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40、西施宜笑复宜颦

　　洛雪辞仅用两箭便得到镇国大将军的肯定，随后她被叫到大将军跟前，大将军喜上眉梢，脸上虽有条深深的刀疤，却依然看上去威风凛凛，正气凛然。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不才，洛雪辞。”

　　“洛雪辞？”镇国将军轻念一遍，随即疑惑地道：“怎么兄妹二人，一人姓白，一人却姓洛？”

　　洛雪辞闻言，闪亮的眸光稍显暗淡，她本来也就不是白落川的妹妹，当初白老爷收留她也是以远房亲戚的孩子为借口收留的，她与白落川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而当时在军营口随口一说的妹妹，她却无从解释，她与白落川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镇国大将军看见二人皆不言，似乎像是懂了什么一般，意味不明地道：“落川也到该娶亲的年纪了。”

　　“白将军之前有替你说媒吗？”这白将军说的自然是已故的白家老爷。

　　白落川闻言望着洛雪辞，神色中满是柔和，“未曾。”

　　洛雪辞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视线，只要一与白落川视线相交，洛雪辞就会莫名地心慌。

　　都到这份上了，镇国大将军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望着两人，倏地又“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对洛雪辞道：“你来这大比武之地，是来寻奉国将军的吧？”

　　洛雪辞轻点头，“小女也是来寻大将军您的。”

　　“哦？寻我？”大将军闻言不禁万般好奇，只听洛雪辞一言一句道：“小女来寻大将军，是想让大将军允我一件事。”

　　“洛姑娘但说无妨。”

　　“我想请大将军应我，若是我能在大比武中取得魁首，便让我跟着您一起上前线。”

　　大将军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随即转头与白落川道：“落川啊，你确定这样一个人才要放在我的队伍中吗？既然她是你妹妹，那你何不干脆将她编入你白家军的阵营，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洛雪辞眼神坚定地望向白落川，白落川知道，无论如何洛雪辞都是要进队伍中的，白落川便也不再执着，“大将军都开口了，那便依大将军所言吧。”

　　在此之后，洛雪辞几乎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大比武的场地训练，其余时间便和方伊伊爬树摘果，下河摸鱼。方伊伊为人简单，总是把心思都写在脸上，有点傲娇，只是嘴巴不太饶人，却意外和洛雪辞十分投缘。

　　白落川望着欢快洒脱的洛雪辞，眼中常展露出笑意，方伊伊是洛雪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与方伊伊在一起的洛雪辞明媚灿烂，有时还会调皮捣蛋，白落川也为她暗自高兴，至少现在的洛雪辞不必承受那么多。

　　而白落川呢，照常观兵，带兵巡逻，训练……偶尔去找洛雪辞一起吃午膳，也时常围炉煎茶，杯酒言欢，畅所欲言，隔绝账外一地风雪。

　　另一边的沉星靥等人已然寻到了进入妖界的方法，妖界以强者为尊，只要有实力，便可以杀妖王而代之，因而妖王时常更迭，不过妖界向来与外界隔绝，自魔族覆灭以来，妖界便遁入了这虚妄之地，倒也还算安稳。

　　沉星靥一来，首先便取得了这妖王之位，将老妖王狠狠踩在了脚底，慕容锦绘仍记得当时的场面：

　　沉星靥陡然亮出徒花伞，妖王大惊，“徒……徒花，莫非你是……”

　　妖王话未完，便被沉星靥控制着徒花向那妖王击去，徒花极速旋转，妖王一个劲儿地后退，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妖王身上已然负伤。

　　妖王电光火石间瞧见一旁被捆仙锁绑住的阳籽和慕容锦绘等人，便瞅准时机一闪，瞬间移到阳籽面前，用一把利刃抵住了阳籽的喉咙，未等阳籽有更多的反应，喘息之间便被妖王挟持住，沉星靥陡然心一紧。

　　妖王瞥见沉星靥这一细微的情绪变化，心下一松，扬起凶相恶狠狠地道：“看来我擒对人了。要想她活命就放下武器，把这颗合乌丹吃了，我便饶她一命。”

　　“哼，笑话，我要是真吃了你这丹药，我们还能活着离开吗？”沉星靥寒眸凌冽，神色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那妖王伤到了阳籽。

　　虽说他们现在身处妖界，已然离开了洛雪辞的浮生若梦，便可以不再受法术的限制，但这妖界四处毒瘴，他们一进来就中了毒，内力真气皆被压制着，如若强行挣脱，必然大伤。

　　沉星靥便是靠着强大的内力强行破开了这毒瘴，但此刻也是一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幻出徒花伞，将妖王逼得退无可退，却忽略了此刻毫无缚鸡之力的阳籽等人。

　　“少废话，现下你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妖王怒道。

　　“妖大王，都说妖界强者为尊，但现下你这般模样，只得靠挟持一个中了毒的女子来威胁他人，还怎么让小妖们心服口服。”慕容锦绘道。

　　妖王道：“你闭嘴，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谁又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慕容锦绘也一直在靠内力破除毒瘴，眼下便要成功，慕容锦绘挂上甜甜的笑容，继而道：“要不妖大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锦绘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如何知道？”妖王话间神情稍一放松，慕容锦绘便猝然闪至妖王跟前，迅速拔下发间发簪，猛戳进妖王的手背，妖王吃痛，勒住阳籽的手臂一松，慕容锦绘赶忙拉下阳籽将她推开。

　　这一系列的变故太快太突然，妖王怎么也不会想到沉星靥和慕容锦绘二人竟能接连破除毒瘴的禁锢，大意疏忽之下这才被慕容锦绘钻了空子。

　　但慕容锦绘也被妖王用利刃划破了脸颊，鲜血骤然间汩汩流出，慕容锦绘感觉脸上一阵刺痛，像是伤口被强行扒开抹上了辣椒水，一时间疼痛难忍。

　　沉星靥看准时机，控制着徒花将妖王击飞出去，随即沉星靥一跃而上，将妖王踩在脚下，正欲下手，便听妖王略显得意地道：“她中了我的毒，此毒虽不会致命，但会使其伤口溃烂，无法结痂。”

　　“唉，真是可惜了小美人这样一张漂亮脸蛋，就这么毁了。”妖王摇摇头，仿佛十分惋惜心痛的样子。

　　慕容锦绘捂着被划破的脸颊，血液争先恐后地从手指夹缝中流出，艳红刺眼，划过似玉一般的肌肤，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沉星靥略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随后又似若无其事地道：“解药呢？”

　　“呵呵呵……”

　　“没有解药。”

　　沉星靥闻言，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抬手便将徒花掷去，徒花伞极速旋转之下是锋利无比的，转瞬间便割了妖王的首级，鲜血撒了一地，触目惊心。

　　如此，沉星靥便坐上了这妖王的位置。

　　妖王死去的那一瞬间，所有设下的毒瘴也都尽数消除，只不过释家两兄妹因毒量过度，还未能清醒过来。

　　沉星靥望着跌在地上的慕容锦绘，只见她脸上鲜血连成一条条血沟，竟生出一丝心疼，沉星靥将其扶起，以手轻抚着慕容锦绘脸上的伤，神色中竟透出淡淡哀伤，随即又消逝不见，再也寻不到痕迹。

　　慕容锦绘黔着眼中的泪，眼神哀戚地望着沉星靥，“星靥刚才是心疼锦绘吗？刚才锦绘从你的眼神里看见了不忍，是不是你也是在意锦绘的？”

　　“锦绘的脸从此便毁了，但若是能因此换来你的一个眼神，那也是值得的。”慕容锦绘深知，如果不能得到男人的心，那么就得让他对自己有愧疚，凭着这一份愧疚，那她慕容锦绘便也能一直待在沉星靥的身边。

　　沉星靥陡然推开眼前的慕容锦绘，慕容锦绘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随即转头而去，不再看慕容锦绘一眼。

　　慕容锦绘似若癫狂地望着手上鲜血，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混合着血水一起淌下，低声轻笑着。

　　思绪收回当下，慕容锦绘跌坐在妖界寝殿之内，“沉星靥……”

　　慕容锦绘喃喃念叨着，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拾起一把尖刺小刀，在手臂上浅浅割下一道口子，望着流出的鲜血，慕容锦绘竟展开了更深的笑颜，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恍然间又划下一刀，鲜血渗透层层衣裳，慕容锦绘微皱起眉头，疼痛之感接踵而至，但慕容锦绘却好似是在享受一般。

　　一刀接一刀，衣袂瞬间被染透，释江逸破门而入，见此情景就是一惊，释江逸上前夺过慕容锦绘手中利刃，眼中有震惊，有微怒，“慕容师妹，这是为何？”

　　“你看到了吗？锦绘脸上的这道伤再也不会好了。”慕容锦绘扬起脸，望着眼前的人，依旧浅笑着，但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

　　“但是，当他抚摸着这道伤的时候，他会心疼我，哪怕仅有一瞬。”

　　“身上的这些疼痛能让我想起他心疼我的那一瞬间，这对锦绘来说是幸福，是满足。”

　　“慕容师妹……”释江逸不解。

　　释江逸念诀起咒施法，将慕容锦绘身上的伤口治好，并为她披上一件轻羽大氅，为她遮住了早已残破不堪的衣服，“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不懂你对沉星靥的感情，但爱人先爱己，对自己好一点。”

　　爱自己吗？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爱的呢？慕容锦绘满目凄然，幼时母亲早逝，父亲厌恶自己，被嫡出的妹妹一直踩着，父亲曾说她容貌不如锦婳，天赋不如锦婳，就算自己付出再多的努力也赶不上慕容锦婳，现如今长大了亦然。

　　“你是不是觉得锦绘很可笑？”

　　释江逸摇头，“我只是觉得师妹不该如此。”

　　“能有个所爱之人，即使爱得遍体鳞伤，那也好过浑浑噩噩地活着，至少这样不会太空虚。”

　　“心能有个寄托，会痛，会伤，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活着。”

　　“锦绘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得不到，如果不属于我，那我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夺过来……”

　　而后慕容锦绘像没事人一样，“释师兄，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