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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唐溯,你危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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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成父子相认的一番话,在许多河的肚子里不知道滚了多少遍,他反复咀嚼,来回斟酌,希望能让阮易他们父子顺利相认,免生事端。
张止付和阮易都是极有主意的人物,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且被仇恨牵扯着,行动其实并不由自己。
许多河神色庄重,话还未到嘴边,阮易狐疑的眼神已经看过来。
这小子太聪明,话说与不说,阮易都已经有了疑心。
“我能在这里平安活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得了张止付的照顾。他为何要照顾我,因为他是……”
董息挑帘进来,笑嘻嘻,“哟,怎么许牌头在军师大人的屋里?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二位说话了?”
许多河知道董息是故意打断他,别过脸,不再多言。
“路修的差不多了,大将军想知道那群从营缮司发配来的罪奴表现如何,许牌头同我一起去回个话?”
阮易的视线从许多河的脸上转移到董息身上,目光算不上锐利,但让董息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快走吧,耽搁了回话,你我都吃罪不起。”
董息拉着许多河快速逃离阮易审视的目光。
两人往张止付的小议事厅走,路上陈已同几个武将在说阮易。
“军师脑子转的也太快了,我刚说完,他就有了主意。他头上顶的还是人脑子吗?”
“他自然不是一般人,在流放这里之前,他可是给皇帝批奏折的主儿。咱们北地军务才多少事,对于人家来说,都是大材小用了。”
“还好咱们把他弄过来了,要是把他留给皇帝,咱们还怎么造反!”
董息提醒:“慎言。”
“在咱们营里怕什么?”陈已满不在乎,“谁要有二心,我第一个宰了他。”
说罢,陈已眯着眼看向许多河。
董息啐了他一口,“许牌头跟着大将军的时间比你还长,人家还是修路的功臣,军师最器重的人。你动一个试试?”
陈已缩缩脖子,“我哪儿敢!许牌头的脾气,比大将军也不小呢。等到大将军当了皇帝,军师肯定是内阁首辅,到时候,许牌头必然能脱了奴籍,在工部当个大官。”
许多河白了他一眼。
董息骂:“慎言,慎言。”
“老子就说!军师光封个内阁首辅可不行,肯定还要封侯呢!”
“对对对。”众人附和。
董息头疼,“不如我们打个赌,我赌阮易日后当不成内阁首辅,也不可能封侯。”
“赌就赌!大将军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若是我输了,我辞官回乡,若是我赢了,以后你们的舌头都归我,不让你们说话,都不许说话。”
众人信心十足,点头。
两人快步离开,董息同许多河道:“军中都是粗糙莽夫,舌头都不大听话,总要治一治。”
许多河深以为然。
两人直奔小议事厅。
虽然这里叫小议事厅,商量的事却一点都不小。这里就在张止付的卧房后,四处都被重兵把守,苍蝇都飞不进来。
阮易来营已有一年,从未进来过小议事厅。
“大将军,许牌头来了。”董息将人送到,躬身退出。
张止付正在床榻上小憩,闻言,睡眼惺忪地坐起。
“昨日给阮易及冠,怎么不见你?虽然不能近前来,好歹远远地看着。在他心里,只有你才能为他戴冠。”
许多河往椅子上一坐,挑眉道:“你这样大张旗鼓地为他及冠,难道就好?”
“我为自己的军师及冠,有何不好?”
“你就不怕消息传回京中……”
“那更好!”张止付道,“我还怕他与那些人翻脸翻的不彻底!我要让他明白,他只能跟着我,我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张止付继续说:“你别同他乱说话坏了我的计划。若是做不到,我不介意把你换个地方安置。”
许多河冷着脸盯着张止付,半晌无言。
“姐夫,刚才睡得挺好?”
许多河突然换了话题,张止付敛了戾气,“有阮易当苦力,我自然能清闲几分。”
“我劝你一句,可别太放松。”许多河凑近,“他与你不是一条心,你把大权交给他,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
“不怕,他有本事就咬。”
“他马上就要去对付裴孟两族,你想想,他是那种自己拿刀杀人的么?那小子必然是要借你的刀清理武德太子的势力,他是在挑拨你和武德太子的关系!”
张止付道:“他好端端的招惹武德太子做什么?我看他就是心眼小,裴明渊在朝堂为难他,他就想报复裴家。无妨,随他高兴。”
许多河劝道:“他心眼小不假,可也不是不能隐忍之人。”
“我是他老子,他那点心思,我还猜不透?”张止付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许多河也跟着笑,“那你这个老子,千万别被他玩成孙子!”
*
阮易扮作行商,点了六十个拳脚功夫好、人也精明的将士随行,押送一百六十一车山货往东北营的地盘走。
刚走了三十里地,身后一匹快马追来,陈已穿着粗布劲装,“大将军不放心你,让我来保护你的安全,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随护。”
阮易眼神骤冷,“他是不放心我的安全,还是不放心我做出什么事来?”
“你别恼,自然是不放心你的安全,难道大将军还能怕你卷跑这几车山货吗?”
阮易无奈,要是张跃来,他还能说上几句,陈已根本无法沟通。
张止付怎么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全,就派个将军跟着他,必然是怕他暗中使坏,找个人监视他。
陈已同他有些情分,会真心护他,又对张止付忠心耿耿,不会惯着他做坏事,可不就是监视他的最好人选。
队伍浩浩荡荡走了三日,终于到了东北营的地界。
东北营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张止付辖制整个北地的军营,东北营的将领也该听命于他,正如张跃等将领的营地一般。
然而多年来,张止付却从不过问东北营大小事宜,东北营的将军王喆元除了每年例行向张止付述职外,很少与北地各营联系。
这要换成别的大将军,早就处置了王喆元,然而一向暴躁阴狠的张止付,却容了王喆元这么多年。
间接造就了裴孟两家成了东北驻地的霸主。
张止付虽想造反,却不想惹、也不敢惹武德太子。
这是阮易得出的结论。
可惜了,张止付重用了他。
他偏要给武德太子狠狠来上一刀。
陈已不知阮易满肚子算计,乐呵呵跟着阮易直奔孟家。
阮易让人递了帖子拜会,他来的声势浩大,一进东北驻地的地盘,就已经被裴孟两家盯上,这会拜帖送上,得到了孟家少主亲自接见。
“我叫宜多金,祖籍岭南,但从三岁,就跟着父亲在外行商,四海为家。我从永年城一路往北,收了许多药材,卖了后,又在北地收了不少山货,我听说咱们这里仓廪充实,想同孟公子做笔买卖,换些粮食再卖到北地。”
阮易喝了口热茶,就迫不及待道出来意。
孟家少主孟仲信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十分稳重。他不急着答话,上下打量阮易,想从阮易身上找出漏洞。
阮易一身风尘仆仆,笑的和和气气,四方发财,任由他打量,活脱脱一个商人模样。
“宜公子年纪轻轻,但一看便是做了多年买卖的老行商了,只是你身后这个随护,看上去血气颇重。”
阮易的目光跟随孟仲信转移到陈已身上,闻言,并不慌乱,微微一笑,淡淡道:“常年在外,难免有宵小之辈,若是底下人手上没几条人命,我如今也坐不到您面前喝茶了。”
“理解。”孟仲信见他实诚,疑心便没那么重了,只是一双眼睛钉在了阮易脸上。
两方验过货,都很满意。孟仲信就要当场交接,却被阮易给拒绝了。
“怎么,你不打算卖了?”
陈已也纳闷地看向阮易,把粮食拉走,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还要做什么?
阮易眉眼带笑,“今天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作为见面礼,我愿意再让您一分利,日后还要长长久久地来往。”
孟仲信心情大好,“够爽快,日后只要你的货还像今天这般好,有多少我收多少。”
“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孟大哥,我们做行商的,走哪儿都得靠朋友。我初次来贵宝地,还想多交些朋友。我听说,这里还有个裴家,我想去拜访。若是空手去,怕人家不见。您放心,我只求见一面,混个脸熟,这批货不会卖给他们,拜访完仍送回您这里。”
一说到裴家,孟仲信的脸色便黑了几分,虽然很快收敛了,还是被阮易注意到。
“你想在这里做生意,裴家确实要拜访。”
阮易起身,抱拳道:“裴家高门大户,我一介草民难免胆寒。孟大哥不嫌我卑微之躯,今日交好,还请孟大哥指点我几句,哪怕同裴家做不成朋友,也别让我说错话得罪了他们。”
陈已撇嘴,小军师真能演,说的那叫个言辞恳切。
孟仲信思索片刻,对上阮易清澈眉眼,叹口气道:“裴家傲慢,确实不好相处。即便我们两家多年世交,如今也不再是他们座上宾。”
阮易眨巴眨巴眼,神色天真,“为何?”
“家中族人虽有涉足仕途者,却皆是末秩小吏,裴家却有个一品大员,外面都说裴孟两家,实则我们早已不能同他们相提并论。他们一家独大,作恶乡里,欺行霸市,人人惧怕,说句砍头的话,他们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阮易作出一副忐忑模样,结结巴巴道:“那、那我还是、还是不要去拜访了。”
“你得去。”孟仲信简直是贴心大哥,“你要是小生意人,倒也无妨,你偏是个大商人,不去给他们递个帖子,他们岂会容你在这里安心做买卖?”
阮易登时眼泛泪花,起身拜下,“孟大哥真心待我,小弟感激不尽。哪怕在这里做不成买卖,能结识孟大哥,也不算白来一趟。”
陈已:“……”
演就演,怎么还整上情深意重了?
唐溯,你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