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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水仙百合 ...

  •   「是微风,是晚霞,是心跳,是无可替代。
      ——董卿」

      大概到十点,电影接近尾声。

      “周寻屿,周寻屿......周狗......周狗......我草,草?”程序欠欠地鬼哭狼嚎,这边客厅听得一清二楚,同时那边又发了疯似地捶门,疯狂到要把整栋楼都给震破,才能心满意足。

      “草,你不会出事了吧!是我来迟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草......"在周寻屿出来的那一刻,安桉的脸也出现在门口。从我草变成了我操。

      心里震惊又佩服,狡猾的眼神猛地朝周寻屿砸去‘不是,草,你怎么从人家妹妹的屋里出来啊,不会背着我早就偷偷暗度陈仓了吧!狗东西,怎么不早说’

      他一手撑在门上,沉默着,凝视片刻后,没理会他的眼神,无奈又无语,”程序,有病治病,咱不差这钱,咱明天就上医院去。“

      接着又无情补上一刀,“知道的,说你是来救急的。不知道的看你像个厉鬼,是来索命的。”

      “狗东西,你他妈给我打电话时可不是这个态度。一个电话,马上给你搞卡,充钱,闪送过来。除了你义父我,谁还对你那么掏心掏肺......"程序直勾勾地盯着周寻屿,转而把眼色投向安桉,原本的暴躁语气变得柔和了些,“喔,还有安桉......"

      说完,程序还是愤愤的,接着朝周寻屿扔炮弹,“洁癖怪,叫你等我几分钟都不行。”

      “不是,这是泡沫,不洗是要黏在身上的,我可不像你一样蠢。”从善如流地调他。

      程序听到往事重提,实在不堪回首,脸唰得一下就黑了。

      高二,冬天,寒风呼啸,像刀子一样无情地刮在皮肤上,比剜肉还疼。
      程序这蠢货洗澡洗到一半,学校热水系统出故障,断掉了热水供应,顺带着冷水也因为水压不够上不来。程序这人最开始信誓旦旦地狂掷豪言,一定要让校长还有他们班主任老杨来给他洗,然后狠狠出口恶气。
      最后,没等来给他乖乖洗澡的老杨,自己就乖乖用毛巾把身上的泡沫给擦干净了。
      不用等到第二天,当晚就直接恶疾发作,发烧感冒加全身起疹子,送进医院,躺了足足一周。

      后面好了,还时不时地被周寻屿这厮旧事重提一下。
      说什么,程序就是“偷鸡不成舍把米”的典型例子。
      把程序气得够呛,堵了一个周气。

      那一个周莫名其妙,谁都怼,谁都呛,老杨还在想程序这玩意是不是没好彻底,脑子给烧瓦特了,赶忙打电话给他妈报备,是,确实是他妈。

      “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程序尴尬地挠了挠头,赶紧把话转了个方向,装作无事发生,”哎,对了,人安桉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不得意思意思,请人家吃个宵夜。“

      一句邀请把还在琢磨他们俩狐朋狗友情谊的安桉拽回到现实,她摆了摆手,刚开口想说不用麻烦,小事一桩时,就被一句很坦荡的“走吧,恩人”给打断了。

      说完,周寻屿就蹲在地上开始低头绑鞋带,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他蹲着,一阵宜人的大马士革玫瑰香刺进鼻孔,和她一样,一样的味道,让人很安心,仿佛面前这个坦荡,淡定的人是她的所有物一般。
      安桉在他后面,只能看见蓬松柔软的头顶,还有宽阔挺直的后背,像山脊,还是座不好翻越的山脊。越是这样,越让人想要攀登。

      周寻屿慢条斯理地绑好鞋带,就站起来。

      “你们可以去楼下等我,我进去拿下手机和充电宝。”说完就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子。程序也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进去,然后又想起什么,从门后伸了个头出来,讪讪地笑,”安桉,别理他,他就是个事儿精。“

      安桉没说多的,神色平淡,“不急,我去拿个包,顺便换个衣服。“说完也走进自己屋里。

      ......

      周寻屿还是穿着刚洗完澡后的那件黑T,但外面又挂了件冲锋衣外套,拉链没有拉上,胸部敞着,肌肉明显有力。

      他们两人在门外等了很久,又过去十分钟,周寻屿下巴朝人家门口一抬,颐指气使,“你说请的,你去叫。”

      程序不惯着他,“人家帮了你大忙,你就这态度?对漂亮妹妹呢?就是要温柔,哪个女孩出门不得捯饬捯饬——”

      程序还在言传身教,门打开了。

      从外面能听到一点细微的,女生抽泣的声音。

      安桉没有换衣服,反而面露难色,“那个,抱歉......我闺蜜来了,我有点事需要处理,要不你们去吧?”

      接着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朱祝走到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擦完眼泪,擦鼻涕。询问怎么了。

      程序本想说让朱祝跟着一起去,看到她在哭,就拿着一张纸,还擦完眼泪擦鼻涕,擦完鼻涕又擦眼泪的,不怎么讲究的他也学起了周寻屿那套强迫症。说实话,他不太会安慰人,看到别人哭就烦,现在面前这人不仅爱哭,还比他更不讲究,心里有点烦。

      不讲究遇上更不讲究,就看谁脸皮更厚,否则谁也受不了谁。

      朱祝:“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待一会就好,去吧。”说完又擦了把鼻涕。

      那行为动作,好像在说,不带上我,我就大哭特哭,把这栋楼给淹死。

      在门口盯了许久都没说话的周寻屿开腔:”走吧,一起去。反正程序胃口大,一顿八头牛,你们再怎么能吃,在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被Cue到的某人用鼻孔哼哼两下,“不是,你个狗东西,这也要给我抖出来。”

      ......

      裕丰路虽小,但五脏俱全,尤其是夜市的烧烤,味儿正,量足。

      夜色浓稠,烧烤店也随深夜变得热闹稠密,很多店门前都排起长队。

      他们最后找了家队排得稍短的,还是排了一会儿。

      周寻屿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并且程序那块杂乱摆着很多光杆杆的签子,罪魁祸首并没有任何愧意,反而朝周寻屿招了下手,反客为主,“周寻屿,这儿,快来。”当然嘴也没停,又塞进一窜薄荷牛肉,沾得满嘴是油。

      周寻屿眼底满是嫌弃,从前台顺了一包纸过来扔给他,不耐烦道:“这是在外面,这里还有女生,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还有,挺......败胃口的,我真都和你一起吃了。”

      程序听了,但没听进去,只扯了一张纸,胡乱擦两下,也不管擦没擦干净,就着急忙慌为自己开脱,“你看那个小姐姐不也是......"下巴朝朱祝那边点了一下。

      朱祝面前的签子也是杂乱无章的。

      朱祝本来就烦,程序的话好像成了导火索,一下就把朱祝给点着,顿时火冒三丈,毫不留情,”你才不讲形象......你失恋过?你就乱问候别人,你再说一句,我马上问候你去全家。不,我不仅要问候你全家,还要问候你祖宗......"一口气怼完,抓起一瓶冰啤就往嘴里灌,管它烈与不烈,畅快才是真。

      程序对她第一印象不算好,现在被她这样一顿问候,立马不服气,有理有据地和一个被渣男骗的失恋醉鬼扯淡,“不是,小姐姐,我怎么你了,就问候我全家......你本来就不注意形象,就刚才,在楼道,我可亲眼看见你用同一张纸擦完鼻涕又擦眼泪的。没冤枉你——”

      朱祝被他的话咽住,无话可说,不是有理不争,是无可争辩,毕竟人家说的都是事实。

      朱祝被渣男气,现在吃顿烧烤还要被一个陌生男训,那嘴一瘪,将头偏在安桉肩膀哭。

      一直冷眼旁观地靠着椅背,双手环在胸前的周寻屿,随手在桌上捡了一个黄金炸馒头,二话不说塞进程序嘴里。

      安桉借机白他一眼,示意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程序后知后觉想起几天前的修罗场,顺着周寻屿给的台阶,嘟嘟囊囔,“没事,小姐姐,两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来,给哥讲讲,哥给你分析分析......"

      周寻屿再次抬眸,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就转了个头瞄向安桉。

      昏白月色下,两人视线坦坦荡荡在空气里相撞。

      安桉顷刻收回视线,像小偷一样,不熟,她总归觉得不好意思,觉得看着一个不熟的人是对他的不礼貌。反观另一位,就这样看着,大大方方地看着,想要将对方看穿一样。

      “有点闷,我们出去?”磁性的嗓音像一张大大的密网突然朝她罩下。安桉脑子一空,完全听不见朱祝和程序的谈笑风生。原本耳边充斥着的啤酒瓶碰撞声,亲朋好友间口气比脚气大的吹嘘声,以及下属们市区一套,郊区一套的溜须拍马声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有点闷,我们出去’萦绕在耳边,循环播放。

      周寻屿站在那里等她,他身上带着一股锐气,但眸子在暗处看着更深了些,很柔和,和周围的世道庸俗显得格格不入。

      ......

      这边的街道深沉寂静,月光落在墙壁上,拉扯在不断发酵蔓延。

      周寻屿顺便找了个契机和安桉聊,“你喜欢看《赎罪》,那你过意大利的电影吗?”

      安桉低着头,慢悠悠地踹着石子往前走,顺便把要滑落的挎包给提上来,“很少。”

      然后她接着反问:“你是很喜欢看书吗?“

      马上又补了句解释道:”我看你今天搬来的时候,带着很多书。”

      “嗯”

      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硬,尴尬在空气中氤氲。

      ”你是在怕我?“周寻屿神情倦淡,语气也清淡,嘴角勾着笑,听不大出来是在真诚发问还是开玩笑。

      他们走在一段下坡路,身后自行车喇叭一直在叮铃铃地响,一群少年携风而来,风呼啸的声音格外清晰。他们一点不顾有没有蹭到人。

      周寻屿不动声色地走到外侧,好整以暇地等着答复。

      安桉突然抬起头,表示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周寻屿:“这一路上,你都不敢抬头看我。真的,我不爱说教别人,因为我觉得说教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意义的事,吃力不讨好。”

      “我们当过大半年同学,真没必要因为一段绯闻,就一直将它扎根心底。今天你还帮了我一个忙,再不熟也算熟了吧。真的,不用在我面前拘谨的。”周寻屿捏住手机轻转一圈。

      安桉静静盯着他,很诚恳地告诉他,“我确实之前有点嗯,做法上有点不够体面,我给你道个歉。”

      她很诚恳,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干净,是篱落疏疏里掩藏的明月,那里广阔幽深,好像是可以抵挡所有疾风骤雨的河川湖海,是可以藏起少年心事的一汪池水。

      他或许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在他心中,是微风,是晚霞,是心跳,是无可替代,当然也可以说是‘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然后视线向下移,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但又试图憋住,不至于更尴尬,“这一路上,我不敢看你,是因为你裤链开了——”

      周寻屿:“......"

      你知道怎么化解尴尬吗?顺着尴尬,让尴尬更尴尬。

      就比如后来走回去的路上安桉问周寻屿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这厮混馊馊地说,“装逼。”

      安桉:“......"

      当毒舌遇到毒舌,谁后开口谁就落下风。当然,这两是意外,因为这两人都是以牙还牙的代表。

      ......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毒舌一号和毒舌二号回到烧烤摊,就看到两个醉鬼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毒舌一号周寻屿的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就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冻结住,无法再有任何思考和行动。

      周寻屿朝安桉瘪了瘪嘴,”你朋友还怪别致,竟然和程序处得来,稀罕。“

      毒舌是最会阴阳怪气的,安桉怎么可能听不懂。

      高情商:你朋友怪别致。
      低情商:你朋友大傻叉。

      安桉:“......"

      ......

      程序喝得也不少,眼睛沾染上一片绯红。或许是真喝高了,在那里兴奋得手舞足蹈。更稀奇的是刚刚还在彼此嫌弃,现在像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程序可不赞同周寻屿刚才说的,面露不悦,摆摆手,“你懂什么,我们这叫久旱逢甘霖......”

      朱祝也醉醺醺的,两眼惺忪,赶忙应和,”对呀,我们这叫久旱逢甘霖......像钟子期和伯牙的高山流水,管仲和鲍叔牙的管鲍之交......"

      安桉:“待会儿回去,你爸收拾你收拾得皮开肉绽时,那才叫’久旱逢甘霖‘”

      程序身体往后靠了靠,油腻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我在这儿,我看谁敢欺负我兄弟——”

      朱祝傻傻的,"就是,我大哥在这儿——“

      程序还想得蛮周到的,很自来熟,“这个,这个小姐姐,叫朱祝,南山的——”

      周寻屿轻笑两声:“猪猪?”

      周寻屿心想她爸妈真会搞,超前预判猪猪侠,走在时代前沿。

      安桉很明显看穿他的心思,朝他翻了个白眼,“朱是朱重八的朱。祝是祝英台的祝。她爸妈年轻时喜欢梁山伯和祝英台,沉迷于’梁祝‘爱情,正好她妈,喔,她妈妈姓祝,索性就效仿梁祝,给她取的朱祝。“

      周寻屿:”喔,那她爸妈精神状态还挺超前的——“其实后面还有半句,是“给起这名,到底有多想不开啊”,但是最后被咽到了肚子里。也是,人家取啥名是吃你一口饭,还是喝你一口汤了,就算人家去捡垃圾,只要人家乐意,你就管不着,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但是确实挺超前的,知道的人,知道他们效仿’梁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猪猪侠狂热粉丝。

      安桉小时候第一次见朱祝也是这样想的。

      安桉遇到周寻屿也算是棋逢对手,句句都往人家心窝子上扎,扎完之后,还假巴意思地过去嘘寒问暖,实则是过去动动刀子,顺便连带着吐槽刀子,“刀,刀子——你不行啊”。

      毒舌之所以是毒舌,是因为人家的刁钻本来就是天赋,想问题的角度就是清奇。现在想想看,确实,努力型选手遇到天赋型选手,基本都是一败涂地。要不说这两旗鼓相当呢,都毒舌到一块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水仙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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