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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是人间留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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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靥撞到后方的一块石头上,猛地吐出大口鲜血,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靠着剑的支持才能缓缓坐起,慕容锦绘担忧地呼喊着沉星靥的名字,沉星靥抬眸看了慕容锦绘一眼,擦擦唇边的鲜血,神色不明地看着白额侯将军。
竟然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风声渐停,竹叶也翩然落地,失去了刚才的戾气,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不再被扬起,竹叶铺满了一地 ,有的叶片上还带着鲜红血迹,纷纷扬扬飘落至躺在地上的众人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凉席。
白额侯将军渐渐睁开双眼,一双满是血痕的眼睛望着不明的方向,似乎有着淡淡的哀伤。
这时,蜷缩在角落里的阳籽轻轻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白额侯将军面前,回头望了眼众人,众人不明所以,鱼言鲤向她喊道:“你快回来,很危险,不要做傻事。”
可是此时的阳籽似乎是听不见一般,隔着裙摆重重捏了腰间的玉佩,轻轻蹲在地上,伸手抚了抚白额侯将军,白额侯将军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努力蹭了蹭阳籽的手心。
“可不可以放过他?”
“他不想伤害我们的,他只是被划伤了眼睛,失去控制了。”
阳籽声音极轻,如沙砾一般一吹即散,却也浅浅地落在了每个人心上。
“我也觉得他并不是故意伤我们的,阳籽的话也不错。”释晚意回想起来,的确白额侯将军没有主动伤害他们,倒像是在寻找什么。
“林师兄,我也觉得还是放了它吧。上古神兽,活到现在,不应该死在我们手里,虽说五百年前它替那魔王做事,但魔王已死,那些是非都应该消散了。况且它在栖霞山隐匿的百年间,确实未曾听闻其伤人的事。”
“诸位都这么说,那就放了它吧。”白落川不在,林苍烛便是辈分最大之人,想来也是,这白额侯将军都活了上万年了,就这样死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破坏阴阳平衡什么的。
众人尝试着松开扼住它四肢的锁链,见它还是躺在地上,没有攻击的意思,才长长舒了口气。
阳籽轻声道:“没事了,你不用怕了。”
白额侯将军再次蹭了蹭阳籽的手,挣扎着爬起来,幽幽望了众人一眼,恋恋不舍地走近森林深处。
阳籽看着白额侯将军渐行渐远,眼中竟划过一丝泪痕,转过身去见众人神色不明地望着自己,像是如梦初醒般低垂了眉眼,搅着自己的手指,“我……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不知道为什么,阳籽一抬头看见白额侯将军的双眼,就感觉他很悲伤,不由得与之感同身受,仿佛被众人擒住的是自己一样,看着白额侯将军流泪,阳籽的心也在被刺痛。
众人便也没过多在意此事,稍作修整之后,再次向山顶进发,沉星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稍卷曲的额发耷拉着,遮住了眉眼,神色也藏在了阴影里。
慕容锦绘时刻关注着沉星靥,把他这一细微的神色尽收眼底,慕容锦绘略有所思,沉默地跟在沉星靥身后。
“往前走就是毒瘴了。”林苍烛提醒道。
众人屏气凝神,三两为伍,筑起屏障,缓步踏入毒瘴之中,顿时眼中像是被蒙了白纱一般,一丈以外不能视物。
鸦啼狼吠,哀声阵阵,有一女子甜腻娇媚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似要摄人心魄。听着这些哀嚎声,竟使得心跳渐急,头痛欲裂,众人立即施法,隔断听觉,这才有所舒缓。
迷雾之中,飞射出条条玄色铁链,还有淬了毒药的飞镖,极速向众人奔来,好在有护盾加持,才不至于被击中。
就在众人稍作放松的时候,一群黑压压的乌鸦向他们袭来,乌鸦眼睛渗着血,释晚意和鱼言鲤猝不及防与乌鸦对视,一瞬间像是中了心魔一般,开始持剑向对方刺去,释江逸急忙拉住眼神无光的释晚意,释晚意回头一剑向释江逸劈去。
“不好,乌鸦啼血,迷惑人心。”林苍烛就地打坐,紧闭双眼,意念控制分散的剑光,向戚戚哀嚎的乌鸦刺去,被刺中的乌鸦瞬间化为一团黑气,消失在忙忙迷雾中。
“南师弟,沉师弟,你们带着慕容师妹和阳籽快走,我和释师弟在此看着她们。”林苍烛用传音术道。
南慕初、沉星靥了然,沉星靥回过头一把抓住阳籽,与南慕初一同往前而去,慕容锦绘沉沉地望着,神色逐渐阴狠起来,但仅此一瞬,便又无所寻。
阳籽被沉星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了神,如同木偶一般被拉着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终于冲出来毒瘴,眼前是陡峭的悬崖,已然无路可走。
“不好,天快亮了。”南慕初急切道。
炫穹霞光,需以第一缕晨光照耀,方可显现,如今看天色,距日出已不足两个时辰。
正在焦急的时候,只听一个轻倩的女声道:“呵呵……好久没见过外人了呢?”
“谁?”
“哎呀,小公子不要动怒嘛。”
语毕,两缕神魂飘然而至,没有□□,也没有影子,飘飘然停在众人眼前,是两个女子的形态,一粉一紫。
“我们两姐妹知晓你们的来意,是为了顶上那炫穹霞光吧。”
女子“咯咯”轻笑着,萦绕在众人身边穿梭,时不时抬手轻轻抚着南慕初和沉星靥的脸颊,南慕初厌恶地挥开,沉星靥则无动于衷,一旁的慕容锦绘提剑冲上来,挡在沉星靥前面。
粉色的那个神魂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蓦地收手,口中却不曾有惧意,“这位姑娘不必心急,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听故事而已。”
“故事?”
“我们在这栖霞山待了百年,百年来没有任何生灵活物靠近,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人了。”
“以故事换那炫穹霞光,你们看怎么样?”
“什么样的故事?”
“能让人感动落泪的故事。”
“这还不简单。”南慕初拍拍胸脯道:“我还在人间时,看过许多的话本子,里面的故事可多可感人啦。”
两个神魂闻言,又欣又喜,竟抱在一起哭了起来,但就是不见眼泪。
“等我想想啊……”
“额……嗯……”
“有了,在京城里有一户大户人家——江府,江府嫡出的小女儿爱上了一个穷书生,但是江家老爷不同意二人的事,江家小姐便悄悄给书生银子让他去考科举,但是当书生考上了,就不要江家小姐了,转头娶了公主,江家小姐一气之下便吊死了……”南慕初喋喋不休地说着,见两个神魂的脸色越来越沉,不禁讪讪道:“不……不喜欢啊?”
“等我再想想……”
“哪有讲故事讲成你这样的?”沉星靥语气里满是嫌弃。
“那你讲一个啊。”南慕初不以为意。
“我没有。”
“你!没有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你们还讲不讲,不讲我们先下去睡觉了。”紫色神魂不耐烦地道。
“讲讲讲,别急,等我再想想。”南慕初急切地道,但是越着急越想不到还有什么感人的故事。
“那个……我有一个,应该可以……”阳籽怯怯地开口道。
闻言,众人看向她,阳籽拧巴着小手,颤颤地开口:“许多年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他们过得十分幸福,丈夫对妻子说,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要分开,妻子很开心地同意了。”
“后来,妻子怀孕了,丈夫十分开心,大张旗鼓地庆祝,似乎想与整个六界的人分享他的喜悦。”
“可是他不能,因为别人说丈夫是坏人。原本丈夫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和妻子,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就满足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们孩子出生的那一天,许多外人闯入了他们的家,扬言要消灭丈夫,还要把妻子带走。”
“这时,妻子才对丈夫说,其实妻子一开始就是和外来人一起的,外来人一直把丈夫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妻子骗了他,妻子以为丈夫恨毒了自己,却不料,丈夫说,他早知道了。”
“一直以来,外面的人对丈夫的评价都是不好的,以至于只要有人做了坏事,那别人都会说是丈夫做的,但其实丈夫不是坏人,他只是别人口中的坏人。”
“许多年许多年,一直都这样,别人惧其强大,就想尽了办法消灭他。其实丈夫不过是孩子一般的性格,豁达真实,见到老弱病残也会出手帮助他们。”
“终于,被外人抓住了机会,想到了一个消灭丈夫的办法,就是派妻子前去寻找他的弱点,里应外合消灭他,但当妻子深入了解丈夫后,妻子才知道,丈夫不是人们口中的坏人。”
“反而是派妻子来杀丈夫的那群人,自诩正义,高高在上,其实只不过是畏惧丈夫罢了,虚伪又自私。”
“最终,丈夫还是败了。因为那些人用妻子的性命威胁他,他不得以束手伏诛。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妻子和外面的人才是一伙的,然而却死在了外面的人手里……”
“之后,丈夫的家散了,丈夫被挫骨扬灰,妻子被外面的人所伤,也随着丈夫一起离去,从此世间再无丈夫和妻子……”
阳籽说到这,头垂得更深了,暗自掐着自己的手心。
南慕初听得入迷,心想,阳籽上哪看得话本子,竟如此感人,悄悄抬眼看了那两个神魂一眼,只见她们抱在一起抽泣着,眼角缓慢但却真实地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南慕初暗自欣喜,这下稳了!
“那,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呢?”紫色神魂抽泣着道。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被丈夫拼尽最后一口气送了出来,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活着。”
“这也太惨了!”粉色神魂愤愤不平道。
两个神魂抱在一起痛哭着,沉星靥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汩汩流出,慕容锦绘想要上前查看沉星靥的手心,却被他抬手避开,沉星靥一双眼睛紧盯着讲故事的阳籽,神色复杂。像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微微颤抖的肩还是暴露了自己。
慕容锦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有什么吗?
阳籽吗?
阳籽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如此牵动沉星靥的心。
一粉一紫的两个神魂抱头痛苦了许久,这才开口道:“炫穹霞光,给你们了。”
恰逢此时,晨光熹微,缓缓照射着山顶,一簇七彩流光飞入阳籽头顶,“谢谢你的故事,很感人。”
“前面你们落下的其他人已经在山下等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待众人渐渐走远后,粉色神魂又轻言道:“也谢谢你救了阿虎。”
“紫儿,你看到了吗?阿虎终于等来了他要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