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43、自晓谷神通此道

　　星月栖醉落院内，洛雪辞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眼睛紧闭，腿部无法愈合的伤口已经逐渐溃烂，蔓延至整条腿，并且还在有继续恶化的形式。

　　洛雪辞脸色残白如雪，唇瓣也无血色，像是呼吸已经停止很久了，似一只折翼的蝶，破碎无力，轻飘飘地被抛下，便再也不能起飞。

　　略微起伏的胸口是她还活着的唯一信息，白落川与洛雪辞并肩而躺，二人周围挂满了灵符，“往生浮梦”法阵将二人围住，安静而又诡异。

　　洛雪辞与白落川的中央端坐一男子，看不清面容，似是在施什么邪法秘术，只听他边施法边道：“浮生若梦，风雨欲起，即将崩裂……那就让这欲念再强一些，再疯狂一些，如此，才能助我成事……”

　　这个能无限放大旁观者爱与恨的梦境无疑是瓦解魔眼封印最好的食粮，人性最不堪的一面便是那无端的憎恶、嫉妒和背叛，这些阴暗面终将会化为无尽的黑暗，将人吞噬。

　　“恨吧，爱吧，厮杀吧……唯有如此，这股力量才会更加强大，哈哈哈哈哈哈哈……”

　　梦中人已然沉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幻境内，慕容锦绘还是追来了，既然洛雪辞她杀不了，那么就带走方伊伊的尸体也是好的。

　　洛雪辞望见慕容锦绘，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又悲又愤，方伊伊还没看着自己大比武夺魁，方伊伊还没有去见见大漠之外的世界，便在自己眼前失去了生命。

　　但洛雪辞始终只是个凡人，自是无法与慕容锦绘匹敌，洛雪辞在南慕初的护佑下，才不至于被慕容锦绘重伤。

　　南慕初和慕容锦绘对战的时候，南慕初因视线模糊，一时不敌，最终被慕容锦绘一掌拍在腹部，口吐鲜血。

　　“白衣哥哥！”

　　南慕初一个恍惚，慕容锦绘抓起方伊伊的尸体就消失了，至于洛雪辞，杀不杀其实都无关紧要，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要杀掉洛雪辞的冲动，现在想想，那会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一般，做出一些超脱理智的事。

　　洛雪辞留不住方伊伊，甚至连她的尸首她都护不住。

　　鱼言鲤望着方伊伊的尸首，迟迟下不了刀。慕容锦绘目色阴鹜狰狞，她恶狠狠地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为何还不肯下手？是不忍心吗？我本来想带洛雪辞的尸首过来的，但南慕初那小子，拼死地护着她，没办法，我只好带这个女的过来了。”

　　“虽说她已死，但也没死多久，应该不影响面具的制作吧？”

　　“不……不影响。”

　　“鱼师妹，南慕初那小子，很快眼睛便会彻底看不见了吧？之后他的其他感官也会接连失去，本来就活不久了，要不我帮你直接杀了他，也算是帮他提前解脱了。”

　　慕容锦绘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念着话本子上的故事，没有任何感情，但话语间却是如此阴狠毒辣，似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话语间便轻易决定人之生死。

　　“慕容师姐，你为何……变成这样了？”

　　“这样？这样是什么样？你想说我心如蛇蝎？”慕容锦绘不怒反笑，“那又如何，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就是应该靠自己去争取吗？我何错之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怎么样？以南慕初的性命来换一张人皮面具，你不亏吧？”

　　最终，鱼言鲤还是帮慕容锦绘做好了这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完美贴合慕容锦绘的脸，只是……

　　“只是，这面具不透气，师姐还需常常取下来让伤口透透气，不要让伤口愈加溃烂。”鱼言鲤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慕容锦绘望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轻轻伸手抚摸原本的伤疤之处，十分满意。

　　慕容锦绘转而换上讨好般的笑容，抓起鱼言鲤的手，“此番还要多谢师妹了，锦绘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不必了。”鱼言鲤挣脱开来，她可不敢在慕容锦绘面前邀功，想起慕容锦绘那瘆人的笑，和几近疯狂的举动，鱼言鲤就不由地一阵惊寒。

　　慕容锦绘推开房门走出去，释江逸还守在外面，释江逸瞧见慕容锦绘脸已然恢复了原样，便也稍稍放下了心，但释江逸不知道慕容锦绘是戴了人皮所制的面具。

　　制好了面具，慕容锦绘便和释江逸一起再次回到了妖界，因先前已入过一次妖界了，所以这次很轻松便找到了入口。

　　慕容锦绘刚一踏进寝殿就正面撞上沉星靥，慕容锦绘欣喜，端上轻浅却甜腻的笑容走上前。

　　却不料沉星靥一把掐住慕容锦绘的脖子，额发耷拉在眉前，神色不明。

　　慕容锦绘扑腾拍打着沉星靥的手，指尖拼命在脖颈间抓着，妄图掰开沉星靥的手，眼神空洞，张着的嘴巴在疯狂窃取着遗漏的空气。

　　沉星靥猛然丢下她，“你去哪了？“

　　慕容锦绘狼狈跌倒在地，雪白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一个红印，慕容锦绘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一会才缓过来，“我……我去找人给我治脸了。”

　　沉星靥像是才看见慕容锦绘已然恢复的容貌，他俯下身来挑起慕容锦绘下巴，眸中写满了阴鸷，死死盯着慕容锦绘，沉星靥离慕容锦绘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在我手下做事，知道我这么多秘密，我真不该留你。”

　　“但……你这样一张危险又美艳的脸，死了太可惜了。”

　　沉星靥说着，轻缓地将慕容锦绘两鬓散乱的发丝绾到她耳后，便又将慕容锦绘推开。

　　沉星靥掌间凝起一股真气，化作一团丹雘炫光，向慕容锦绘胸口掷去，慕容锦绘一度感觉快要窒息，心脏像是活生生被抽离。

　　沉星靥从慕容锦绘心口取出一团血光，捏在手心把玩着，慕容锦绘喘息之间望向沉星靥手中的物品，沉星靥看着那团血光，“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等慕容锦绘答话，沉星靥又自顾自地道：“这是你的心脏。”

　　“你这个女人，太危险了，我不握点把柄在手上我不放心。”

　　慕容锦绘大骇，“你居然握住了我的心脏！”只要沉星靥稍一用力，慕容锦绘便会感到无以言说的痛，这世上没有什么痛能比心脏被猛捏住还痛了。

　　沉星靥似在把玩着，忽地手一用力，慕容锦绘脸色瞬时煞白，血肉都快被剥离，痛到滚在地上，死死捂住胸口，头上已然挂满了汗珠。

　　慕容锦绘感觉自己快要活生生痛死，几乎要昏厥。忽地沉星靥手一松，慕容锦绘已然无力，虚弱地趴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头发。

　　便听沉星靥幽幽道：“希望你记住这个痛，如若存了背叛我的心思，好好想一想你的心脏在谁那。”

　　之后慕容锦绘便昏死过去，许久不曾清醒。

　　军营大比武的日子这便到了，仅有洛雪辞一个女子，但洛雪辞脸上却不见任何惧色，她知道，她身上还肩负着方伊伊对她的希望，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赢，之后与白落川一起上阵杀敌。

　　“落川，这洛姑娘是怎么了？”镇国大将军看着洛雪辞眼中决绝，全然没有先前所见的灵动，一股虚弱疲惫之态。

　　“……”

　　昨日洛雪辞是被南慕初抱回来的。

　　南慕初道：“她……遇上了一些事，她身边那个朋友意外去世了……她伤心过度，现在睡过去了。”

　　“我将她送回来，让她好好休息吧。”

　　白落川从南慕初怀中接过洛雪辞，“多谢。”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白落川知道方伊伊于洛雪辞的意义，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方伊伊在一起，洛雪辞是最开心最自在的，白落川从洛雪辞脸上看见了许多笑容，这是之前没有的。

　　“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白落川接话道：“有劳了。”

　　现下大将军询问，白落川却不知如何开口，便道：“落川不知。”

　　“希望她不要被影响才好。”大将军是个十分惜才的人，又十分看中洛雪辞，要是因为个人情绪影响了她的发挥，那是一大损失。

　　洛雪辞始终不负众人所望，一路披荆斩棘，以纤弱女儿之身，竟连连击败数十名身高体壮的士兵，看台上大将军连连称奇，感叹着洛雪辞真是个将武奇才，加以培养以后说不定是湮国一名骁勇大将。

　　大比武结束，洛雪辞正式加入白家军，随白落川一起出兵，观兵，四年的时间，洛雪辞便成为白落川身边的副将，是人人提起都会感叹的巾帼女英雄。

　　“阿辞，明日想去干什么？”一月前战争刚结束，现今难得空闲时间充裕，白落川便想邀洛雪辞一同去逛逛。

　　“我们去钓鱼吧。”洛雪辞想了一会便道：“听闻等待鱼上钩期间可以修生养性，凝心静气。”自方伊伊去世，大比武结束已过了四年时间，这四年中洛雪辞越来越沉稳，气质也愈发清冷。

　　“阿辞，你始终还是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洛雪辞低眉浅笑，白落川这是又把她当别人了吧，洛雪辞心中凝住了酸涩，你究竟是谁呢？为何所有人都把我当做是你，他们对我的好也都是因为你吧？

　　“落川。”

　　“嗯。”

　　洛雪辞摇头，“没事，我就想喊喊你。”

　　“那今夜就陪我一起看星星吧。”洛雪辞望着白落川冰晶般透亮的眸子，恬恬笑着。

　　杳杳飞萤，伴君天涯；大漠负雪，惟君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