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与盛夏》未小霜

5、第5章

　　昨晚的一通电话打乱了孟女士的计划，原本昨天下午她还像只开屏孔雀一样对年级主任夸下海口，保证自己班上那个乖得像猫一样的小姑娘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孟老师现在就像只炸了毛的火鸡，看黎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上午去交确认表的时候，孟老师的眼睛如果会刀人，那黎梨估计就死无全尸了。
　　黎梨自然不会去触她霉头，连进出教室平时这种自然而然的事情，现在都要提前观察好，保证不会与那张看自己苦大仇深的脸打照面。
　　但孟老师有句话没有说错，黎梨与实验推荐生之间，有着一道鸿沟。
　　距离推荐生考试还有15天。
　　历年推荐生考试试题与所有初中竞赛题堆积在黎梨的课桌上，黎梨将自己埋在里面，连平时细心打理的刘海，也被黎梨用宽大的刘海贴粘了上去。
　　张晨阳与她对视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杀气”。
　　“你……”
　　张晨阳被黎梨的气势镇住，好长一会儿才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问：“你疯了？”
　　黎梨只是白了他一眼，这个傻里傻气的根本没有收到昨天晚上的影响，所以根本不能理解黎梨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
　　“这要考实验？”
　　“你怎么知道。”
　　张晨阳笑了笑，刚刚他在去提交确认表，只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黎梨的名字后面写了大大的实验。
　　于是，不顾孟文慧女士震惊的脸，在她的手里抽走了黑色油墨笔，将自己名字后面的一中划掉，改成实验。
　　孟老师面色复杂，但觉得自己去劝说一个实验的好苗子放弃实验选择一中始终还是暴殄天物，只能咬牙切齿憋住嘴里的“卧龙凤雏”。
　　“周末有时间吗？”
　　“不去。”
　　“不是……”张晨阳嗫嚅。
　　“就……我爸爸说实验一个很厉害的退休老师开了个小课，叫我们去听一下。”
　　“……”
　　“这个课很难约的，我爸也是提前打好招呼才留了两个名额。”
　　看黎梨还是没有动作，张晨阳搓搓手继续补充：“据说很有用。”
　　黎梨停下了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张晨阳，“地址。”
　　张晨阳松了口气，“不用地址，周六上午九点开始，八点半的时候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黎梨看了一眼便签，“知道了。”随后又继续将头埋进书堆里。
　　她没想到，此生第二次踏进皇家花园居然还能因为学习。
　　皇家花园的最高层居然是一整层的会议室，线下补习班并不敢猖獗，但这个会议室门口还是挂了巨大的横幅“欢迎周尚军老师莅临”。
　　来听小课的人远比黎梨想象中的多，等再回过神来，视野极佳的位置尽数被人占去，只剩最后几排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看起来对这个课没多大兴趣的。
　　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张晨阳，她本以为会是张晨阳扫辆单车——这是他的常规操作。但当那辆夸张的奥迪Q5横在路中间时，黎梨隐隐感觉不对劲。
　　一路上，虽然张妈妈林苒努力保持着面子上的端庄，话里话外都是“请你而已，你还真来了。”
　　林苒，与张爸或者梨爸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千金，从小没吃过苦的她生活也是顺风顺水。
　　要说唯一的艰难时刻或许也就是刚嫁给张爸的三年，可如今张爸事业如日中天，林苒也不甘心甩手做家庭主妇，手握两家服装店，拥有自己的设计品牌，无愧于别人叫一声林总。
　　下车后林苒果断拉上张晨阳，笑容满面得对黎梨说，自己与张晨阳还有其他事情，让黎梨自己进去。
　　如果她迟钝一点，或许就没蒙混过去，可即使被蒙混过去，看到张晨阳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时，她也知道这个所谓的事情是什么。
　　衣角被人拽了拽，回过头，面前是一张笑得和煦的脸。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等黎梨同意，男生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男生近乎完美的脸配上温柔的笑，让黎梨将没说出口的话吞进肚子里。
　　“一中的？”
　　男生突然提问，黎梨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问：“难道你也是？”
　　男生迅速趴在桌子上，留下一句：“那拜托同学上课叫我一下。”
　　整个过程中，男生自然的反应让黎梨觉得，如果和自己竞争的都是这样的人，那自己上岸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在身边的男生翻来覆去好几轮之后，终于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怎么还不开始。”
　　黎梨耸耸肩，男生熟练得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机，纯黑的显示屏上9.21的字让黎梨都觉得有些刺眼。
　　“你也是一中的同学？”
　　问出这句话，黎梨其实是有些后悔的，男生看着面生，如果是一中附中到底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会到要问学校的地步。
　　况且今天能来上课的，看了一圈最差的学校就是一中附中。
　　这并不奇怪，实验给的推荐生名额，要不是看着离自己也就不到十公里的初中竟分不到一个名额，也是有些可怜，否则轮也轮不到一中附中。
　　出乎意料，男生点点头。
　　黎梨脑袋上升起三个巨大的问号，而后像是想到什么，瞪大了双眼。
　　“你是陆时？”
　　陆时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学着黎梨的样子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的！黎梨。”
　　这下轮到黎梨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自己的魅力已经到了整个一中都认识自己的地步？
　　看着黎梨惊讶的表情，陆时收敛起夸张的表情，礼貌得笑笑，手指点了点黎梨摆在桌面正中间的小本子：“下次问之前先看看自己名字有没有挡好。”
　　“这不重要，你真是陆时？”
　　黎梨的问题，在陆时耳中十分得奇怪，不过陆时的教养不允许她对一个女孩子出言不逊，他还是保持着礼貌。
　　“是的。”
　　黎梨瞪大了双眼，她收回那句如果和自己竞争的都是这样的人，那自己上岸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言论。
　　很难相信，一个空降的年级第一，各科几乎满分的人，会坐在自己身边，恍如隔世的感觉让黎梨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膜拜。
　　“学神加个联系方式。”
　　像是拙劣的搭讪方式，一瞬间让陆时都反思自己之前的做法是不是也是这么——夸张。
　　果然陆时微不可查得皱了下眉：“对不起，没有。”
　　黎梨悻悻收回手机，好在这个尴尬的情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小课开始了。
　　甜美的女声柔柔得介绍着今天的主角：“周尚军老师，在实验任教超三十年……毕业班一本上线率超百分之九十五……”
　　陆时紧紧皱着眉头，眼睛盯着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他是见过的。
　　女声没有介绍太久，一个精神矍铄的老教师站上讲台，陆时昨晚本就打游戏到很晚，今天再听对他来说简单到枯燥的初中竞赛数学更是昏昏欲睡，终于在说出“他讲压轴的时候叫我一下”之后，重重趴在桌子上。
　　也就不到半个小时，还没等自己进入梦乡，黎梨被笔轻轻戳着陆时。
　　“这道题，他说是重难点。”
　　陆时睡眼惺忪得盯着题看了一会儿：“-1。”
　　黎梨停下抄题的笔，张了张嘴：“可……这是求方程式呀。”
　　陆时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已经被记了不知道多少页的例题，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摆出认真学习的架子却在干效率最低工作的“小可怜”。
　　“题出错了。”再次把头埋进臂弯里。
　　黎梨拧紧眉头，还没等反驳，黑字下红色的答案已经展出。
　　周尚军老师不紧不慢得开口：“题有问题哈，这个题是求结果。”
　　听着周围同学的哀嚎，黎梨确认了，周围是与自己水平相当的同学，但也确认了眼前的陆时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恐怖，同时产生“这种人也需要来上课吗？”的疑问。
　　她猜的没错。
　　昨晚，老赵还是不忍心如此“天才”的少年误入歧途，跟陆时的爸爸展开了长达一个小时的会谈。
　　陆时的爸爸陆明远，在外是人人尊敬的陆总，不同于常规富二代，陆明远的头脑缔造了陆家更大的基业，手握包括皇家花园在内的大型连锁酒店，目前还打算进军房地产。
　　在内，则是实在拿自己儿子没有办法，所以当老赵痛心疾首得跟陆明远分析利弊，陆明远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子，只能一遍遍跟老师保证一定好好说说。
　　挂断电话，是陆时乖顺到恐怖的脸。
　　“爸爸，您要和我谈谈吗？”
　　“……”
　　陆明远叹了口气：“明天，咱酒店的顶楼有个补习班，你去听一听。”
　　“不去。”
　　“下个月推荐生考试结束，有个天文展……”
　　“一言为定。”
　　陆明远松了口气，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初中生会对天体感兴趣，但幸好他还能感兴趣，不至于在与亲儿子的对峙中总是处于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