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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倒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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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又逢他的“受刑之日”,钟缶照旧来到魔渊召见荀阑。不同的是,这次他将裂影剑交给他并指给他一条暗道,让他离开魔界,荀阑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此之前,钟缶曾经固执地认为,荀阑总有一天会承认他这个父亲和自己的魔族身份,因此数年来坚持每月到魔渊中,以施刑的名义劝诫他,甚至将法力传给他。
那时他还以为他终于要放弃了,直到看到钟缶被裂渊之火重伤。如果钟缶清楚伤他的人为何而来,那他放走他,只是为了救他,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青天灵瓶里的秘密?
段青棠又继续推测道:“翎牙抢走魔剑后就藏了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魔剑下落。而先魔王殒身前也曾来到魔渊取走了被封印的裂影剑。会不会是,翎牙以为拿到裂影剑是找到被封印神息的关键,因此才从荀阑手中抢走魔剑,并将杀害魔王的罪名推给了荀阑?”
“一定就是这样,”炽司激动起来,“还是青棠圣使聪明!”
荀阑对此不置可否,“单凭翎牙一人的修为想要重伤先魔王谈何容易?即便是与同为四大魔使的你,还有修渊主联手,他也未必能办到。”
“这倒是。”段青棠撇了撇嘴,而一旁的修诘则什么都没有说。
“既然他的目的是找到被封印的神息,就迟早还会回来,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吧。”荀阑语气缓了缓,看向修诘,“修渊主,渊中情况还需要您多加留意,如有异常及时通知我们。”
“自是。”修诘忙应下。
“炽司,你带人将山上巡查一番,发现可疑之处立即上报。”
“是。”
“今日就暂且如此吧。”荀阑面向众人道,一旁的段青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日光穿透高耸山峰上巍峨的宫殿,倾泻在光洁的地砖上。
段青棠将小莱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哪来的姑娘?看着眼生,也不太像是侍从啊?我刚刚在魔渊中就想问了。”方才她跟了荀阑和小莱一路,最后三人一起回到了无上殿。
和小莱以为的不同,段青棠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生人勿近,说话时反而带着孩童似的天真,只是面对她的疑问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荀阑拿过茶壶倒了一杯水,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山下一家酒馆的卖酒姑娘,她叫小莱。”昨夜的酒已被人撤下,新换的茶壶中水还是温热,他将茶杯递给小莱。
“是吗,北穆镇上可是我的地盘,我怎么没见过?”
小莱接过茶杯,段青棠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喝茶呀。”看到小莱左右为难,她还好心提醒。
荀阑话锋一转:“你是故意放走翎牙的?”
听到这话,换到小莱惊讶地看向段青棠,段青棠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他要逃走吗?”
这下只剩小莱不明所以了,为何要放走翎牙?
荀阑见段青棠这般坦然,又将话绕了回去,“她来山下送酒时被一个修道人劫上山,我见她无辜,便随手救下她而已。”
“哦?近来山上已经很少能见到凡人了。我命人在山下鬼市散布了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且严禁他们再带人上山,目的就是让那些愚蠢又不自量力的道士少来扰我们清净,怎么还是有不知死活的。”
段青棠顺着荀阑的话接下去,实则根本不信他的说辞,她直觉这个小莱姑娘身上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过话又说回来,荀阑以前是凡人,因为同情救下同类倒是也不无可能。 “那个修道人呢,杀了没有?”
“也是昨晚不见了,而且是在无边林中我设下的结界里不见了,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被翎牙带走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除了他,谁还会如此胆大妄为?”段青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放他出去玩一会儿,他竟把你的行踪摸得如此清楚。”
“你说渊主和翎牙有勾结吗?”段青棠瞟一眼小莱,话说的直接。
“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
魏风佯装睡了过去,试图偷偷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他的族人向来视妖为异类,但与魔族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他孤身一人来到魔界,自然心中已有些准备,好在如今的遭遇还不算太糟糕。从他们用的法术来看,确是魔族无疑。他们把他抓来,扔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不伤他而只东拉西扯地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似乎是想从他口中打探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些人的声音隔着石洞从另一侧传来,高高低低中带着回响,让魏风很难分辨。
面具后传来低声的质问:“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是。”一个低着头的瘦削影子回答道。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疑惑:“留着这么一个傻小子有什么用?”
面具人解释道:“人界的沧阳州有几大除妖诛魔的门派,这人与曾经的荀阑同是来自沧阳,且和当初的荀阑年纪相仿,更巧合的是,在他上山这天渊灯又莫名其妙亮了,你觉得这其中就没有点什么关联吗?”
“您的意思是,这小子是荀阑的人?”
“就算不是他的人,也多半是冲着他来的。表面看来那小子只是个初出茅庐路的小道,但难保他不知道点什么。”
“属下明白了。”
“和他一起上山的那个姑娘的行踪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废物,这点事还需要我亲自去查吗?”
“属下无能,属下一定尽快查明那姑娘的行踪。”
“嗯,快去吧。”瘦削的身影急匆匆地退下了。
“难道说人是被荀阑带走了?”留在原地的面具人自顾喃喃道。
……
段青棠打听完小莱的事后就一阵风似地消失了,空空荡荡的大殿中最终只剩下荀阑与小莱对坐。
小莱刚想说什么,却突然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荀阑见状赶忙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小莱抬起头摆了摆手,小声说:“没事,我只是感到有些饥饿,差点忘了我现在是凡人,有些时辰没吃东西就会这样。”
荀阑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将桌案上一碟原本摆在角落里的糕点推到小莱面前,“你先垫一垫,我这就命人去找些吃的来。”说完就去殿外吩咐了一名侍从。
小莱拿起白色的块状糕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入口即化,继续刚才没来得及出口说的话,“我现在还能回山下吗?”
就在这时,荀阑径直走回小莱面前,手指放在嘴唇上对她摇摇头,“嘘。”他以眼神示意窗外。
小莱不明所以地望向殿外,荀阑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视线,从这里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荀阑一点点侧过身,最终在他的指示下,小莱注意到殿外窗棂上多出了一抹阴影,窗外日头正好,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小莱点点头,荀阑弹动手指施下一道障眼法,然后才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没事了,现在可以你继续说了。”
“外面是什么人?”她有些意外,竟然会有人如此胆大。
“不知道。”荀阑端起茶杯饮下一口温水。
在窗外的那个影子看来,屋内两人的声音忽如蚊蚋般,纵使他们唇角动的飞快,却如何勉励也再听不清了,于是只好离开。
“你还是和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山上都发生了什么吧。”
“你知道为何当初我没有立即去山下找你吗?”
“难道不是因为翎牙吗?”她当日正是因为青天瓶被翎牙打破了才附身到小莱身上的。
“可是其中的缘由你有没有想过?”荀阑看到小莱迷茫的表情,接着说道:“那天他明明是有机会先杀了我的,如此他将钟缶的死嫁祸给我就可死无对证,他也可以顺利登上魔王之位。可为何他偏偏要先去抢夺灵瓶,因此让我有可趁之机逃脱呢?”
那天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她的脑中完全是混乱的,“因为你的灵瓶是很厉害的法宝?”
“那为何他还斩碎了它?”
小莱又仔细想了想, “他是要找灵瓶里的东西?”
荀阑抿着嘴不说话,继续看着小莱,这是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要找的不是瓶子,而是我?他知道我藏在灵瓶中?”这次荀阑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答案着实超出了小莱的预料,“我还一直心存侥幸,以为那么大的魔渊中少一两个罪囚不容易被发现,没想到翎牙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是跟着你逃出来的,他一定是为了抓我回去。”说着小莱耷拉下脑袋。
“如果仅仅为了一个逃脱的罪囚,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就算你对魔族至关重要,他也可以先杀了我再去追捕你。”荀阑再度端起茶杯,才意识到水已经放凉了,只能又放下,“你对自己的身世还是一无所知吗?”
“身世……”小莱勉强用胳膊撑起脑袋,一边回忆一边思索道:“我现在脑子里连小莱五岁前被狗追着满街跑的记忆都有,可就是关于我自己,关于我被封禁在魔渊以前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被封禁在魔渊中这么久呢,而且我连肉身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忽然灵光一闪,“对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肉身的缘故,如果我能找回自己的肉身说不定就能全想起来了!”
她在山下听酒客们说过,与人族不同,仙神妖魔,除非魂飞魄散,常有不死之身。既然她的魂魄还在,那么真身也极有可能还在世间某处,或许也是被困在了魔族的某个地方,如果能找回来,她说不定就可以回想起以前的事。
小莱有些激动地看向荀阑,“你可以帮我吗?”
荀阑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如果你的肉身已经灰飞烟灭了呢?”
“那我是不是就永远找不回属于我自己的记忆了,唉。”小莱低下头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