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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往事·艾薇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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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艾薇儿，艾薇儿……奥波莱尔。”
“年龄？”
“十四。”
“出身？”
“我是奥波莱尔男爵的私生女。”
“你的妹妹呢？”
“安吉丽娜·奥波莱尔。十三岁。她是奥波莱尔男爵及其夫人最小的女儿。”
负责记录资料的绿眼睛修女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姑娘来了之后不吵不闹还意外地配合登记工作，真是个怪胎。
“好了好了，欢迎你和你的妹妹来到圣帕特里夏公共教育院，你也可以叫它‘失乐园’。一般情况下，一些父母双亡、没有亲属愿意收养并且失去了爵位继承资格的未成年贵族孩子都会被送来这里接受教会的慈善抚养，直到十八周岁成年。”
绿眼睛修女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只有公事公办的利落。她又飞速填了几个空，之后把文件转过来朝向艾薇儿，指了一个位置：“在这儿签名，连着你妹妹的名字一起，她还发烧晕着呢，根本签不了。而且你们两个是一起来的，签在一起归档更方便。”
艾薇儿接过她递过来的鹅毛笔，慢悠悠蘸了蘸墨水的同时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怎么了？不会写字？”绿眼睛修女看她皱起了眉毛，出言提醒，“不会写字的话可以说出来，我们这里有专门替人代笔的修女。”
“谢谢，我会写字。只是有点不懂……”艾薇儿给她指了指上面的一栏空白，“为什么只有‘入院原因’这一栏，你自己没有写，也没有问我呢？”
“艾薇儿，”绿眼睛的修女盯着她，挤出了僵硬的微笑，“你们将在这里由教会供养长大。进来之后，你的身份就不再是贵族，只是一名实习修女。所以不该由你来管的事情，不要随意好奇。当然，你是新来的孩子还不懂得这里的规矩，所以这是可以被原谅的问题。请签字吧，如果不签字的话，没办法给你们两个发放制服、安排住处。那位送你们来这里的大人……可还没有离开呢。”
望着对方耐人寻味的神色，艾薇儿突然觉得这一场景莫名地熟悉。
她九岁那年第一次意外杀人，就是这样被要挟着成了安吉丽娜的侍女。
如今场景转换，命运依然没有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她必须先活下去，再谈其他。
艾薇儿抿了抿唇，不再犹豫，落笔签字。
“做得好，我的孩子。圣母保佑你。”绿眼睛修女看着她签了字，这才露出了几分真心的微笑。
呵……骗子。
艾薇儿签好名字，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随后将档案转回修女面前，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天真乖巧：“……阿门。”
修女头一次见到刚被绑进来就迅速接受现实、行为乖觉挑不出错的贵族孩子，之前的人随便点出来一个，谁不是大吵大闹一番难以接受自己日后再也不是贵族？
所以这次院里预测会很麻烦的登记，在艾薇儿的配合下很快就结束了。
“……那就这样，脱掉你们原先进来时身上的衣服，在这里大家的衣服都由教会统一制定标准，精细的布料、蕾丝花边、多余的镶嵌，都是让各位远离天父教诲沉溺于世俗享乐的不洁之物，一律不许穿戴。”
艾薇儿跟在绿眼睛修女身后走出房间，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绸睡裙，毫无留恋：“是，修女大人，我保证我的妹妹也会遵守规则。那么，我们两个的制服什么时候……”
她无意间抬眼撇过庭院，心神一震，立刻住嘴。
那个在庄园外从容杀光所有侍女、将她们“打包”送来这里的黑发蓝眼少年，还穿着那副冰冷的铠甲，站在前庭和自己的属下低声交谈，见她出来便将眼神转来默默注视，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戏谑与恶意。
“怎么了，快跟上来，”修女见她停住脚步，回身催促，“还有，我叫卢卡斯，你直接称呼我为‘卢卡斯修女’就行，除了院长女士，我们这里没人值得被尊称一句‘大人’。”
“是，卢卡斯修女，”艾薇儿眨眨眼，迟疑着伸手朝前庭一指，“我记得我和妹妹是被那位大人送进来的，请问我可以去和他说说话吗？我有一些事情……还是不明白。”
卢卡斯修女古井无波的脸上意外地露出了一丝疑惑，她古怪地看了眼女孩，脚下一转朝前庭走去，低声说：“那你就跟我来吧……”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艾薇儿能有要求和自己直接交谈的勇气，看着她们两个一步步走来，略显意外地一扬眉毛。
卢卡斯领着艾薇儿来到了少年面前，右手举起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上帝保佑您，骑士大人。两个女孩的信息已经填好了，辛苦您将迷途的羔羊送回上帝放逐之所。”
少年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伸手将修女递来的档案迅速翻看了一遍，冰冷的铁指点在那两个未填写的空白上：“入院原因，写上‘父母双亡，血缘可疑’。”
“为什么？”艾薇儿突然大声发问，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少年。
她突然发难，将身旁的修女吓了一跳，随后赶紧出声喝止：“实习修女艾薇儿，不要多话！”
“不不不，让她说，”少年笑着摇摇头，眼神示意身旁的几个士兵上前将她按住，随后慢慢朝她走来，顺便将手里的档案扔回卢卡斯修女的怀里，“你去拿笔，在她面前把‘入院原因’填好，现在就去。”
艾薇儿被身旁带着血气的铠甲熏得脑子嗡鸣，但还是挣扎着想从士兵把她按下去的动作中倔强抬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奥波莱尔家族嫡系派来灭口的吗？！”
“哟，知道得还不少，”少年看着她被士兵压制着双膝跪地却依然尝试抬头看他，饶有兴味地单膝跪地，将她的下巴抬起，“我现在有点儿不相信你只是个男爵私生女了。那个只会打猎喝酒的糊涂男爵，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么一个长了点脑子的女儿？”
艾薇儿现在的姿势让她的脖子非常不舒服，但是她还有想问的问题：“那些进入庄园抢救财产的仆从……是都死了吗？”
少年从她的语气中突然感受到一丝悲恸，他看着亮晶晶的汗水从女孩额角留下，神色淡漠地点头：“当然，那座庄园除了你们两个，没有活口。”
面前的女孩眼神一痛，低下头去。
他收回视线，打算起身，任务已经达成，再留在这里已没有任何必要。
“你们不是奥波莱尔家族派来的人。”被汗水浸得半湿的黑色卷发间，女孩的声音冷静响起。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少年起身的动作一顿，随后从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现在你们姐妹两个，再也不是贵族了。”
“奥波莱尔家族，到底犯下了什么过错？”艾薇儿再次抬头看他，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执念，“日后……还会有奥波莱尔家族的孩子被送来，对不对？”
若是想要收回旁支的爵位，那就不可能给庄园留下任何活口，她们两个也必死无疑。
事实却是，她们两个未成年“贵族后裔”活了下来。而且被“照章办事”送来了公共教育院，据说可以被扶养到成年。
若是家族内部的利益纠纷，哪里会有这样的“好运”，毕竟血浓于水的竞争才最残酷。
所以，大概率是全族的覆灭。
“应该不会再有送到这边来的孩子，”少年看着颓丧在地的女孩，咬牙开口透露了一点信息，“但是‘失乐园’不只有这一所，这是距离你们的庄园最近的。”
果然如此。艾薇儿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
少年看她已经平静，挥手示意士兵把她放开：“‘入院原因’有很多种，我给你们选择的这个，算是对日后影响最小的……你很聪明，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自然就能明白。”
“我知道了，”艾薇儿点点头，声音喑哑，“这应该只是你的工作而已。”
少年垂眸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没有再说话。
话语纠缠间，卢卡斯修女已经填好了档案，再次交到少年手里检查。
“没有问题，归档入库即可，”少年看完两张档案，点点头，将它们递回卢卡斯手里，“剩下的事情就是你们的内部事务了。”
卢卡斯修女没有说话，同样点头作为回复。
少年带着他的士兵从正门离开了“失乐园”，很快骑上马消失在了密林蜿蜒的远方。
“起来吧，实习修女艾薇儿，你今天要熟悉的还有很多，”卢卡斯修女看着跪坐在地的女孩，没有上前搀扶，仅仅是出言提醒，“你的妹妹安吉丽娜，她也还没有醒来，需要人去照顾。”
对，贝蒂姨妈虽然已经……但是她还有安吉丽娜需要照顾。这是她亲口答应过她的。
艾薇儿如梦初醒，赶快收拾好心情从地上略显狼狈地爬起来，掸落身上的灰尘，整理好头发，转身朝向卢卡斯修女：“好，让我们继续流程吧，卢卡斯修女。我日后在这儿的每一天，都有什么需要做的？”
“那些都与我无关，”卢卡斯淡漠地走在前面，“我只是负责带你去领衣服，然后把你送回你们的房间。管好你的妹妹，别让她病痛的声音惊扰到别人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