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25、可怜无定河边骨

　　“雪辞小师妹，关于爱你的这段记忆太痛苦了……按理来说，我不要记得这些让人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瞬间了。但是，仔细想来，要是下辈子还能记得你，也是好的……比起这些记忆，忘记你，才是最痛苦的。”

　　“南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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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雪辞紧紧拥着身体逐渐冰凉的南慕初，逐渐泣不成声。

　　进入浮生若梦，不得插手梦境中人之事，否则灰飞烟灭。南慕初强撑着抬起手，想要摸摸洛雪辞的脸，却始终无力。

　　“能这样……死在你怀里，南慕初此生无憾了……”

　　话未完，便消散在世间，丝毫存在过的痕迹都未曾留下，洛雪辞心中悲痛万分，顾不上自己满身的泥泞和伤口，坐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无助地哭泣着。

　　冷风猎猎，尸体累累，硝烟弥漫，战车旌旗七零八落，四处皆是废墟残骸，唯有漫漫大雪埋葬这一切。

　　"阿辞，他……他已经去了……\"白落川悄然望着痛哭的洛雪辞，感受着她强烈却无法言说的巨大哀伤。

　　潼城的这场大雪铺天盖地，轰轰烈烈，来势汹汹，明明是同一场大雪，可边塞战场的凄凉始终无法席卷到辉煌的宫内。

　　月余，潼城将士胜利的消息传回了湮国朝廷，皇宫内一片喜悦。去时三十万，凯旋归来不过千余人，将士保家卫国，虽死犹荣，皇帝庆幸着劫后余生，对归来之士赏田封侯，对死去将士的家人封予银两，对带回的尸首统一安葬。

　　庙堂之上的王侯将相们歌舞升平，庆祝着边塞八年的战事大获全胜，上位者只会在史书上写下这一辉煌的战事。但无数破碎的家庭，八年的痛苦煎熬，流血丧命，死去的千万人，尸首都不曾被找到，这些背后的一切惨烈都终将被掩盖。

　　“落川，你说，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被草草带到这个世上，又被孤孤单单地抛弃，在我以为我终于找到光彩的时候，被背叛，被陷害，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可是，我还得为了潼城的百姓而活着……”

　　“如果，我们不必承受这些该是怎样的呢？”

　　“如果，时间回到你我刚认识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另一个选择呢？”

　　洛雪辞，湮国皇帝亲封的镇国大将军，但是谁也不知其出生来历，幼年时期被白老爷收留，十六岁起便在军营摸爬滚打地生活，天生异能，明明是女儿身，却骁勇善战，小小年纪便被前大将军带在身边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岁月不饶英雄，前大将军告老归乡，此时年仅二十岁的洛雪辞便被封了镇国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捷报频传，真当可谓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雪，使得这一场本该结束的战役又持续了八年，死伤无数，最终在一场漫天大雪中，南慕初以仙门的法术助洛雪辞反败为胜，终于护住了潼城百姓。

　　谁也不知道南慕初从哪冒出来的，边塞上将士经常见其围绕着洛雪辞四处打转，时而又消失不见。

　　众将士经常开玩笑，称上天有惜才之心，不忍见大将军一女子受伤流血，特派一神仙前来助阵。每当他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的时候，都会看见奉国将军——白落川，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不可归。如今只剩洛雪辞、白落川，以及不足千人守着这一片茫茫的荒漠大雪。

　　“我此生唯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惟愿来世，平淡无名，忙碌充实，觅一良人，共享白头。”

　　二人坐在昔日热闹的篝火旁，谈起之前的事，不由感慨万千，他们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谈天谈地，谈出生谈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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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年前，潼城内一片烟火人间，繁华热闹。

　　“林师兄，你说，我们真能找到那女娲石吗？”释晚意轻声道：“传说这女娲石只存在于虚幻梦境之中，但是我们该去哪找呢？”

　　林苍烛摇头，“这个时候，洛师妹应该刚出生吧？”

　　“哎，对，我们不仅要找那女娲石，还要去找雪辞小师妹。”一想到能见到洛雪辞小时候，南慕初心里就美滋滋的，笑意满盈。

　　“南师弟，见到小师妹你可不要做傻事，不要忘了你在师妹的浮生若梦里面是不能使用法术的，她既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这我知道。”

　　阳籽等人寻回炫穹霞光之后，稍作修整了五日，便一起进入了洛雪辞的这个浮生若梦里面，但是在此之前，南慕初不顾身上的伤，悄悄溜进藏书阁，不知道翻找着什么，一待便是半日。

　　之后又跑到染枫姑姑那里找到了鱼言鲤，二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怯怯懦懦的鱼言鲤听闻了南慕初的话之后，脸色变了又变，强压着不可置信，悄然道：“你疯啦？你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吗？”

　　“逆天改命，妄自干涉浮生若梦，结局不得好死。”

　　“嘘，你小声一点，这事我怎么敢跟染枫姑姑说，你是染枫姑姑手下最得意的学生，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这是帮你吗？这是在害你。”

　　“我此生，只愿雪辞小师妹能平安。不管是在浮生若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都不想看到她有任何的不开心。”

　　“你疯了……”

　　你疯了，为了让浮生若梦里的洛雪辞不失五感，不惜拿自己的命来换，代价是，永世不得超生，很可能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

　　鱼言鲤心中悲痛，却架不住南慕初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下来。

　　“这我知道。”

　　“你知道个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鱼言鲤望着嘻嘻哈哈的南慕初，心中淡淡酸楚，想到南慕初让自己替他做的丹药，即使不甘不忿，那又能如何，只得照做罢了。

　　此时浮生若梦里，众人来到这潼城内。

　　“不对，我们是不是耽误了五天才进来的，外面一天浮生若梦里面一年，雪辞小师妹此时应该五岁了。”

　　“南慕初，我们此次最重要的目的是寻那女娲石，你整天想着洛师妹有什么用？”释江逸实在受不了他了，一天张口闭口都是洛雪辞。

　　“找石和找小师妹同样重要。”南慕初喜滋滋。

　　众人一时无语。

　　“这样吧，我们分头寻找，先把雪辞师妹找到。”林苍烛思索着，“这样效率也高一些。”

　　“释师妹、鱼师妹、沉师弟，你们和阳籽去城西，剩下的几人跟我去城北。一个时辰后城中汇合。”

　　良久，潼城城西，“星落棋盘显示洛师妹就在潼城内，但是你我在城西寻了大半天还是不见洛师妹的身影，也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难道是这棋盘出错了？释江逸心中疑惑。

　　星落棋盘是内滴入了洛雪辞的鲜血，可助众人在这浮生若梦里面找到她，此时的洛雪辞不过五岁，他们已经将大大小小的人家里都跑遍了，幼小孩童也一一检测，但都不是洛雪辞。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要被烧死了。”

　　“哪个孩子？”

　　“哎呀，就是灵毓庙里面的那个孩子，经常在这一带乞讨。”

　　“说起那个孩子，真的是神了，像是凭空出来的。城南李家那个放羊小儿知道吧？一次李小儿放羊归来途遇大雨，便进去那灵毓庙避雨，这时，忽然天光乍现，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然后一阵电闪雷鸣，那李家小儿便听闻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竟是个白白嫩嫩的女婴，李小儿与那婴孩对视的瞬间，竟然被吓得痴痴傻傻……”

　　“王老头，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孩子，不过就是比别人多了几口气罢了。年仅五岁便自己乞讨生活，饿不死也冻不死。”

　　“我没有夸张，那个孩子后来被洛家老爷收养，五年内竟克得洛家家破人亡……”

　　“竟是洛家那个天煞孤星吗？”

　　“可不是，就是一灾星，偏偏生命力还这么顽强。”

　　“自那孩子降生以来，边塞战事频发，全城家里但凡有男丁的，都被迫编入了军贴里……”

　　“还有，前几日陆家小儿夜里惨死，陆家老爷找人来看，才说是被这么一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孩子克着，如若这孩子不除，那必将影响潼城百姓世世代代不得善终……”

　　“我还是觉得你太夸张了，王老头。这些事可能只是碰巧罢了，哪能什么都怪一个孩子。”

　　“唉，我才懒得与你多言，总之现在那孩子听说是被抓住了，绑在城中打算烧死了。”

　　“我得赶快去看看，不看着这孩子死掉我不甘心啊，万一哪天轮到我家头上……”

　　那王老头说完便匆匆跑开了，另外一人无奈摇摇头，他始终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实在太残忍了，那个李小儿原本就幼时发烧烧坏了脑袋，洛家则是被山匪所杀，而那陆家小儿更是常年混迹烟花柳巷，染了病才去世的……

　　这些和那孩子都扯不上关系啊……

　　“洛家，五岁孩子……”

　　“该不是就是雪辞小师妹吧？”

　　但怎会如此，一上来洛雪辞的命运就这么凄惨吗？

　　林苍烛、南慕初等人也顾不得多想，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城中而去。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城中此时已经里里外外围满了人群，他们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叫嚣着，竟是要烧死一个五岁的女童。

　　“是她，是雪辞师妹！”林苍烛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便看见被绑在中间的女童，星落棋盘此时蓦地升起一缕酂白流光，向那女童飞去，这便是被星落棋盘认定的梦境中人。

　　“是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