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5章 黑巷子 ...
-
河立死了。
这是牟泰江有点没想到的。
自己在拍戏。拍打戏。拍得很过瘾,于是短暂的没有注意到他。
凌晨四点,只有蟑螂、臭虫和老鼠活动的时间段,这家伙从家里出来,不知道想干什么,踩着拖鞋在小巷子里乱晃,就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也没有带口罩,只是压低了白色棒球帽的帽檐,低着头走路还妄想不被人发现,一抬头看到五六个人将自己围住,想掉头跑但脚下是双黑色人字拖。
为首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抡起了棍子,随在后面的人也看起来积怨已深,甩棍、棒球棍,劈头盖脸就把毫无反抗能力的河PD放倒在地。下手狠厉,也可能是被雇佣的打手。
开始倒是没罩着脑袋打,轮圆的棍子都砸在河立身上背上,但吃痛的人一翻滚躲避,不知是谁一棒子就好运的敲碎了河立的头盖骨。
牟泰江下班已经过去两小时,坐在自己沙发上刚起开一瓶红酒的时候找了一下河立的位置,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动不动呆在巷子里。
变成黑色分子瞬移过去,才发现他又躺在血泊里,伸手摸摸脸,已经凉了。
人类怎么这么脆弱,棍子敲一下就流血,血流光了就废掉。如果能把他也变成恶魔就好了。
救活他有点费劲,因为已经死过三次了。第一次不小心被人打死,第二次是不小心被自己弄死的。第三次跳江淹死了,现在自己一个没注意,又死了。
“别再死了行吗?很麻烦。”牟泰江将手放在河立脑袋上,光芒过后,伤口愈合。
河立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咳嗽,把嗓子里的血沫子咳出来。恶魔的法术大概修补了碎裂的颅骨,恢复好破掉的血管和脑花,应该还补回来了一些血,但还是能感到失血过多,眼前晕晕乎乎四肢酸软乏力。
抬头看了一眼牟泰江,但是不想理他,也没力气理他。
脑袋被打的地方还是很疼,身上也无一处不是痛的。
但是不理他也不行。
“我做错了什么?”
河老师抬起头,向这位对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在瞬息之间了解,但是大部分事情都不了解的生物,抛卸自己的问题。
“什么?”恶魔果然一脸懵懂。
如果河立是问他自己没了良心之后都干了什么缺德事那要回答的可就太多了。但如果是问他在巷子里干嘛了,牟泰江还没来得及用自己的能力了解。
衷心的仆人刚想导出监控一样的事件记录,帮这个可怜人回忆一下,河立又细刨了自己的疑问。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为什么次次、每次、每一次来救我的都只是只能伸出援手把我拉进地狱的恶魔?”
恶魔想了想,感觉这问题也不是在问自己,于是还是选择不回答了。
河立爬到墙边,贴着冷硬潮湿的水泥墙坐下,摸摸口袋,掏出两张纸币,抬眼看着能救他于枯竭边缘的恶魔小子。
“帮我买几瓶水。”
??“水?”
??“水。”
“什么水?”
凌晨四点的天色未明,巷子里一片昏黑。恶魔又穿一身深灰西装,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张脸,面无表情。
是真的不解。
“我家里被人停水停电了,没水喝,我才出来的。”河立声音虚弱,嗓子里含了沙子似得脆弱。
牟泰江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
再返回来后,将装了五六瓶矿泉水的袋子丢给河立,河立掏出一瓶水,将瓶盖拧开,清水大口的倒进嘴里。
“够吗?”
河立点点头。
“明天的够了。”
一瓶水很快喝完。将空瓶捏扁丢进巷尾的深蓝色垃圾箱,深蓝色收纳可回收垃圾。将帽子捡起来拍掉上面一部分泥土再次戴在头上,两个人站起来往回走。
牟泰江在来到河立家门口的时候被吓到了,帮忙将电力恢复后,黑漆漆的房子瞬间灯火通明,院子里一片狼藉,院门被人爆破了,白漆的破木头仅用一个铝合金门叶歪斜的悬挂在木栅栏上,院里的木桌木椅被砸得稀烂,翘着被折断的尖锐木腿,都奄奄一息的倒在草地上。
“江下呢?”
“我赶走了。”
打开门,二层小楼里很安静。
进了客厅,牟泰江在沙发上坐下,数了数黑色小圆茶几上挤满的酒瓶。一瓶气泡酒,两瓶红葡萄酒,一瓶白葡萄酒,两瓶啤酒,还有三瓶烧酒,都基本见底的样子。看来这人类小子这几天困在房子里,是靠这些活着。
河立又去到酒柜前,一手拨开玻璃门,一只手手指在形状不一的大小瓶身上慢慢划过,波尔多瓶、勃艮第瓶....
“又见面了,优雅的绅士们,哦漂亮的女士,不不,我还是要邀请....”
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着,最后手指落在一个褐色玻璃斜肩宽身的强壮守卫上,拿了一瓶哈雪香槟出来。
一边走回客厅一边撕去铝箔纸。站在沙发后面恶魔的背后,缓慢的解松铁丝圈,拇指按着瓶塞旋转瓶子,酒塞“噗”的一声冒出来。
从小吧台拿了一个新的香槟杯,晶莹的液体倒进玻璃杯。手从肩头伸过来,从恶魔身后递给他。
“别再喝了。”
牟泰江看看杯子,又看看河立,这个人类现在的身体里全是酒精。
“我家现在只有酒了。不喝酒,你来我家做什么?”
河立坐到恶魔旁边来,一只腿半卧在沙发上,用柔软的声音贴近恶魔耳朵。
“□□么?”
他一只手举着酒杯,摇摇晃晃,一只手去解恶魔的衬衣扣子,搞得牟泰江有点紧张,因为感觉酒水就快要撒在自己今天穿的很喜欢的一套西装上了。虽然自己有瞬间烘干的技能,但是被撒上酒液心里还是不舒服的,会糟心。
恶魔连忙接过酒杯,将清澈的液体全部倒进嘴里,垂下手将酒杯放在地上。又捏着河立的手腕,把他拿远些。将他解开自己胸前的两颗口子重新扣好。
“不行,你很脏。”
恶魔在堕落之前,也曾是个干净整洁的天使呢。
“我要把你弄脏。”一只手被捏住了,河立任性的伸出另一只手。他的卷发粘着结痂的血迹,还有泥土和上一个秋季留在泥土里的枯草渣子。衣服也有很多血印子和脚印子。
“去洗澡,你满身酒气。”嘴里呼出的酒味,混杂着血腥味,这样贴进牟泰江时异常的浓烈。
“不要,我不想洗澡。”
河立呵呵的笑着,就是要赖在恶魔面前。
突然的一阵眩晕,天地猛然倒转。
地板在自己脑袋上方,然后徒然拔高,恶魔的后背贴着自己胸膛,他穿西装裤子的屁股在自己面前晃动。
随着恶魔一步步的走路摇晃,眩晕感让自己快要吐了。
“放我下来....”
河立痛苦的忍耐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在恶魔面前...哦是背后,呕吐,太没面子了,而且是自己家里的地板。
是当前没有保姆也没有江下也没有任何自愿帮忙搞家务的学生的自己家里的地板。
恶魔将河立抗到淋浴间,扔进白色浴缸里,拿起喷头,花洒对着地板,一只手调节温度,试了两秒后浇到河立头上。
“行吗?”
“——你要吃冷鲜的我吗?!”河立打了个寒颤,用奇怪的音调尖叫。
“......”
“烫吗?”“嗷——”河立尖叫一声加一阵胡乱的躲闪。
恶魔连忙将刚移动过去的花洒又挪开。
“你要煮熟我吗?都烫冒烟了狗崽子!!”河立挣扎着卷起手臂上的袖子,只见带着镯子和手链的手臂被烫红了一片。
牟泰江连将调节器的扳手再次扳向另一边。
“这样呢?”
河立一阵颤抖,终于在浴缸里挣扎着站起来,“啊西八——关掉,关掉!”
“你自己来吧。”牟泰江将水关闭,花洒被河立一把夺过去。
“我本来也没有要你帮我!!”
“人类真是娇贵。”
牟泰江想吐槽,自己洗澡的时候,都是左边右边随便拧的。但是看到河立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委屈又遭人怜悯,便忍了没说。
“啊西,真是够了,恶魔是蠢蛋吗......?”
关上门,还能听到这小子怪里怪气的骂骂咧咧,胳膊好像是被烫红了,不过倒是相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有活力多了。
牟泰江回到沙发上,无所事事的躺下刷手机,脑子里还是河立刚刚怨恨的瞪自己的样子。只是浇了点凉水,又浇了点热水,又浇了点凉水,这家伙应该不会感冒生病吧。
牟泰江手机已经使用很久了,但一直只用于打电话和看短信。最近几天刚学会用其他的功能,叫姜部长刚教会自己的便是上网页看新闻。
看新闻很有意思,上网很有意思,网上全是骂河立的新闻,已经整整三天了,但还是没看够。
因为河立发行的歌太多,从他还上学时做的歌,到十年前逐渐火的曲子,都被人拿出来逐字逐句,每个音节每个鼓点的分析了一遍可能是抄袭了谁。
不过奇怪的是,被讨论最多的是他“父亲”《肝与胆》这张专辑,人们忽然说作词作曲是李忠洌——那位也是自己的契约客户、猫猫制药的老头子。
牟泰江摸着IP用恶魔的能力查看了一下故事经过,是那位李忠洌买了一些媒体发稿让大家这样说。但专辑里没有任何一首是他作了词曲或编曲,人类果然真的很无聊。
“——砰”的一声,有点大的响动。牟泰江起来查看。走到浴室门口拧开门,一身赤条条的河立已经在挣扎着爬起来,在浴缸旁边。
美人出浴。
“你在干嘛?”
“滚。滚出去。”河立回头瞪了他一眼,绯红着脸吼到。牟泰江不明所以,只好又关门出去。总是要无缘无故承受他的脾气,谁叫自己是他最忠诚的仆从呢。重新爬起来的河立重新站进浴缸里,用后背单薄的脊背和没什么肉的屁股对着离开的恶魔,重新拧开水龙头。
这家伙脾气可真不好,在人类里,应该算是脾气很差的那类吧。
牟泰江嘟囔着,重新回到沙发上,继续刷刚刚没看完的新闻,每一篇都没有重复的,又新鲜又可乐,人类最会写的故事应该就是新闻了吧,但没过不久,那人类小子就洗完了澡,又过来了。
“在看什么?在看我吗?”
他换了深蓝色的绒睡袍,用绵签掏着左耳的水迹。
“为什么不擦头发?”
“没力气了。”河立倒在沙发上,躺在牟泰江肩上,故意把卷发的水都沾在他肩膀上,被牟泰江把脑袋推开。
河立不安分,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后,喝一口酒,左手端详着香槟杯欣赏着酒液里的气泡,右手又伸出来,摸到牟泰江右脸上,手指轻轻碰到牟泰江面颊上的汗毛,悉悉索索的摸索。
牟泰江用力挠了挠,有点痒痒。
“你不累吗?”人类这不堪一击的身体不是很容易累吗?何况他刚复活,也一直没吃东西,二魂六魄都很不稳定。
“不累,”河立其实感觉浑身都麻麻的,但却顽固的回答牟泰江道。
牟泰江认真的看着河立,他上下眼皮勉力支持的细碎褶皱,展示着他极限的疲惫,漆黑瞳仁里却亮晶晶的,带着善意的无私的诱惑,诱惑着没多少良知的恶魔。
恶魔又捏住他的手,郁闷的提问,
“你们人类这样,是不是叫做....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