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死入归墟》国泰君安

8、烧灼

　　就在这时那狸花猫竟然开口说话了：“不不不，这世间除了妖魔能使出任意变幻之术，在九重天和北方神山上还生活着神族和仙族。而你我，就同属于神族。”

　　“神族……”她是在酒馆中听人提起过神族和仙族，不过不代表她相信眼前这个怪物的话，在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时，下一刻，那狸花猫又变回了清俊男子。

　　“怎么样，你相信了吗？”

　　“可我不是被困在魔渊中的游魂吗？怎么会是你说的神族？”

　　“怎么会有人生来就是游魂呢。”男子笑笑。

　　等等……魔渊，在此之前，他们说魔渊中囚困着神族，难道……？不对，怎么可能，小莱的脑子现在像是被几道闪电同时劈过，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勉强稳住心神，“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既然你早知道我和你是同族，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而要等我逃出魔渊后才来找我。”

　　“在此之前，族人并不知晓你的存在，我也是偶然来到魔界才发现了你。”他的声音很温和，小莱却觉得有些烦躁。

　　男子又补充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魔族，但其中必有因果奥妙，况且你现在附身在凡人身上，我不能干扰凡人命数。”

　　“什么因果奥妙？”

　　“先魔王无故被杀，新任魔王也就是他的儿子，又是半魔半人的异类，接下来魔族中必生灾祸，此时你出现在魔族不能说不是一种巧合。”

　　“你是说荀阑会有危险？”小莱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半信半疑。

　　“魔族本就为世间所不容，而他身上还留着一半凡人的血，他的族人又会如何看待他呢？”

　　小莱沉默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才恍然回神，“姑娘，衣裳试得如何了？”

　　“你先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我在人间的名字是洪嘉平。”说完后男子就不见了。

　　“试好了。”小莱打开门，圆脸姑娘笑着走进来问道：“如何？姑娘穿上可还喜欢？”

　　“嗯，我就要这件了。”衣裳还原封不动地挂在衣架上，圆脸姑娘让侍女们再次将它取下，“好的姑娘，那随我到前厅去结账吧。”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需要回去好好捋一捋。

　　荀阑端起茶杯闻了闻，清幽的芳香令人心神安宁，用的确实是上好的茶叶，并无蹊跷，他慢慢地品着茶，等小莱回来。

　　在小莱进去前他用了一点法力，在她身上设下了一道禁制，若遇危险能暂且挡上一挡，也能让他及时知晓，好在小莱不一会儿就试完回来了。

　　“如何？”

　　“很合身。”小莱放下帘子，对着荀阑笑笑。

　　荀阑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身，看着圆脸老板娘动作利落地帮小莱把衣服包好。

　　等到二人走出门口时，月已至中天，街上的彩灯将两人的倒影拉长，来时走过的那端街巷上喧闹声依旧不休不止，声音遥遥地传来，只是跨出这扇门后，小莱的心情已经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还要去前面看看吗？”小莱目光落在荀阑帮她提着的包好的衣裙上。

　　“不用了。”

　　“那我们回去吧。”

　　“嗯。”

　　“你以前在人界时，也有这样的集市吗？”小莱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有的。”

　　“我还以为世间只有北穆才有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小莱语气中好像带着一丝落寞。

　　“没有像这么热闹的。”荀阑看着她一格格迈过脚下的青砖，直觉她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以前只给我讲过你来魔渊山的经过，我好像很少听你提及以前在人界的事？”说到这里时，她停了下来仰头用一种纠结的眼神看向他。

　　荀阑一愣，“也许是过了太久，不记得了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主动过问他以前的事，往往是他说什么她就在一旁点头听着。因为那时她很难理解人的七情六欲，也很难领会什么是凡尘因果，所以她不去想、不思考，也就不关心，自然也不会被什么烦扰。而现在，她套上了凡人的枷锁，和他一样了。

　　小莱看他眼神闪躲，有种把什么都说出来的冲动，她深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是喜欢以前那样当个法力低微的凡人的日子，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成为主宰魔界的一族之王？”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快看，那是什么！”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响起，二人同时回过头——

　　身后的天街尽头最高处，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已经将高耸的木楼完全包裹，远远看去就如一根矗立在天地间的火把，那正是传说中鬼市之主鬼面夫人所居之地。

　　女子周围的路人听到声响后纷纷停住脚步看过来，“是鬼面夫人的天鬼楼！”众人皆是大惊。

　　火势是一瞬间燃起的，在此之前，谁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或是见到蔓延的前兆。

　　“怎么回事？”小莱与荀阑处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后不断有听闻火势后围过来看热闹的。

　　“小心。”荀阑摇摇头，一边提醒小莱当心，不要被裹挟而来的人流撞到，一边眯起眼看向眼前的火势。

　　“天鬼楼起火了！天鬼楼起火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接连响起，像是溅进油锅的水滴，在人群中炸开。闻声的路人呈现出了各自截然不同的反应，有听到后慌忙逃走的，有迅速跑到四处传递消息的，也有好奇围上前来看热闹的。

　　直到最后，在离着天鬼楼不远不近处，汇聚起了一道人墙，荀阑和小莱站在人群角落中。

　　哄乱持续了一阵，那头的火势愈演愈烈，没有人想过要不要去救火这个问题，毕竟那座高楼，在从前也是无人敢靠近的。

　　小莱听着一旁的几人开始议论起天鬼楼。

　　“那里可是放着全鬼市财宝的地方，这一烧，里面的宝贝们可怎么办！”

　　“是呀，这些年来，鬼面夫人于世间辛苦搜寻奇珍异宝，就是为了装饰这座高楼，怎么好端端的就走水了？”

　　“可惜了，不过那些稀世珍宝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木楼遭殃了，毕竟连楼里的地砖都是纯金的，真金不怕火炼嘛！”有人如数家珍道。

　　“你进去见过？”另一个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可没有，我是听堵坊的坊主陈阿大说的，他可是给鬼面夫人办事的。”

　　“走水了！”远处不断有人在提醒尚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的路人。

　　水泄不通的人墙外，隔着一段距离，仍有才收到消息的路人，喧闹的锣鼓声与突兀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一条长街的两端俨然分成了毫不相同的两番景象。

　　“那是不是这一烧我们就真能见到那些宝物现世了？”

　　刚才还讨论得绘声绘色的几人顿时哑然无声，齐齐看向这个说话的人，给他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眼。

　　木楼在烈火中犹如跳着舞的狂魔，沿街的两旁店铺中冒出几个闻声而出的店家，待看清着火处后惊得冷汗连连，慌忙逃了出来，那火势大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突然，荀阑往一旁的墙角走去，在小莱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抓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去哪？”

　　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姑娘，已经几乎要没入身后的人群，在这一拉下打了个趔趄，她身上罩着一个灰袍，掩住了面目和里面的衣衫，在几个膘肥体壮或头发花白的男子中尤为显眼。从她走来的方向判断，似乎也是刚从沿街店铺中逃出来的。

　　不明所以的小莱跟过去，火光映照下，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双眼，竟然是段青棠。

　　段青棠一顿，头上宽大的灰袍帽子划下，眼中是不可置信：“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莱刚想解释，一阵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枯叶与尘土，天空被一道道刺眼的闪电撕裂，不知何时飘来的厚重乌云汇聚在夜空形成灰蒙蒙的漩涡，紧接着，耳畔炸响数道惊雷。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伴着银龙般的闪电，一个手持长剑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他手中的长剑不由分说地抵住了段青棠的后颈。

　　被这架势吓到的众人一哄而散，不消片刻，原本拥挤的街上空空如也。

　　一头乱发在狂风中飞舞，深潭般的双眼毫无生气，苍白如纸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不是翎牙又是谁。

　　“你要去哪里啊，鬼面夫人？”翎牙嘴角溢出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

　　听到这话的段青棠后背绷得挺直，留给对面的小莱和荀阑一个尴尬的微笑。

　　比起翎牙突然手持裂影剑站在面前而言，段青棠就是鬼面夫人这件事似乎也不能让小莱更吃惊。

　　翎牙血红的双眼落在荀阑身上，“原来你也在，”他的唇角扯起一个更诡异的笑容，“怪不得鬼面夫人号称知晓天下事，却单单不肯做我的生意，原来是和魔王大人一伙的。”

　　“也好，今日所有的旧账就一并算完吧。”翎牙手中长剑一挥，剑锋调转指向荀阑的眉间，“魔渊中的神息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你发什么疯！”段青棠也不再躲闪，她回身愤怒地看向翎牙。

　　翎牙无视段青棠，指着不为所动的荀阑继续道：“难道你要说你不知道？”

　　“你想怎么样？”荀阑看着他手中的裂影剑，语气波澜不惊。

　　“把神息交出来，我让你死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