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屿》漫野

5、鸢尾

　　「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自己的夜路。
　　——史铁生」

　　高考后遗症确实后劲很大。从高考完到现在，得有一周了，安桉还是每天五点半就醒了，醒了之后还是会下意识地去背单词，背范文，或者是边跑步边听听力。缓了很久，才茫茫然地加上一项八段锦。

　　“第一式，两手托天理三焦......第二式，左右开弓似射雕......第八式，背后七颠百病消......"安桉了无生趣地搓把脸，顺带着理了一下头发。

　　该说不说，这八段锦功效就是好，安桉一下清醒不少。刚准备拿起手机出去慢跑，朱祝电话拨进来——

　　靓妹啊，你嘅猪仔呀......靓妹，靓妹，你嘅猪仔......

　　这铃声是朱祝录的。之前有个暑假，安桉嫌电话消息太多，直接静音勿扰。被朱祝知道后，直接抢走手机给自己设置特别关心，不仅特别关心，还顺带设置了特殊来电彩铃。正好那段时间她们俩看的港剧警匪片多，朱祝一度沉迷其中，一时兴起搞得。朱祝搞完特别得意，觉得自己帅到爆炸，好像是调戏美女的靓仔。

　　朱祝把手环抱，歪嘴得意，“木木，你不觉得帅也是一种氛围吗？就刚刚这几句，我觉得那警察我也可以当。”

　　安桉被迫接受，”也是，有志者事竟成。亲，这边建议您多看点美剧，直接竞选美国总统。‘

　　朱祝：“......"

　　后面安桉觉得改来改去很麻烦，索性就没改，一直用到现在，已经习惯，听到这彩铃，就像是在说“快接，你活爹打的，确定不接？”比一般彩铃好使。

　　电话一接，那头传来一道声音，暴躁但又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感，”木木，我今天起来刷论坛，我今早起来刷我们学校论坛的帖子，看到姜维那死渣男又开始乱吠咬人......"

　　美其名曰为学校论坛，其实就是个垃圾场，或者说是个“芒果台情感大剧狗血档“，啥都往里面发，暗恋的，打架的，有恩怨的瓜......有营养的不常见，发的垃圾倒是一大堆，安桉觉得很无聊，很少用。

　　她现在边听朱祝说，边打开“垃圾场”。人啊，有的技能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就比如说“反骨”和“好奇”。人反骨，好奇到一定极限时，那状态就像是最近网上说的有句话——就算那是坨屎，我也要尝尝咸淡。

　　而且现在这坨屎正好和自己有关，就算不尝，也得拿棍子戳一戳，看一看，万一里面有黄金？要不然怎么这么多人围观别人的屎，闲的？事实证明，确实是闲的。

　　昨晚，有人匿名在州安和南中的论坛上同时发布一条帖子。

　　标题是——震惊！州安校花清纯是装的，段位太高，又当又立，竟让他人当舔狗。

　　内容是：
　　大家好，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我实在忍不了，觉得必须要说出来才能够为民除害。

　　我是州安一中重点班的一名学生，此次受害者是我的兄弟。他在高考后看清绿茶，不敢相信自己的掏心掏肺最后竟变成一厢情愿，还被死绿茶倒打一耙，说我兄弟的爱不是爱，是对她的困扰。还说什么如果一厢情愿也是爱，那中国结婚率就不会怎么低。我接下来陈述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为被迫沦为舔狗的他默哀。

　　这个受害者男生在下文简称J，女生简称A，女生闺蜜简称Z。

　　J 一直暗恋A，但他性格比较内向，爱得都比较深沉隐晦。后面被我们几个发小发现后，就一直鼓励他，叫他大胆点。所以他才鼓足勇气一步一步迈出往前走，给女生A递情书。女生A 并没有拒绝J，反而一直吊着他，一吊就是三年。最过分的不是吊，而是打着我对你也有意思的名头去掩饰厌烦和嫌弃，对，嫌弃和厌烦都没表现出来，段位高的就是不一样，你知道人家怎么掩饰的吗？每次出去都把自己闺蜜叫上。不是，在座的各位，你们出去和Crash约会会带上一个“电灯泡”？一个人要是喜欢另一个人，应该是更愿意选择二人独处吧！你们再好好想一下，什么时候才会带闺蜜——只有尴尬，或者是根本就不想和对方相处时，才会带上闺蜜。看到这里，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牛，我知道很牛，但你们先别急，因为后面还有更炸裂的。我只能说这女的是真会搞，全世界都欠她一座奥斯卡小金人,毕竟谁能做到三年不接受不拒绝。

　　好了，言归正传，话接上文。J不仅对A 很好，对A的闺蜜Z也非常尊重体贴，每到节日，J都会给Z送上礼物，Z成绩不如J，J还尽心尽力地给她答疑解惑，没讨到一点好。尽管如此，J舔了三年，没舔到自己的女神，却被女神闺蜜给表白。不出意外，J把Z给拒绝后，A立刻开始冷暴力J。不仅如此，A和Z 因为这件事关系变差还觉得是J的问题，两人直接上门，一个给人劈头盖脸一顿骂，另一个，也就是A,二话不说就是打，J搁医院里躺了足足一天。也是，不意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只能说我兄弟也是命不好，遇上渣女，差点把半条命都给丢了，也是牛逼。希望他尽快调整好，去迎接自己的新旅途。也祝大家永远也不要遇到渣女。

　　本人发这条微博并无他意，单纯替我兄弟打抱不平，吐槽一下。希望大家也不要胡乱猜测，不要去乱抨击他人，打扰到他人的生活。谢谢！

　　***
　　下面还跟着很多言论，把人给扒出来直接挂网上了。

　　西酱**：你知道的，我很少站在男生这边。
　　.
　　5106**89：这是真过分，心疼男生。避雷！

　　一空*：我先哭，是谁，到底是谁也像博主兄弟一样自卑......原来是我。

　　......

　　网上骂声一片，有的“难兄难弟”也开始分享自己的舔狗史。

　　点赞评论最多的是爆料那条。

　　9805**78：这瓜我吃过。我们一个学校的，这女生是校花，而且用的是A来代指，是安an吧，完全看不出来，除了有点生人勿近，看着挺乖巧清纯的。还有就是文理分班之前，这女生还和我们学校另外一位大牛传过绯闻，感觉确实不简单。男生盲猜就是姜wei.如果真像博主说的，这一波我也站男生。

　　接着这条评论，下面一直往下盖了大概上百条评论。

　　大家都去扒，最后把安桉和姜维掘地三尺给挖出来了。

　　还有人直接把姜维账号给@出来，仿佛在说，对，这就是受害者，快来吧，快来，我们一起斩女。

　　一大堆人跑到姜维账号下去安慰他。

　　什么不行就换，没必要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哥哥，你不要伤心啊，爱情还是很美好的，不要想不开，调整好情绪，去好好享受生活，你的爱情在后头呢......

　　......

　　最后本尊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下场回应：谢谢大家的关心，大家的评论留言我都收到了，并且我会好好看的。我会调整好情绪，重新回到那个元气满满，永不言败的我。事情已经过去了，同时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过多关注这个事情，更不要去打扰她。谢谢。

　　假公济私。

　　还有人评论，你说你放下了，可是你的文字还爱她。

　　这一发，一堆人出来引战。把安桉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一遍。

　　安桉还在看，眼神里透着戏谑，一点也不恼。她只是觉得很离谱，一坨屎，可以牵扯出她的祖宗十八代，骂这么脏，她真想去问问那个人自家祖宗十八代的坟具体在哪里，竟然比自己都还清楚。

　　......

　　“不过，安桉，已经有人帮你出气自证了。“

　　在这件事情发酵越来越严重时，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才注册的新号发出一条视频，配文是——Let's call a spade a spade.（实事求是）

　　里面视频把安桉和朱祝气势汹汹上门讨公道的整个过程基本上都给录下来。

　　和上面他们自导自演的内容完全不一样，这分明就是美女姐姐为闺蜜讨回公道大战渣男的戏码。很快，风向改变，姜维评论区沦陷。网络真是是非之地，听风是风，听雨是雨，被当作猴耍都完全不知道。

　　从拍的视角和当天经过的人来看，就只有周寻屿和程序，而且她当时看到程序是举着手机的，那么就意味着是程序拍的。

　　朱祝算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我没想到他这么会演，千年，不，是万年奇葩精，这都被我遇上了。我再也不敢碰爱情了。“

　　“别，您这脑子，见一个爱一个，不长记性。”

　　朱祝：“木木，你猜到是谁发的了？”

　　安桉揉了一把眉心，“当时就他们两个路过，用屁股想也得知道。”

　　朱祝：“昨晚程序发微信告诉我的。”

　　这个帖子一发，没多久，周寻屿跑去注册的新号，马上要了视频上传。

　　安桉听到立马抓住重点，“你还和程序加上绿泡泡了？”

　　朱祝：“啊，就那天喝醉加的......"说完面露尴尬，完全不能回忆。

　　朱祝还在说，安桉就被拉进群里，群名是——惩恶扬善。

　　啊？啊？啊？

　　程序不想写程序：不是，谁群聊起这么土的名？？？

　　是朱不是猪：你不觉得这和我们的主题很搭吗？

　　程序不想写程序：......

　　木安桉：......

　　群里的另一个人——STEPHEN.很沉默，一言不发。周寻屿的头像是《灌篮高手》的樱木花道，安桉点头像，进入周寻屿的主页，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杠，孤寂地躺在朋友圈，和他本人风格倒是很匹配，简单但又莫测。背景图还是《灌篮高手》。

　　在印象中，确实挺爱打篮球的，下课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打。和自己班上的，或者是别班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经过这点，安桉可以确认这人深受《灌篮高手》熏陶。

　　木安桉：程序，感谢，我请吃饭。

　　程序不想写程序：顺手的事，能帮到你就好。主要还是周寻屿手快。

　　木安桉：挑个时间，我请吃饭。

　　木安桉：这样，我加一下你们微信。

　　程序不想写程序：加微信可以有，请饭就免了。我们周大少很挑的，用的挑，吃的更挑。

　　STEPHEN：......

　　木安桉：真的很感谢你们当时帮忙录的视频，不然现在真就白口莫辩。

　　STEPHEN：程序说的顺手的事。他就跟一自恋狂一样，天天拿着手机拍，美其名曰vlog。

　　程序不想写程序：我这叫记录生活，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STEPHEN：那请你以后不要再拍我，谢谢。

　　程序不想写程序：不，我错了，你是我的流量密码，你走了，谁还看。

　　高三学习压力大，程序也想着买个相机记录，这样十多二十年后再看，完全是珍贵的回忆。当时剪辑发在网上，完全不是为流量，只是想着保存。结果一发，周寻屿凭着这张脸出圈，程序的账号也一夜爆红。在此之前，程序知道周寻屿这张脸伟大，但他总觉得脸再优越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最后啪啪打脸，周寻屿这张脸完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此后在他的认知里，周寻屿的脸是除了人民币外最好使的东西，喔，说错了，是衣食父母。

　　想到这，一个邪恶计划在程序脑海浮现。

　　程序不想写程序：这样吧，安桉，你要真想感谢我，就换个方式感谢，你看成不？

　　木安桉：？

　　程序不想写程序：三天后，我vlog的主题是和密室大逃脱有关，周大少怕鬼，正好我们缺两个人才能玩，你和朱祝来补上，怎么样？

　　STEPHEN：......我觉得不怎么样

　　程序不想写程序：这里已经轮不到你做主了

　　因为等到周寻屿和安桉合体，要颜值有颜值，要故事有故事，单拎出来都是王炸，程序将会迎来新的“衣食父母”。

　　是朱不是猪：可以，我们也是无聊，玩手机也是玩，去换点刺激的，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木安桉：祖宗，这是鬼，你告诉我有利于身心健康？

　　您有一个新的朋友想要添加您。

　　入目便是樱木花道头像，申请消息是——怎么？你也怕鬼？

　　******

　　昨晚。

　　周寻屿火急火燎地要走视频，立马注册账号发布。

　　速度之快，神色之愤怒。

　　连程序都看出来，他很古怪，实在藏不住，马上盘问：“你不觉得你有点冲动？”

　　“和以前不一样诶，之前遇到事情，你怎么说的，没损害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是别人的事，既然不是自己的事，那为什么要管？你以前完全是刀子嘴，刀子心的，现在怎么心口不一？你不对劲。”

　　何时见过他这样“乐于助人”过，以前拽得要死，到哪里都是横着走，想不想帮全凭心情。

　　周寻屿没搭理他。

　　程序也是个盘根问到底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放过他，尤其在这个年纪，尤其是面对和清楚地与女生保持距离的周寻屿，他再了解不过。

　　程序：“你到底什么意思，怎么想的？你不会真对人家有意思吧？”

　　周寻屿：“喔，有意思重要吗？不过，我觉得她确实很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能接住周寻屿话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像安桉这样还能将话抛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估计就她一个。换别人找周寻屿，完全是上赶着找虐找呛。

　　而且你对她有意思估计在她那里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那里她对你有没有意思。

　　越是相处，周寻屿就越觉得高一时安桉的“不熟”还挺对的。

　　但是越来越了解，他就发现她越来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