“若是以前的唐冶，的确会接纳她。哪怕不是男女之情，他也不忍心让一个落单的女子流落在外。”陆青道。
　　“是啊，所以我们都在变。”言霜感叹。
　　陆青轻轻握住言霜放在身侧的手，和她一起走向饭堂：“可总有些东西不会变。”
　　是啊，言霜心中也认同陆青的话，正因如此，更清晰地感知到，世事真是件玄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