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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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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可太喜欢听宁延说情话了。
拍外景这天他们驱车去了一个古镇。初夏时节的古镇别有风味,不似春秋烟雨朦胧,也不像盛夏或沉冬如窈窕淑女般动情,初夏的古镇黏连着刚过的末寒的含蓄,有种稚嫩的感觉,像七八岁的小孩举着呼呼旋转的纸风车沿街奔跑,很纯粹,是一种纯然的天真。
换上繁复婚服花了好一阵功夫,两人都出了一点汗。“有点重。”萧牧捋了一下头发。
造型师拎着两箱化妆品赶来:“啊啊,你们两个好帅好帅!!能给你们做妆造我真的很开心很荣幸很幸福!此生无憾!”
“不用这么夸张。”萧牧哈哈笑了。
车里的空间不太宽敞,只能将就一下了。宁延短头发,打理起来方便,稍微抓一下就很有型,“宁先生,这套婚服真的很衬你气色。”造型师捏起他一缕短发,喷上定型,她特地把宁延的发丝拨得很细增加复古优雅的感觉,“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好奇你的长发造型呀。”感觉会是清冷美人的那挂。
“直接叫我宁延就可以,不用客气。”宁延一动不动任造型师摆弄,“谢谢你夸奖。不过萧牧很会吃醋,怕我戴着假发拈花惹草所以不让我戴。”
萧牧无故被扣了一口锅,坐在边上吹空调吹得心拔凉,哼哼笑着:“哦好吧,你说的都对。小姐姐,他脸上妆可以淡一点,他眼尾这颗痣很可爱,不要遮住了。”
“噢噢!”造型师应声,被这一句小姐姐叫的脸蛋红, “你们的骨相都特别好,本身也不太靠妆面,上得太浓反而显得假,不过也不能完全不上妆,我再减淡一点点吧。”
给宁延做完造型之后轮到萧牧。造型师捧着他及腰长发惊叹:“头发保养得这么好!”她本来带了一大兜保养长发的用品,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大大减少了工作量。造型师手上动作飞快,嘴里也片刻不停:“萧先生…萧牧,你看上去很像古时候的国师,气质斐然。”她大概小说是没少看的,讲起来喋喋不休,“其实也像太子,眉目中意气风发,不藏锋芒,是很帅气的…”
萧牧听着觉得有趣便问他那么宁延像什么呢?造型师想到刚才觉得宁延的长发造型可能是清冷美人那一挂,脑中滚过好几种人设,高岭之花美强惨,冰山美人大师尊…“其实、”造型师小脸一红,“南风馆中临窗而坐,施施然拨动琴弦的清倌。有多少人一掷千金,五陵年少争缠头…就只为听他弹奏一曲。”
萧牧噗嗤笑了。“你平常的副业是网站作者吗?好会形容啊。”
宁延不明所以:“?”
萧牧:“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许宁延戴假发了没?”造型师沉迷自己的想象无法自拔,连连跟着点头。
宁延心说这什么时候当上妇女之友了。
准备就绪后就开始拍摄。木檐下两个男人并肩而立,微微侧头,似在窃窃私语。屋檐边有鸟筑巢,被人声惊扰,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这两个穿红色喜服的人。
摄影师调整取景框,框住大片景色。近处是旧风格的老屋,门外延伸至街角是抽条嫩绿的树,星星点点绿意更衬红花。远处是层叠的屋子、穿行的人群,在恬淡中演绎各自的熙攘。屋顶是一片天,铺向更远的地方,没有尽头。天色浅淡,山影朦胧,老屋沉香,天地间穿喜服的男人成为唯一的亮色。
摄影师觉得赏心悦目极了,悠悠指挥道:“宁延,脸再向我偏一点点,好的。萧牧姿态再放松一点,OK很好。”
欲吻还休的样子。在极目远眺的景色里一眼就能看见那两个出挑的人,都穿着男士婚服,身材挺拔,互相勾着对方的视线,偏偏不直视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睛,要让另一个人猜测长长睫羽下还有什么潜藏的热意。
下一张,两人松松勾着手指在廊边游逛。宽袖底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对方,个中情绪交叠,都尽数藏在袖子里边,外人谁也看不分明。萧牧笑容放肆而张扬,宁延的笑意藏在清朗眉目里,看上去像贵公子萧牧在撩拨宁延。再凑近是否就要用温热呼吸假意吻过宁延的唇角?
廊外不远处有座石拱桥,已经有些年头,显出几分斑驳的古朴,它沉默地横跨过刚涨上水的细流。细流涨高后成溪河,缓慢地流淌。它或许会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遍整座城,记录城中每天发生的生活琐事,它应该看见了廊内执手而立的一对爱人,也会把这对爱人的故事记录进自己亘古不变的河流史诗中。
摄影师拍好后萧牧松了松筋骨:“我可以爬上屋檐吗?”
摄影师正在调整焦距和各项参数,闻言不由得一愣:“嗯?这能爬得上去的吗?”
萧牧身手何其灵活,一看就知道小时候没少爬过墙,说不准因此被打过屁股。就见他三两下便爬上屋檐,好整以暇地整理好衣服,“肯定的啊。”他在屋檐边上坐下,两条腿放在空中晃荡,一点不怕摔下来。
三十岁了还能有这份童心,不容易,宁延没拦着他撒欢。
恰巧吹来一阵风,扬起萧牧几缕碎发,宁延抬起头看他,看他坐在屋檐上好像是从天边来的爱人,看他说上屋顶就上屋顶笑得分外青春活泼的爱人,看得都愣了神。
摄影师干了许多年摄影,最会的就是抓时机,他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靠摄影师在场外指导就能拍出来的,就像好的导演不会过多的干涉演员的状态,而是让演员自己理解角色演绎状态,去抓演员一时情感爆发的时机,这种拍出来的反而会比导演设想的更惊艳。摄影师即刻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两抹艳色一上一下,期间隐约可以看见婚服领口、袖口、袍角的花纹边上绣制的细纹图样,他们好像在闪烁、燃烧,让水墨一般的画面看上去并不沉闷,很有跳脱的风韵,宛如调皮的仙女摇晃着琉璃铃铛荡碎了这一方悠扬。
后来开始飘细雨,让本来热烈的气氛变得朦胧。摄影也是艺术,摄影师兴致上来,兴奋地说:“可以再拍一组,感觉不一样的。现在下点毛毛细雨,就有烟雨江南的氛围,是南方的特色。”
桥上凭栏望雨的鸳鸯。檐下探手捉雨的爱侣。伞下暧昧亲吻的情人。
石拱桥上凝结细小雨汽,他们便踏在桥上闲话家常,偶尔伸手抹一滴水,再使坏一般抹到对方脸颊边看对方无可奈何地笑。
屋檐下挂着银珠,细雨像轻纱,将视线遮掩的有几分不清明,他们便故意要将手伸出去接住两滴水珠拢进自己掌心。
要在雨中漫步便撑一把油纸伞,在伞下就好像隔绝了天地,从此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呼吸间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在冷雨里炽热地勾着彼此。
“成片绝对很惊艳。”摄影师翻阅相册,每一张生图都已经有这个效果,该说是节省了P图的步骤呢还是P图完这图片简直可以奉为圭臬?“我可以拿这组图做宣传图吗?真的太美了,我感觉我是合格的艺术家了。”
“可以。”宁延说。
“宁延!萧牧!”邱洛豪呼哧呼哧从远处冲来,他本来就说好要来看拍摄,临时有事推迟了,办完事想着来碰碰运气,“你们拍完了吗?”
宁延看他这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刚刚拍完。”
“啊啊!!有没有拍掀盖头的照片?”邱洛豪激动道,“有没有说宣誓词啊什么的?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萧牧耸肩:“没有啊,宁延可是大醋坛子,不给人看掀我盖头的场面,只能回家和他闹洞房的时候披盖头专门掀给他了。”非常爽快地小小报复了一下宁延,“宣誓词啊,也没有说哎…宁延,要不要来一段?”
好巧卫柠今天也空,载着他家童森一路赶来,更更更巧地正好撞上这么一出好戏,下了车边走边跟腔:“来一段啊来一段。”
萧牧“喂”了一声:“今天我结婚,你别晃荡你那戒指!”
卫柠手插裤兜,莫名其妙被扣黑锅,他可是为了看兄弟拍婚照特地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穿根绳子当项链挂脖子上藏衣服里的。童森在边上闷声笑了一下。
童森说:“可能萧哥紧张了。”
活见鬼啊,卫柠心想,臭不要脸的萧牧也会害羞了。
宁延想了想,捧住萧牧的手,轻吻他的手背,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萧牧没有想到他真的有特地去记了一段证词。
邱洛豪在旁边小声哇哇哇地鼓掌,嘴里本来想说的“你们好变态”都被这段证词撞到九霄云外。卫柠童森也整齐划一地鼓掌。摄影师团队、化妆师都跟着一块鼓掌:“喜结良缘呀。”
萧牧脸红了。
宁延又一次亲吻他,这一次是将他的手掌翻过来,吻在他掌心。
萧牧说要闹洞房是真要闹,他们卸掉妆之后套着喜服就直接回家了,到家萧牧拎着衣摆先跑了:“宁延,你要晚十分钟才准进来。”
宁延说:“好。”慢吞吞地在一楼等了十分钟,把他已经看过无数遍的家又看了一遍,墙上的照片和挂画是他们一起准备的。嘀嗒摆动的钟表上一尘不染,是他俩石头剪刀布输的人擦的。沙发上抱枕的枕套是他们一起选的颜色买回来自己套的。茶几面上的餐巾纸用空了一半,电视机遥控器、空调遥控板忘记收进柜子里,宁延把它们放进茶几下方的小柜子里,这也是他们一起定的,左边第一个柜子放小零碎,第二个柜子塞零食,第三个柜子就放遥控器。地毯前不久刚换过,两个人一起去家具商城挑的羊绒毯子,一屁股摔地上都不会痛,但是快入夏了这地毯可能有点热,过不久又要换。
直到等满十分钟,他才抬步朝楼上走。推开卧室门,萧牧端坐在床尾,披着红盖头,神情掩盖在红纱下看不分明,挠得宁延心脏砰砰跳动,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萧牧。”
萧牧扭过头,红纱轻动,宁延知道红纱下面的视线已经落在自己身上。宁延终于站定在萧牧身前:“萧牧。”他伸手,极轻极缓地撩开盖头。
萧牧在笑,眉眼舒开,和十八岁时很像,他经常笑也没有多少皱纹,可能到了四五十岁才会有吧?宁延低下头亲他,萧牧钳制住宁延,红衣红纱像海浪翻滚,二人跌下,萧牧问:“喜欢吗?”
“嗯。喜欢。”
宁延很轻地说。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喜欢的不得了。”
婚服推出褶皱,萧牧对宁延的回答很满意。外边雨下大了,啪嗒啪嗒打在窗棂。雨帘密密麻麻像织成了一张网,泼湿整扇窗户,外边的景物彻底看不见了。雨水滑过窗玻璃留下蜿蜒的痕迹,隐隐透出室内人影。
十指相扣,萧牧说:“你的手还是有点凉,宁延。”
宁延有些疲惫,懒散地“嗯”了声。
萧牧亲吻他手背:“所以往后还是要多和我索要一点温度。”他抓着宁延的手贴在胸口,心脏有力地鼓动,心跳声振聋发聩,让宁延想起那两块拼成心脏的石头。宁延不自觉缩了缩指尖,随后又张开手贴紧胸口那块皮肤。很暖,几乎是烫。从他少年时代开始就这么温暖。
他失而复得的温度。
萧牧握紧他的手掌:“我有好多好多。全部都是属于你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