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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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河县的夜幕下拓宽河道的吆喝声也显得此起彼伏，颜正义倒出不少金豆子，拓道开渠皆可管饭，且有突出卖力者可得赏银，邻县乡民都抢着来轮作，杨夏荚将人分为三拨，各自轮换。
这定河县客栈离河道稍远，几人便寻了一处人家借住，以些许银钱相赠，主家乃一对年迈夫妻，态度和蔼，欣然允之，男主人整理出两室，供众人暂栖，虽显拥挤，却也聊胜于无。
“听说你们是京里来的人啊？”那阿婆身形伛偻，双目细眯着笑着，大着声音问道，许是年高耳力不大好了。
宋安风便也扬着声音，回道：“是啊婆婆。”
“哦……”那阿婆听罢笑容可掬，点头称甚好，继而道：“我儿子也去京里当差了，做官了，厉害着哩。”
阿公见状，趋步上前，歉声道：“老妻年迈，耳力不逮，诸位官人勿怪，我们那儿子啊……”随即摇着头摆了摆手脱出一口型：没了。
杨夏荚闻言赶忙道歉：“对不住阿公，是我们叨扰了。”
他们三个男子一间屋子定然拥挤，便教那孩童睡在了她们屋，此时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异室急忙翻身下床，跣足奔出，却被颜正义一手抓住，“你小子，跑什么？”
那孩童一阵挣扎，奈何挣脱不得便紧咬下唇怒目瞪着颜正义。
颜正义道：“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那孩童突然间大哭起来，颜正义惊惶，忙松手，摊掌道：“你哭什么？我不曾打你骂你，不过是说你两句。”
杨夏荚将人拉至身旁，温声细语：“可是哪里疼痛？”
孰料，那童子望杨夏荚一眼，啼声更甚，压根无法交流。
杨夏荚：“……”
叶南樛睁开闭了半晌的眼睛起身将童子提携至旁扔下，自退几步以保持间距。众人相顾无言，继而静默，不知是叶南樛实在吓人还是哭累了，童泣声渐息。
杨夏荚这才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那童子罔若未闻，警惕地望着众人。
无奈，霍楚禾端来一碗素面推至跟前，只见那孩童狼吞虎咽，须臾间碗已见底。
杨夏荚语音温婉，细语安慰：“知你犹饥，但连日饥肠，骤食过多不利，明日晨起仍有餐食，你只需安静休养便是。”
那童子似懂非懂，泪痕未干，愣愣地望着众人。
宋安风上前，那孩子便往后缩去，无奈之下，众人只好离他二丈有余，仅叮嘱其勿擅自外出挖掘河渠，并承诺翌日清晨供以饭食，而后各自行事，任其独处。
夜深至后半，杨夏荚仅浅眠片刻便瞬间醒转，才睡了不足两个时辰，此时天色尚暗。起身之际，见那孩童独自蹲于屋角，头埋于膝间。闻声，孩童猛然抬头，圆睁双眼，满是戒备。
杨夏荚瞥了一眼，轻步出门，旋即携一碗素面返回，置面于桌，以眼神邀其进食。那童子迟疑片晌，终缓缓移步，至桌前大口吞咽。
杨夏荚放缓语调，甚是亲和：“吃东西需细嚼，知道吗？”
孩童仰首，目光交汇，好似在理解这句话。
“师妹，此童莫非不能言语？”宋安风悄声靠近，轻问于杨夏荚耳边。
杨夏荚抿嘴，微摇头。
宋安风道：“师妹怎知不是？”
杨夏荚道：“我不知他是不是。”
如是数日，众人朝出暮归，照料孩童饮食之事，则托付于那对阿公阿婆，想来安定些再助他寻家人。
七日过去，新渠已初具规模，虽不至完美，却足以暂解燃眉之急，后续修缮事宜，自可从容进行。
前世中只需七日龙翔溃堤淹至临阳城，如今九日已过，决堤之事未至，想来长公主那处已然如是安排妥当，此时她需得返回龙翔城与长公主汇合。
“师妹，那孩童如何处置？”宋安风目光落向角落中的孩童，询问道。
杨夏荚缓步至角落，见孩童眼中流露出惶恐之色，心中虽有不忍，但仍神色坚定地道：“已历七日，你日日如此，无人能长久供给衣食。初时，你投身挖河，不正是因为求得一餐之饱吗？”
见那孩童眼神闪烁，杨夏荚又道：“而今我等须前往京城，阿公阿婆年事已高，你可愿随我们同行？”
那孩童抬眼，随即摇头，双手抱着双肩。
杨夏荚皱眉，“你想去往何处？”
那孩童依旧摇首，未发一语。
“师妹，若不然送去县令那，总比在外头强。”
霍楚禾话音刚落，那孩童猛然摇头，放声大哭，浑身战栗不止。
杨夏荚蹲下，柔声问道：“你害怕衙门？为什么？”
见那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无法得知其中缘由，杨夏荚只得叹息一声，旋即，孩童哭声戛然而止。
一记手刀后，随即微笑看向错愕的众人，“非常时期，非常之法，请勿效仿。”
颜正义：“……”
霍楚禾：“师妹，你……”
宋安风：“师妹，你好聪明啊！”
叶南樛嘴角轻扬，静默看着。
一行人连夜赶回京都，甫一至龙翔城，便闻急汛轰鸣之声，龙翔城内堤溃直下，城中玉带河水势暴涨，所幸周围人家住房地势皆高，只是街上水漫一片，无法经商出行。
果真如杨夏荚所言别无二致，宋安风双眸瞠大：“师妹，你当真习得了师父的卜算绝学。”
霍楚禾闻言轻笑，伸手在宋安风头上轻敲一下，道：“师父哪有这些个玄妙手段，师妹定是另有奇遇。”
颜正义立于一侧，面色狐疑，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杨夏荚，那神情分明在说，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定是她暗中策划，找人所为。
杨夏荚拱手从容言道：“我径往长公主府，诸位可先护送师姐归去，随后各行其是，此遭多谢各位。”
待杨夏荚离去，颜正义悄声道：“这慕安公主为何行事如此离经叛道，此事为何独寻长公主？身为和亲公主，若看中哪位皇子，助他行事，岂不更得人心？”
见叶南樛闭目养神，旋即看向霍楚禾：“霍兄，非是我在背后嚼人舌根，我只是不解。”
霍楚禾温言道：“其实我亦无所知，师妹行事向来如此。”
宋安风此时还同这不识民间疾苦的世子爷心存不忿，微撇其唇，紧握双拳，道：“师妹所为，自含深意。倘使大昭皇子之尊难入其青眼，不妨任其皆无缘东宫之位。”
言至语后，已然咬牙切齿，颜正义不由咽津嘀咕道：“大湾女子皆是此般凶残吗？”
这边杨夏荚赴长公主府议事归来已至深夜，虽是大雨连绵十日，然无实质伤亡，朝廷毫无动作。大皇子李易亦是奇怪，前世记忆中他闻洪汛之时焦急万分，在民生问题上更是尽职尽责，而如今依长公主所言，竟无动于衷。
听完杨夏荚所述，宋安风叹息道：“为何朝廷不提前设赈灾处，未雨绸缪呢？怕是几日之后会多出许多像那个小哑巴一般的孩子了。”
盖因那孩童自捡来之日起便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宋安风便认定了那是个小哑巴。
杨夏荚笑道：“大昭国政与我们大湾不同，我于大昭从未……”
蓦地，她停下斟茶的手，双瞳紧缩，福至心灵，有个点一直被她忽视了。
“从未什么？”宋安风问道。
从未见过孤儿。
甚至于街头小巷城郊从来只有落魄的外乡民，卖身求存的孤家女，却不曾有流落在外的乞儿。
“捡来的那个孩子呢？”杨夏荚问道。
宋安风努嘴道：“玉平、玉安带去沐浴了，他不会说话，还总是离人丈余地，还是阿越可爱。”
有件事她需得确认一番。
玉平将小哑巴带到杨夏荚跟前，已然梳洗干净，这般看来清秀了许多，也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了。
杨夏荚缓缓道：“你认识阿越吗？”
“啊——”小哑巴猛地惊叫出声，继而屈膝蹲地，将头埋于膝间，身形蜷曲，口中复诵不绝：“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杨夏荚蹙眉道：“你就是那个拿小方盒的孤儿？”
宋安风惊道：“原不是个哑巴。”
小哑巴没有回答，唯有身躯颤栗愈烈，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杨夏荚见状，心软了几分，语气也温和下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杨夏荚轻声道：“阿越，他是你的朋友对吗？”
小哑巴缓缓抬头，满脸泪痕，眼神中满是恐惧，杨夏荚心下已然确定。
“阿越没死，他还活着。”杨夏荚起身高步，徐行片时，复驻足道：“但你若再不说那药丸从何处得来，他便是活不成了。”
小哑巴爬将过来，扯住杨夏荚的裙角，颤栗启齿：“是……是我偷来的。”
杨夏荚蹲下，望着那双面庞斑驳中眼睛，“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
“你从哪偷来的？”
小哑巴紧闭双唇，不再言语，眼中挣扎半晌才低声道：“阿娘的妆匣里。”
继而又蹦出一句细弱之声：“阿娘被抓走了。”
闻言，杨夏荚心头一紧，她低头看着小哑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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