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35、正是江南好风景

　　“息尘印？”阳籽不解，“那……”

　　“是属下失察，十多年前不知为何那无惘之地的结界竟然破了，您也消失不见……”

　　息尘印是上古密器之一，能够打开世间的一切封印。到时候，再加以魔君血脉，便能打开魔眼，释放出魔界五百万大军，魔族复兴便有望了。

　　但到那时，六界必将再次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这一重担也压得阳籽透不过气来，平平淡淡生活了十多年，最后告诉她，她和一整个魔族的兴亡息息相关，她不得不去承担她所应当承担的责任。

　　阳籽思绪飘向远方，静静凝视着天边的云，不再说一言，而此时的白府习武场，洛雪辞手握一柄长剑与一众护院对峙着，白落川伸手轻轻抬了抬洛雪辞的手臂，“阿辞你要记住，用剑必须快狠准，不可有片刻的犹豫。”

　　“嗯，雪辞记住了。”

　　洛雪辞说罢，便将剑锋摆正，足尖轻踏，轻巧地跃至一护院身前，左腿微微向前弓起，右脚向后猛地一踏，将整个人的重心都灌注在剑锋之上，那名护院眼瞅着她跃至自己身前，还来不及更多的反应，便被洛雪辞一剑划破身前护甲。

　　随即周围三名护院一拥而上，洛雪辞不慌不忙，立起左脚，并以右脚为支撑，剑锋向外，极速一旋，三名护院胸前的护甲也应声而裂。

　　待众人反应过来，洛雪辞已经连胜了七人，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叹，洛雪辞一脸傲娇地望向白落川，“怎么样？我都说了我很厉害的。”

　　“嗯，阿辞真棒。”

　　“不过……”

　　“不过什么。”

　　“阿辞的剑法已然无人可比，但是阿辞心不够静。”

　　“心不够静？”

　　“阿辞太在意输赢了，心中有事，这会影响到你出剑的速度和方式。”

　　洛雪辞似懂非懂，白落川温柔一笑，“阿辞还小，之后你会明白的。”

　　“走吧，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洛雪辞只要有空都会到练武场，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白落川也会陪她练一会。

　　露月秋风萧瑟，卷起千堆落叶尘沙纷飞，旗杆高立，旌旗被风卷得发出阵阵号叫，殷红的旌旗深深烙在无边无云的天空，异常萧条肃杀。

　　就在洛雪辞、白落川准备走的时候，一个旗杆因承受不住狂风的摧残，在空中摇摇晃晃，眼看便要倒下，白落川见状一把拽过洛雪辞，生怕旗杆倒下来砸到她。

　　但那倒下的旗杆落地便被拦腰折断，溅起的木屑向洛雪辞、白落川二人飞射过来，白落川手袖一挥，紧紧将洛雪辞整个人都护在身后，自己却不小心被一块碎木板划到脸颊，一滴鲜血飞溅至洛雪辞的脸颊上。

　　白落川拉过洛雪辞左看右看，“阿辞没受伤吧？”

　　“我没事。”

　　洛雪辞转眼便瞧见白落川脸上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白落川，你怎么样？”

　　“你脸……”

　　“阿辞没事便好，一个伤口而已，没事的。”

　　洛雪辞却垂下了头，口中嘟囔着，“我不喜欢血……”

　　“血色太触目惊心了，我光看着都觉得痛。”

　　“我也不喜欢看见你为我受伤，这会让我更痛……”

　　白落川闻言愣住，不禁想起在一片漫天纷飞 ，肆意辉扬的灰烬之中，有人满身血污，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那种心痛，无以复加。

　　“阿辞……”白落川伸手想摸摸洛雪辞的脑袋，却被洛雪辞抬手挡开，轻哼一声自顾自地走开了。

　　白落川站在原地，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还叛逆起来了。

　　从前的洛雪辞，从小就理智冷静得出奇，受了什么伤也总是憋着，似乎在她脸上就很少看见嗔怒的表情，她就像一个木偶般，演绎着自己的优秀和完美。

　　但是从浮生若梦里面，白落川却看见了洛雪辞不同的一面，她会因为一点小事儿欢快地手舞足蹈，也会因为不高兴而恣意挥洒着不满，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她总是那么容易读懂，之前是，现在也是，只不过现在多了些许浮于表面的情绪，有各种情绪的一生才是完美的，白落川必将好好守护洛雪辞的这一世。

　　翌日，洛雪辞一早便到白府后院采摘蔬菜瓜果，满满当当提了一箩，之后便窜进了膳房，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忙活一上午之后，洛雪辞端出一盘酱炖肘子，肘子色泽鲜亮，酱汁浓郁，醇香而不腻。

　　洛雪辞轻轻扒了一块放到嘴里轻尝，顿然感觉像被包裹在蜜饯之中，满口香醇。

　　“洛姑娘，你真的很有做菜天赋，这盘酱肘子比我做的都要好啊！”

　　“张伯伯，还要多谢谢您的悉心教导，我才能做出来。”

　　“哎！洛姑娘这话可就折煞小人了，洛姑娘第一次做菜就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我做给白落川的！他说他很喜欢吃张伯伯做的肘子，我也想给他做肘子吃。”

　　没过多久这份肘子便送到了白落川手里，洛雪辞眨巴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这是？阿辞你做的？”

　　“那可不嘛！”

　　白落川眼中满是惊喜，“阿辞还有这种天赋啊！”

　　“以后你想吃我每天都给你做，好不好。”

　　“怎么了？怎么想着给我做肘子吃？”

　　“因为……因为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我想让你多开心一点，想要你记住我。”

　　“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

　　“阿辞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即使天地倾覆，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谢谢阿辞的肘子，我很喜欢。”

　　“我走了之后，阿辞一定要好好生活，快快乐乐地生活，我一定早点回来陪你。”

　　洛雪辞轻轻点头，但是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自古逢秋多离别，大抵是寒气渐浓，不再给予人间大地繁华和喧嚣，所以总显得那么寂寥。

　　白落川启程出发的那天，洛雪辞没来送他，白落川朝着城内张望了许久，也不见洛雪辞的身影。

　　白落川最终随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远去了，可谁也不知道，洛雪辞一个人悄悄地躲在一棵梅树上眺望着远方，洛雪辞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潸然泪下的离别之景。

　　洛雪辞目送着大军，逐渐消失在眼前，再也看不见，这才发觉，自己已然流了好多泪，胸前衣襟微微湿润。

　　“阿辞，答应我，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生活，照顾好父亲。”

　　“白落川，我答应你，替你好好照顾父亲，但也愿你好好保重。”

　　洛雪辞回想起来白落川临走之前和她说的话，心中不由泛起万分酸涩，望着远方，她口中喃喃道：“白落川，你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之后白落川走的几年，洛雪辞听他的话，好好生活，认真照顾着白老爷，白老爷也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着，但就在白落川走后的第五年，不幸还是发生了。

　　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潼城，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带走了白老爷的生命，洛雪辞悲痛万分，以一人之力将白老爷风光下葬，但这也近乎用尽了全部的家产，因瘟疫的影响，潼城已然失去了生机。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懒懒地铺撒在人们身上，显得格外萧条，洛雪辞再一次没有家了。

　　“我就说她是个灾星，谁沾谁倒霉！”几个嘴碎的老婆子对着洛雪辞指指点点，“看吧，现在又把白家老爷克死了！”

　　“这白家待她极好，白老爷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但是呢，人家蛇蝎心肠，不懂得感恩，这下子把白家搞得家破人亡她就高兴了。”

　　“啧啧啧，不愧是没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从小就邪门得很。”

　　南慕初等人静静站在洛雪辞身后，洛雪辞一言不发，但一双通红的眼睛却透露着主人的疲倦，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的嘴唇此刻被洛雪辞咬出了鲜血，闲言碎语甚至一些恶毒的谩骂和诅咒接连不断地飘来，洛雪辞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南慕初忍无可忍，洛雪辞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些人这样折辱？

　　“南慕初，你别冲动！”林苍烛见南慕初指尖凝起的碧落流光，知道他又想出手。

　　南慕初置若罔闻，掀起流光向那些长舌头的婆子掷去，那些婆子眼前似乎出现一个黝黑的鬼脸，吓得几人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南慕初再次显现出身形，缓缓行至洛雪辞身旁，“雪辞小师妹，别怕。”

　　洛雪辞闻言愣愣地抬起头，“白……白衣哥哥？”

　　“我不是在做梦吗？”

　　“你没有在做梦，我是真实的，看见你伤心我就会出来陪着你。”

　　“白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南慕初。”

　　“南慕初……”洛雪辞低眉想了一会，只觉得莫名地熟悉，但未曾在脑海里搜寻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雪辞小师妹今后打算怎么办？”潼城已经没有洛雪辞的容身之地了，况且这里正在闹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潼城。

　　“我想去找白落川。”

　　“我想和白落川一起保家卫国。”

　　“我带你去。”南慕初轻轻浅浅地开口与她道：“雪辞小师妹，不管你想去干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好不好？”

　　“谢谢你，白衣哥哥。”

　　此时的人间已至暮春，花开花落，一想到要去见白落川，洛雪辞就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快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