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42、只恐秋风趣分袂

　　慕容锦绘还是打算取洛雪辞的面皮来做面具，想起仙法大会上自己拼上性命，却也还算赢不过洛雪辞，慕容锦绘就嫉妒得发狂，明明付出更多努力的人是自己，她洛雪辞凭什么？

　　所有人都把洛雪辞当星星一般捧着，她慕容锦绘偏不，她想看洛雪辞跌下神坛的狼狈模样。

　　“洛雪辞，你说，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呢？”晚风簌寒，方伊伊和洛雪辞坐于帐外篝火旁，看着迸裂升腾的火光，脸庞也被照得忽明忽暗。

　　方伊伊用一根木棍挑着火星子，眼神晦暗不清，“我从出生有记忆起，我就没进过城。这大漠孤烟，早已看腻了。”

　　“我不知自己的出身，没见过父母，从小吃不饱也穿不暖，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后来被一位妇人捡回军营中的收容所，才勉强保住了命，但也因此留下了病根，我的命全靠药材钓着……捡我回来的那个老妇人年事已高，没多久就去了。之后我被老医师看中，进到医馆学习医术，老医师说我很有天赋，老医师待我很好，但他却死在敌军手上……”

　　洛雪辞闻言，转过头望着方伊伊，手轻轻放在方伊伊肩上，无声地安慰着她。

　　方伊伊继续道：“三年前，将士们从战场上救下一人，那人伤势极重，像是中了什么毒，老医师拉上帘子，自己与那人独留在医馆中，替他解毒。”

　　“那毒并不复杂，没多久毒就解了，但是清醒过来的那人却抄起一旁的小刀，插入了老医师的喉咙……”

　　“后来他逃出医馆，被外面的将士擒住，才知道他是敌方的一个小将，不知从哪盗了我军的战甲，因而被我军当做自己人救了回来。”

　　“捡我回来的老妇人，授我医术的老医师皆死在我面前……我真的不想再看见我身边的人死了，所以，洛雪辞，你一定不能有事。”

　　“伊姐姐……”洛雪辞没想到方伊伊的身世经历也如此凄惨，感同身受下也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其实……我并不是白落川的妹妹，我与白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洛雪辞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方伊伊听完苦涩笑笑，感叹道：“我俩还真是……那什么，同病相怜啊！”

　　“你与奉国将军，一定要幸福。”

　　“幸福吗？”洛雪辞喃喃细语，神色漠然，“我配吗？”

　　“洛雪辞，你才不是什么天煞灾星！你是我见过最勇敢坚毅的女子，城里的人那样欺你辱你，而你现在却在边塞拼死拼活地守护他们，是他们不配你这般美好！”

　　从小这个灾星的称号就一直伴随着洛雪辞，之前在白府的时候，她被白落川和白家老爷保护得很好，渐渐便也没去在意了，但是后来，那场瘟疫带走了白老爷的性命，洛雪辞就真的很怕，很怕她就是那个灾星，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没有好的结局。

　　“好啦，不要想这么多啦，明天便是大比武了，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聊天，但是这些虚言就不要多想了。”方伊伊撑着笑容，轻拉住洛雪辞的手，很认真地道：“你没必要让所有人都满意你，那样多累啊，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就好了啊，是不是？”

　　“谢谢你，伊姐姐。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偶尔会怀疑自己，跟你说出来我舒服多啦。”

　　两个女孩就这样互相治愈，互相温暖，各自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揉进这清风霁月之中。

　　夜色渐浓，寒风愈烈，洛雪辞方伊伊正打算进帐休息，便听一女声道：“洛雪辞。”

　　洛雪辞回头，却见一个女子提着剑，指着洛雪辞，眼中满是狠厉。

　　“你是谁？”这女子俨然不是军营中人，但是也不像是敌方派来的，女子一袭春辰薄箩长裙，整块脸几乎都埋藏在面纱之下，一双腥红的美目此刻却扭曲着，眼尾小黑痣格外惹眼。

　　“洛雪辞，我好想你，即使你不记得我了，可我却不能忘了你。”慕容锦绘近乎癫狂，转而又在眸子中换上了无辜之色，“这一局，终是你败了。即使你现在凡人一个，没有法术，但只要我杀了你，那也是我胜。”

　　洛雪辞眉头紧紧拧着，实在想不出来眼前的女子是何人，而且眼前之人来无影去无踪，绝对不是一般人，法术？什么法术？自己原本也会法术吗？

　　但是顾不上多想，洛雪辞一把推开方伊伊道：“伊姐姐，你快走！她是冲我来的，与你无关。”

　　“洛雪辞，说什么呢，要走一起走！”方伊伊反驳道。

　　“走？你们走得了吗？”慕容锦绘说罢，挽起似霞剑花便向洛雪辞击来，洛雪辞侧身闪过，慕容锦绘勾起唇瓣轻笑，又掷出一击，洛雪辞以凡人之身，自是比不过慕容锦绘仙法的轻捷，一时间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

　　洛雪辞眼看着剑芒离自己越来越近，已经避无可避，就在剑锋离洛雪辞仅有咫尺的时候，却蓦然被一道星朗萤光破开，洛雪辞感觉眼前闪过一抹素色，直奔慕容锦绘而去。

　　南慕初用剑直指慕容锦绘，眼神决然，“慕容师妹，为何在此欲伤雪辞？”

　　“白衣哥哥？！”洛雪辞欢忭莫名，却又发现南慕初白绸蒙起来的双眼，“白衣哥哥，你眼睛……”

　　南慕初回头冲着洛雪辞笑道：“小师妹放心，无碍的。”

　　方伊伊连忙跑过来，抓住洛雪辞道：“你没事吧？”

　　“伊姐姐放心，我没事。”

　　“南慕初，洛雪辞她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了她瞎了眼睛又有何用？”

　　“你闭嘴！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南慕初眼中难得写满了怒意，几乎是吼出来的。

　　“干嘛这么生气？我有说错吗？”

　　南慕初暗暗收紧了手中的剑，腾跃而起，慕容锦绘见状，也提起剑与之缠斗起来。

　　南慕初道：“雪辞小师妹，你们快走！”

　　洛雪辞闻言，拉住方伊伊便想走，慕容锦绘瞬间回眸，挽起剑光掠过视物不清的南慕初便向洛雪辞袭来，电光火石间方伊伊冲到洛雪辞身前，以血肉之躯替洛雪辞挡住了剑光，洛雪辞还来不及反应，便眼睁睁看着方伊伊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被仙术击中的方伊伊来不及开口，便已然气绝而亡，鲜血吐了一身。洛雪辞不可置信地望着顷刻间便已死去的方伊伊，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反应。

　　南慕初筑起屏障，抓住洛雪辞和方伊伊，消失在慕容锦绘眼前。论实力，显然是夜门的慕容锦绘更胜一筹，更别论南慕初现在视线模糊，慕容锦绘身形又闪得极快，所以继续缠斗下去并不是个智举。

　　南慕初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无助地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纤弱不堪，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低声抽泣。

　　望着已经失去呼吸的方伊伊，洛雪辞心中痛到极点，南慕初与她并肩而坐，伸手揽过洛雪辞的肩膀，轻轻拍抚着，“雪辞想哭就哭出来吧。”

　　洛雪辞再也忍不了了，趴在自己膝盖上放声地哭了起来，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愤怒和心痛被高高扬起，她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要离她而去。

　　“白，白衣哥哥……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意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是不是……真的是那灾星，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洛雪辞哭诉着，话语断断续续，“伊姐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但这是为什么……她为了护我而离去了……”

　　南慕初没有说话，他知道洛雪辞现在不需要听他的安慰，洛雪辞只是需要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便安静地陪着她。

　　“我，我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和我有关的人结局都不会好。先前我觉得太荒谬了，但仔细想来，好像的确如此……”

　　白家老爷、方伊伊……甚至是那李家、陆家小儿，也是不是因她而死？潼城那场瘟疫也因她而起？

　　洛雪辞哭到抽搐，哽咽到无力，双手死死抓住方伊伊的手，仿佛这样便能留下她，但已是徒劳，方伊伊已然去了，甚至没给洛雪辞挽留她的机会。

　　“白衣哥哥，你……你认识杀伊姐姐的那个人吗？”

　　“嗯……”南慕初轻轻点头，随后洛雪辞又道：“是不是我也认识？只是我不记得了。”

　　“是……”

　　“一直以来，我有好多好多的疑问，我总觉得我好像不是我，似乎每个人都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杀死伊姐姐的那个凶手也是，你也是，甚至白落川也是。”

　　“和我很像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啊？”

　　“雪辞小师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就是你，她也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唯一的那个洛雪辞。”

　　“她也是我？”

　　“她是我的前世吗？”

　　“可人真的能有前世今生吗？”

　　南慕初道：“为什么不呢？”

　　“那如果有来生，白衣哥哥想做什么呢？”

　　“……”南慕初没有回答。

　　洛雪辞又道：“那人说，你为我……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这是我们仙家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跟小师妹你没关系，那人故意这么说来刺激你的。我的眼睛会好的，这只是暂时的。”

　　“真的吗？”洛雪辞不信。

　　随后洛雪辞又道：“白衣哥哥，我……我不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帮我……”

　　“瞎说什么呢，你肉体凡胎，很多事与你而言是件艰难的事。而我呢，弹指间便能轻松帮你解决问题，对我来说只是一点点小事，雪辞小师妹没必要这么在意的。”

　　洛雪辞摇头，她总觉得一切并不是南慕初说得这样轻松，上次见他还好好的，现今却伤了眼睛。

　　“你知道吗？方伊伊是我第一个朋友，但现在我只能看着她离我而去，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无法帮她报仇。”

　　“小师妹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但你自己千万不能动手。”

　　“为什么？”

　　“因为……这只是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都会结束，但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