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往事·艾薇儿（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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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你杀了人却被选作侍女？”
晚间回到家里，贝蒂姨妈在切面包片时听到了艾薇儿的汇报，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
“他们当时说了好多过分的话，我一着急才、才伸手抢过木耙来打了那个男孩，”艾薇儿看见她的反应，有些急切地为自己开脱，“他们说姨妈您的坏话！还命令我把他们的活也做出来！他们才是挑起事端的先手，那么无论后果如何他们都该自己承担！”
“我知道你的意思，亲爱的，”贝蒂姨妈放下面包刀，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一阵谷物的香甜扑面而来，“让我意外的不是你把那个男孩怎么样了，毕竟之前在谷仓死掉的孩子就有不少，你能从他们手下获得胜利安全回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让我意外的是，你去做女仆第一天就赶上了这样矛盾尖锐的情况，还有那两位小姐的行为和表态。”
“……”艾薇儿安静了下来，因为贝蒂姨妈说到了她完全听不懂的地方。
“你以为做仆人就只是单纯地干活听命令吗？欺负到你头上忍不住了才发火反抗？”贝蒂姨妈朝她隐秘地眨眨眼，“如果真的这样想，那你就太天真了，我的孩子。”
“那，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我之前在管家手底下做采买的活计，现在看来，我们得换一个主人了。因为管家恐怕时日无多，空出来的位子总有人要补上，我并非没有机会。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契机，亲爱的。噢，不用沮丧，你现在听不懂也没关系，等长大回想起这段经历，你自然就明白了。”
艾薇儿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确实听不明白。
据贝蒂姨妈说，管家是奥波莱尔家族嫡系派来和男爵联络感情的，在庄园待了将近十年，庄园内部的大事小情基本上男爵都会交给他去做。但这样一个得力助手的家里人被一个刚来几天的小女仆给弄死了，无论是故意还是意外，不都应该让她偿命才能泄愤吗？
后来，长大后被套在“塞洛娅”皮囊下正式接受贵族教育的她，于深夜中缓缓回想起这段经历，才意识到当初自己还不懂什么叫做“监视”。男爵一家确实需要“依靠”管家与嫡系保持沟通，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是男爵一家和管家本人矛盾深重的根源。她于谷仓中凑巧被男爵的大女儿看见的“反抗”精神，让男爵一家看到了仆从中存在的新选择。
“算啦算啦。现在，把香肠端上餐桌，去桌旁坐好，”贝蒂姨妈将手边的面包刀插回原位，开始向盘子里分配面包片，“亲爱的，关于那个契机，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您是我唯一的亲人，”艾薇儿将盛着薄薄一层香肠的陶制盘子放在桌面上，抬头认真对她说，“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你真是上帝赐给我的好帮手，亲爱的艾薇儿。”贝蒂姨妈把装着面包片的小篮子也放上餐桌，“如果成功的话，日后分到我们盘子里的面包只会比今天更加丰厚香甜呢。开饭吧，愿上帝保佑我们！”
……
贝蒂姨妈的直觉果然没有出错，没过两天，她们两人就在领主一家的“默许”下，从管家的卧房里“打扫”出了他侵吞主家大量财产的“证据”。管家平常本就不清不白，如今也没空去确认证据的真假，只是语无伦次地辩解并试图找人作证，奈何他平日里一向纵容手下亲信欺压仆从，根本没人愿意站出来为他打包票，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奥波莱尔男爵用猎枪一枪打死，尸体被扔给了男爵的几只猎犬处理，再不过问。
随后，在前任管家留下的满地血泊中，艾薇儿的姨妈贝蒂被男爵任命为新一任管家，艾薇儿也被男爵夫人“破格选中”，成为了男爵的小女儿安吉丽娜的贴身侍女兼伴读。自此，庄园内新一轮势力洗牌，连一向板着脸的女保姆劳拉夫人对待艾薇儿的态度也不再疾言厉色，甚至有时也会使用一些冷冰冰的敬辞。
“你别看劳拉夫人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就太过害怕她，”厨房里，安吉丽娜一边搅打着碗中的鸡蛋，一边转头去看身边艾薇儿抱在怀里的碗，小声嘱咐，“她只是表情变化不灵敏而已，性格还是很可爱的……你这红糖和黄油搅拌得差不多了，再去准备一点面粉和蜂蜜。”
“是，小姐。”艾薇儿面无表情点头敷衍，放下手中的大碗，矮身在操作台的柜子底下寻找所需的材料，显然不想和这个叼着银汤匙长大的单纯小女孩讨论太多势力话题。有些人一辈子能活得单纯，也是一种福气。
在学习间隙，她们也会被家庭教师允许进行一些休闲活动，比如烹饪。当然，艾薇儿名义上只是起陪同作用，真正的时刻表还是要跟随安吉丽娜小姐的心情和身体情况来走。这位娇贵且病弱的小姐久站就会头晕，根本没法在厨房操作台前长时间工作，所以每次她摇摇头、摆摆手，艾薇儿就心领神会地为她在角落搬好椅子，随后独自完成剩下的烹饪任务，但是食物的口味是一定按照安吉丽娜的喜好来的。
现在她们就在合作烘焙姜糖饼干，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做准备。
二人忙活了一阵，终于进行到切造型的步骤，这是安吉丽娜最喜欢的环节，每次到这一步，不管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甚至正坐在椅子上歇着，她也会叫艾薇儿把椅子挪动到操作台旁边，由她自己亲自进行。
艾薇儿对她这一莫名其妙的执着有些忍俊不禁，只好把它当成了主家小姐的爱好，每次进行到这一步都相当纵容地将操作台的权限全权交付出去。
“我喜欢手里的东西按照我的心意来确定形状，”安吉丽娜一边切着造型，一边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艾薇儿，“不只是饼干。我习惯于把我看上的东西握在自己手里，直到我讨厌它，就是这样的道理。”
“您完全有权利这样做，安吉丽娜小姐。”艾薇儿模样谦卑地朝她点点头。
年幼的女孩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表示赞同。
“哼，这是小孩儿才会有的想法！书还是读得太少！”恰好路过厨房的艾格尼丝推门进来，相当随意地对自己妹妹的观点进行了驳斥，并且顺手拿走了一块她们烤出来的第一炉饼干放进嘴里，“我吃不到一点姜的味道，不愧是你的配方啊，安娜（安吉丽娜的昵称）。每次品尝你做的东西都会让我怀疑是否自己味觉失灵。”
“啊！你这个讨厌的老女人！”安吉丽娜破防得总是很快，但又舍不得正在进行的切造型工作，于是涨红了脸站在原地吼她姐姐，“是你太爱吃甜食！正常人谁会想吃你做的十二分糖的蛋糕啊！妈妈可是禁止你进厨房，给我出去！”
一旁看戏的艾薇儿匀速揉搓着面团，表示自身情绪稳定且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但是，在姐姐走后，安吉丽娜也会慢悠悠磨蹭过来，拿着第一炉饼干给艾薇儿试吃，询问她口味是否真的不好，眉目间满含担忧可是依然嘴硬：“别多想！她既然都那么说了……那我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不是吗？万一真是我的毛病……什么，好吃？你看！我就说是那老女人的味觉出了问题！”
……
这段在艾薇儿早年生命中堪称“平静幸福”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3年后，男爵的长女艾格尼丝小姐出嫁，对方是附近某子爵家的第二个儿子，暂时没有爵位继承权，被家里安排了外交部门的工作，常年住在异国他乡，这也意味着，如果艾格尼丝小姐嫁给这位子爵家的少爷，那么她将很少有机会回国与母家亲人相见。
从男爵夫妇的态度来看，这次联姻似乎并无不妥，一切程序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但是，对于二小姐安吉丽娜而言，“姐姐要出嫁”带给她的冲击力却非常大。
于是艾薇儿第一次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别人生命中经历的“第一次分别”。
与艾薇儿和父母在旱灾中一片死寂的阴阳两隔不同，安吉丽娜得到消息后哭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这孩子是怎么了……”男爵夫人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阵阵哭声，和门外的劳拉夫人对视，目光中满含担忧，“艾米（艾格尼丝的昵称）到了适婚年龄有人来娶，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我还嫌这天来得太晚呢，免得叫别的贵族笑话我不会教孩子。”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安娜小姐和艾米小姐的关系亲密，现在姐妹即将要远远分离，伤心是很正常的，”劳拉夫人出言安慰，也提出了自己的忧虑，“但是安娜小姐的身体情况自小不好，还是尽早让艾米小姐来说服她，不要让她这样痛苦下去了。”
“艾米最近都在和她未婚夫忙婚礼，连饭都吃不上。原本她脾气就不好，见到自己妹妹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刺激人的话呢，一旦两个人关系没和好再吵起来怎么办？唉，我这两个孩子呀……难道还要让我从外面挑一个我丈夫的私生女、认回来给安娜做姐妹陪伴她才能安心吗……”
“夫人请冷静，事情确实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两人对着门叹息了几句各方的难处之后，留下饭食离开了。
待在隔壁打扫完偏厅卫生的艾薇儿结束工作关门出来，她余光滑过放在地上的餐食托盘，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提醒。
她走到门边，缓缓叩响了实木房门：“小姐，您醒着吗？我是艾薇儿，您的侍女。”
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一声微哑带着哭腔的“进来”。
原来门根本没锁。
……这门不是很好开吗？刚刚男爵夫人和保姆劳拉为什么不愿意敲门，而是冲着门抱怨一通呢？
艾薇儿满腹疑惑地端起地上的餐盘，推门进了安吉丽娜的卧室。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往事·艾薇儿（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