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管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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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先让安娜送你回舱室，”西蒙收回停留在海面飞鸥上的目光，转头揽过塞洛娅，将她朝仆人的方向推了推，“今天晚上前不要出房间，我和‘老朋友’重新谈好细节之后，会让他去拜访你的。”
西蒙在计划这一场暗杀大戏时，就想到扮作杀手完成刺杀的任务不能交给贴身仆从，否则作为只有几个人的小集体，少一个人会十分突兀。所以在上船时，他另带了一个侍卫来，并让侍卫扮作散客，混在另一批人里上船，等到刺杀前几天再和他联系。本来已经定下了实施方案，但如今凭空多了一个解决马丁的任务，那就要再找一次‘老朋友’，在实施细节上重新做改动。
“好的，那么祝你好运，我的哥哥。”
塞洛娅看着他，优雅地挺直脊背屈了屈膝，转头朝十几步外的小侍女安娜招招手，二人一同离去。
西蒙目送她们进入船舱后，正打算开口向眼前剩余的三个仆人分派任务，余光突然注意到几十步开外，有抹幽蓝色的影子闪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抬手扶住腰间的短剑，警惕地望去。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于彼处，也凭栏欣赏着海景。对方身着幽蓝色天鹅绒披风，兜帽在海风的吹拂下依然戴得很稳，只余披风两翼向后微微翻飞，他刚刚余光看到的就是被风拂起的衣角。在披风时起时落的间隙，西蒙看清了对方在披风下穿着的浅蓝色描金边长裙，裙摆并没有使用裙撑将它撑起，而是打着工整的竖褶，裙摆下方的金色花纹重重叠叠绘着云朵的图案，不同于他看过的任何样式，带着别样的异域风情。
显而易见，对方是个女人。
恐怕是其他国家商队里的人吧，他心下一松。
对方显然站在这里很久了，但他刚刚和塞洛娅的谈话几乎在用耳语的音量进行，连十几步外的仆从都听不见，而这个女人和他们的直线距离都在几十步开外，更没道理偷听得到。
“雅克和庞斯先回我房间等着，事务方面走日常流程，”西蒙转头冲自己的两个贴身侍从扬了扬下巴，随后面向剩下的老年人，“马丁先生跟我来，我有些其他的事情要请教你。”
等到几个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船舱之后，女人在原地又静静地站了几分钟，随后慢慢掀下兜帽。她漆黑如墨的笔直长发用几根银簪子绾成低髻，扶住栏杆的双手手腕上，白玉镯子叮当轻响。而在与马面裙同色的月白色上襦衣襟之下，一枚以银链串起的绳镖在玉色腰带上规矩缠成几扣，薄薄的两刃银光闪动。女人面朝着深邃起伏的蓝色海面，清澈的黑色双眸目光流转，追逐着在海面之上上下翻飞的白鸥。
“她不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伯爵夫人一起渡海去了法国避难吗？怎么会有被拐卖的经历呢……”柳眉微蹙，女人以胭脂点染的红唇轻轻开合，呢喃出疑惑，“维拉尔公爵一家究竟在捣什么鬼？”
这一趟往返双程，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日光上行，甲板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女人不动声色地一步一步扶着栏杆移到甲板角落。离她不远处的旅客一开始还看到她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再一转眼，原来站在那儿的女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格兰维亚王国，港口城市科尔特斯。
一辆深棕色的雕花马车在林荫道上奔驰，负责拉车的四匹黑色骏马身上闪烁的汗珠显示着它们彻夜奔袭的疲惫。即便如此，不等穿着考究的马夫用鞭子令它们振奋精神，它们也不约而同地在令车厢不致过分颠簸的情况下保持着速度。
车厢内，一位中年男人和一名少女隔着一张摊满地图、信件、书籍的方桌相对而坐。
连夜赶路上百公里，男人始终保持着正襟危坐的贵族仪态，而少女则早已倚着马车柔软的法兰绒后垫沉沉睡去。她戴着旅行手套的双手一只保持着握拳拄腮的姿势搭在脸旁，另一只自然垂落在被细鲸骨裙撑撑起的浅灰色连衣裙裙摆上。
马车拐了个弯，少女的额角在车厢上浅浅碰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露出一双略显迷茫的浅绿色双眸。
“醒了，弗朗西丝？”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留着及肩的浅棕色卷发，浅绿眼眸含着笑意，身穿白色绣金军礼服，披着深黑色棕毛边半肩披风，看见少女迷迷糊糊眨着眼睛，和颜悦色地问道，语气中尽显慈爱。
弗朗西丝慢慢坐起身，点点头，掀起车帘一角看了看天色，转头朝男人笑了笑：“早上好，父亲。我们这是已经到了科尔特斯吗？”
“没错，”男人目光垂落到面前桌子上的某封信件，“按照计划，我们是要比那边提早一天到达，先做安排的。”
“段小姐作为伊里西斯家族的第一管家，平常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和我们家往来那么密切，怎么如今家主小姐回来，反倒不和我们一起来？”
少女从桌下的抽屉里摸出镜子支在桌上，又拿出一把小梳子抿了抿两侧鬓边睡散了的浅棕色碎卷发，随口问道。
“塞缪尔·伊里西斯伯爵出了意外之后，可是给他的管家和女儿留下一大笔烂账啊……”男人看向桌边的另一封短笺，叹了一口气，“段小姐最近一直在为军队总指挥权要不要向女王申请保留而烦恼，有大量的文件需要整理，非常多的人脉关系要走，她都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亲自来接。我们两家作为世交，又属于同一阵营，这个忙是必须要帮的。她让我带你来，就是想要你和塞洛娅多亲近，毕竟你们年龄相仿，希望能够成为好朋友。况且，我也不放心将盟友的孩子交付到别人手里带回来。伯爵遇刺身亡的事我总觉得与路易斯公爵脱不开干系。
“毕竟起初霍莉四世陛下登基之前，他离王位可只有一步之遥，要不是塞缪尔带领军队拥护女王，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可不是陛下。如今以他为首的贵族和教会势力向来和陛下不对付，但又对塞洛娅回国承袭爵位的这件事保持静默，谁知道未来的‘伊里西斯女伯爵’回到祖国的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呢。”
“可塞洛丽娜还没有继承爵位呢，公爵会对一个贵族小姐下手吗？”弗朗西丝放下梳子，担忧的神色里带着隐秘的坚持，“这可不符合贵族道德①。”
“永远不要对你的敌手抱有期待，我的孩子。你只能要求自己行事缜密，无可挑剔。我对于塞洛娅这一路的旅程一直有所预感，”男人伸手将车帘系起，不远处市政厅的庞大建筑逐渐临近，“毕竟，公爵的势力在南方一直很稳固，而掌握‘威尔逊号’归属的船舶公司又是忠心于他的罗森塔尔家族控股，每次起锚出海总是从科尔特斯始发，在它和法国加莱之间往返。”
“您的意思是……路易斯公爵的人，可能已经在船上了？”弗朗西丝不禁捂住嘴。
“市政厅②到了，侯爵大人。”车夫的声音在车厢前方低低响起。缀在车厢尾部的仆从沉默下车，将金属阶梯放下，拉开车门。
市政厅门口，早早等待的一众人等缓缓迎上来，从服装穿着来看，是几个从男爵和没有世袭资格的爵士。
“祈祷这一次是我多心吧，弗朗西丝。但现在，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却不止于此。”
侯爵边说边整理衣服，潇洒下车之后转过头，牵起将刚刚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的小女儿伸过来的手，等着她走下楼梯，温声嘱咐：“市政厅里有一个庭院花园，据你母亲说景色不错，爸爸一会儿和你罗森塔尔叔叔谈事情的时候，找人让他们带你替我好好转转。”
“好的，父亲大人。”弗朗西丝点点头，下车后抬眼朝父亲身侧几米远外恭谨行礼的接待人员轻盈屈膝，柔柔一笑：“各位大人们日安！愿上帝保佑各位！”
市政厅顶楼的某个房间。
落地窗前，一名伯爵打扮的青年隔着墨绿色窗帘掩映朝楼下张望着，看到马车停下之后，转身朝屋内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深深鞠躬：“伊安侯爵果然亲自来了，公爵阁下。”
“很显然，他猜到了，”坐在沙发里的公爵声线宛如低音大提琴一般优雅从容，丝毫不感到意外，“伊里西斯家族那个女管家跟他一起来了吗？”
“嗯，”青年伯爵转头朝外面看了看，回复道，“侯爵大人身边确实跟着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学聪明了，她终于知道纠结那根本保不住的军队指挥权是没有用的事情。只有继承人保住了才能再谈其他……可惜，你看重这个继承人，她也要有命回来才行……”公爵低声轻笑着摇了摇头，做出很无奈的样子。
青年伯爵在他身后陪笑：“那臣下一会儿面见伊安侯爵的时候，他们要是问起来和‘威尔逊号’有关的信息……？”
“如实地委婉提醒他们。目前，保住你自己的爵位最要紧，”公爵想了想，“既然段小姐在这里，那么把港口那些‘海鸥’的清扫任务撤掉吧，他们不是她的对手。已经上船的‘白鹰’曾经和她在王都约兰城交手过，那还是‘白鹰’第一次任务失败。所以只要她在这里，‘白鹰’任务完成的可能性就极大。到时候伊里西斯家族嫡系血脉断绝，旁支血脉没有法国公爵的联姻势力做后盾，衰败只是早晚的事情。那时，就算女王排除万难想要将军队指挥权交给他们，也只会动摇她自己的权威。”
“是。”青年伯爵汗颜。
“王都回来了贵客，我一会儿就要离开。你做一下安排，不要和你的两位‘客人’遇上。”
“是，路易斯公爵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