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死入归墟》国泰君安

9、成魔

　　荀阑不答，只见他伸手握住剑锋，在三人吃惊的目光中，另一只掌心聚起一股魔气，将翎牙一掌推了出去。

　　“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他只来得及转头提醒愣在原地的小莱，翎牙周身环绕着一团黑气，很快又提起剑飞身刺来。

　　荀阑凝神，周身升起耀眼的紫色光芒将他托起，二人对上，两股力量在虚空中交汇，瞬间，一道光焰穿透了夜空。

　　转身寻到暗处躲着的小莱看到，段青棠取下腰上的一条蛇骨银鞭，凌空勾出道风刃朝翎牙挥去，这一鞭直击翎牙面门，他堪堪躲过，风刃落在他身后的青石地砖上，一阵噼啪作响。

　　段青棠刚想追过去，翎牙就以长剑引出几道轰鸣的雷电，电闪雷鸣中，被淬炼一新的剑身凝起冰霜，化作无数细小的冰锋，劈向她的飞舞银鞭。

　　躲闪中，她看到天边亮起紫色的光轮袭向翎牙，翎牙御剑冲入光轮中心，这时，荀阑又幻化成一道紫色漩涡，将翎牙卷入其中。

　　片刻后，随着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小莱看到翎牙呕出一口鲜血，摔在石阶上。

　　荀阑从旁边的屋顶飞身下来，他的额角能够看到细密的汗珠，“你带小莱离开，我留下来对付他。”这话是对着段青棠说的。

　　背后闪过一道光刃，翎牙手中的裂影剑挡在了二人身前，荀阑再次拦住他。

　　段青棠跟小莱对视一眼，她深知此时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累荀阑，只好跟着段青棠先离开。

　　天空中，浓郁的黑雾与紫光交织在一起，不断团成一团巨大的圆球，在这团纠缠的魔气内，黑影如同一头失控的魔兽，冲撞嘶吼，试图挣脱紫光的束缚，紫光时而化作一团烟雾，时变幻成捉摸不定的旋风，克化掉猛兽的一次次撞击。

　　段青棠去而复返时见到的就是这番二人缠斗的景象。

　　似是觉察到她回来，荀阑不再拖延，抽身飞向云端，应对不及的翎牙扑了个空。

　　夜幕下，一道紫色的大网从天而降，将半空中的黑色浓雾牢牢锁住，释放出万丈紫光，同时一道锋利的剑光不顾一切地挣脱而出，两者在半空中激烈交锋，彼此厮杀，最终于混沌中炸开刺眼的白芒。

　　片刻后，半空中坠下一个人影和一团魔气。

　　段青棠赶忙上前将荀阑扶起，再看那团魔气已经化作一股烟飘走了。

　　荀阑的胸口渗出鲜红的血珠，他看到段青棠犹豫地看向翎牙消失的方向，说道：“别追了，他伤的比我重。”说完后就昏死了过去。

　　-

　　一天一夜过后。

　　段青棠时不时就去无上殿中看看荀阑醒没醒，毕竟一方面荀阑算是救了她，另一方面是她有些心虚。

　　那日翎牙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跑到鬼市中问她如何寻找神息，她就是鬼面夫人的事除了先魔王和荀阑，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段青棠隐于鬼市中多年，来找她做交易的不乏各路神鬼妖灵，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既可名正言顺收集天下财宝，又能顺便掌握各类秘辛。谁想到有一天如此倒霉竟遇到翎牙上门来，一言不合就要烧她的楼，还害得她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可笑，她如果知道如何找到被封印的神息，早就飞升成仙了，还轮得到他。

　　床榻上的荀阑面无血色，就算是只躺在那里不动也显得无比僵硬，看着就像刚从千年冷窖中挖出来一般。

　　小莱趴在床边，听到段青棠的脚步声，她醒了过来。

　　看到自己吵醒了她，段青棠索性直接问道：“怎么样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小莱揉揉眼。

　　“当日先魔王正是因为被裂影剑所伤而中了翎牙他们设下的圈套，荀阑也受了一剑，”没那么快醒过来是意料之中，不过她还是安慰了一下小莱，“万幸他现在除了胸口留下的剑伤，魂力并未受损，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段青棠陪着小莱坐了一会儿后，转身去一旁倒了杯水。

　　感到疲倦的小莱双手掩面，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在这个间隙，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沉睡的身影终于动了动眼皮，并在片刻后，猛然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小莱隐约觉得胳膊压着的被子动了动，刚要抬头，一只惨白修长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还来不及反应，那只手又将她整个人抵在了榻边方几上。

　　“咳咳。”小莱试图挣扎，但力量差距过于悬殊，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你是谁？”刚醒过来的荀阑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凄厉的神情竟然和翎牙一模一样。

　　“我……我是小……小莱。”小莱不解，但还是费尽气力说道。

　　“怎么回事？”听到响动回身的段青棠也愣了，她急忙上前制止荀阑，“快松手，这是怎么了？”不知为何，那只细瘦的手力气出气大，任她如何拍打都是纹丝不动。

　　“小莱？”荀阑喃喃道，脸上的神情更加困惑了。

　　人是醒了，但是意识好像并不清醒。

　　小莱的脸憋得通红，呼吸困难，眼眶中也开始流下痛苦的泪水，荀阑见状却仍没有松手的意思，段青棠也有些急了，“你自己救的人你忘了？”

　　闻言那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瞳望向段青棠，目光凛冽而空洞，原本清俊的面容也变得扭曲，没了往日的温和，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二人对视，经过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又转头看向小莱。

　　似乎是短暂的意识回神，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突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却依旧不肯松开紧握着的手，段青棠正准备叫人来帮忙，就在这时，高大的身影当着她们的面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没事。”小莱在气绝之前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此时瘫软在着方几上大口喘息。

　　二人一起看向再度昏睡在榻上的荀阑，此时的荀阑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和顺，胸膛随着规律的气息上下起伏，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们的幻觉。

　　“方才怎么回事，我只是转身倒杯水，他怎么就突然这样了？”段青棠看到小莱细瘦的脖颈上赫然一道可怖的红痕。

　　小莱沉默着思索了一番，摇摇头，“他突然就醒过来了，我没及时发现。”

　　段青棠原本以为荀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修养过后就没事了，可是刚才的癫狂一幕很难令她说服自己，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勾勾手放出一只信雀，“我还是传信去叫纪七过来，也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纪七是除渊主修诘、祭司段青棠还有原本的魔将翎牙之外的魔族四大魔使之一，尤擅诊疗，有魔医之称。他平日喜爱清净，在先魔王亡故后，还从来没有漏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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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新魔王，我还是第一次见。”听段青棠的描述，小莱还以为此人很难请动，哪知在信雀放出后，纪七马上就赶到了，完全不像刚收到消息的样子。

　　此时纪七正站在荀阑床榻前幽幽道：“可惜，来晚了，现在已经死了。”

　　尚处在怔愣中的小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对面的段青棠。

　　“你胡说什么？”段青棠有些恼怒。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纪七挠挠头，有些后知后觉，“我是说他的凡息断了。”

　　“什么意思？”

　　纪七叹了口气，“他不是原来也是凡人吗？只是后来身上的魔族血脉觉醒了，你看他身上的伤口，”纪七指指荀阑被裂影剑所伤的胸口，“这处伤口看起来已经快好了，是因为他的愈合力很强，如果他只是个凡人的话现在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看着二人一脸紧张的神情，他又继续解释道，“幸好他是半魔之身，虽死犹生，魔气让他可以保住肉身。”

　　“那他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段青棠有些不耐烦。

　　“这个嘛，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如今他确实再跟凡人没什么关系了。”纪七掏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地塞到荀阑口中。“我已喂他服下稳定心神的丹药，等他再度醒过来就没事了。”

　　“魔气苏醒会对他有伤害吗？”小莱问道。

　　“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伤害，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嘛。此前他体内的魔气应该是被封印或压制了，而如今那部分魔气已经完全苏醒了。”

　　纪七又挠挠头，“哦对了，唯一的可能是，他醒来后也许会忘记以前的一些事，也就是他作为凡人时的一些过往，也算是助他斩断凡尘了。这不是很好吗，他现在可是魔王。”

　　听到这里的段青棠看了看小莱，她对荀阑是怎么认识的小莱并不清楚，但她直觉这事不像纪七说的那么简单。

　　“伤势也弄明白了，我就先走了。”纪七注意到了欲言又止的两人，恐怕继续留在这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一下，”段青棠伸手拦住纪七，“至少等他醒过来再说。”

　　纪七还想说什么，段青棠白了白他，“你也知道他现在是魔王，就算你乐得躲清闲，待会儿他要是醒不过来你麻烦更大，还是老老实实在这等会儿吧。”

　　纪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作罢，他到一旁的桌子前自顾坐下了。

　　日暮西垂，殿内的熏香将要燃尽，冒出断断续续的一股青烟，小莱仍旧像之前那般一动不动地盯着榻上荀阑。

　　段青棠打算起身活动活动，她看到另一旁的纪七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就在这时，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