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93、失忆的缘由

　　趁着闲暇，慕容枫画下那枚戒指的模样，然后找去北苑的迦若那里，“师兄，你能帮我空闲的时候找个东西吗？”
　　迦若接过画纸，“这是枚戒指？”
　　慕容枫点点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但上次昆仑墟一役后便丢失了，不知去了哪里，我想找回它。”
　　迦若回想了下当时昆仑墟的混乱情形，问道，“你还记得在哪儿丢失的吗？”
　　慕容枫道，“我想应该就只有两处，一个是旭阳峰广场，另一个便是当初大师兄坠崖的地方。可我现在碍于掌门禁令不得擅自离开紫阳峰，所以就麻烦你得空了帮我去找一下了。”
　　迦若爽快应下道，“没问题，回头我去旭阳峰的时候找一下肖聿珩，他应当能帮忙。”
　　慕容枫看了下窗外的天色，迦若也站起身，“刚巧我也差不多要去接宁宁了，现在就帮你去问。”
　　他说着就折了画纸，走出房门，“等我好消息！”
　　慕容枫微微点头，“麻烦了。”

　　迦若来到旭阳正殿询问肖聿珩的去处，正巧昊辰在跟蒙愿如散步，听他道，“是我枫师妹掉了一件她母亲的遗物，我想找肖师弟帮忙找找，他不在的话温玉华也行。”
　　昊辰停下脚步，蒙愿如道，“怎么了？”
　　昊辰走上前去问道，“迦若师兄在找什么？肖师弟昨日就开始闭关修炼了，要七日才出关。”
　　迦若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不打扰你们二位的雅兴，我回头等等便是。”
　　昊辰看了一眼身侧的蒙愿如，蒙愿如知趣道，“我累了，进殿坐一会儿，你们聊。”
　　迦若看着乖巧懂事的蒙愿如，很是纳闷，“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昊辰冷脸，“你说的要事跟她有关吗？”
　　迦若也火气上来，“要不是你，我枫儿会落得如此地步吗？你现在美人在怀完全忘了当初下山前我是怎么忠告你的了，你当初若能好好守着她她会被魔宗的人盯上还遭人虏获吗！”迦若义愤填膺道，“我把你当真正的好兄弟，平日里替你分担门内大小事务也就罢了，我就托你关照枫儿十天半月，结果呢！”
　　昊辰也是怒火交加，“她那么大一个人我能看得住吗？她当初追出去的时候我身后也没长眼睛，你当时怎么不跟上来呢！”
　　“那是因为你师父高估了你的能力，以为你能应付那魔头，我师父要追上去的时候你师父让他留下来帮忙照顾门内死伤的弟子才没有前去！”迦若止不住愤恨道，“……现在你大难不死还得了美人之福，我枫儿却要被全师门甚至全仙门的人指指点点以为她跟那魔头有染，害她一点儿也不敢出门连娘亲留下来的遗物都要交给我这个师兄帮她处理！你说我恨不恨！”
　　两个人身高相仿，说着说着迦若就吊起昊辰的衣襟道，“本以为你回来还能帮她说上一两句话，结果就整这么一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你！”
　　殿内的蒙愿如一看这情况不妙就连忙跑出来，迦若恶狠狠道，“你给我滚远点儿，我不打女人，你别上前来！”
　　他如此凶狠，昊辰也不再任他摆布，三两下就推开反向擒住他，“有再大的火你冲我来，别对一个无辜之人恶言相向！”
　　迦若的手被扭着，纸张也随之掉落，瞪他道，“放开我！别逼我动手！”
　　昊辰严肃道，“向蒙姑娘道歉，否则我不会轻易放开你。”
　　迦若看她这个外人就十分不顺眼，居然还要被迫道歉，那绝不可能，既然昊辰不肯松开，他另一手马上召唤佩剑攻来，昊辰亦是防范完全，飞身后退，见他没有收手的趋势，便闪到一个配剑值守的弟子身边，一下抽出他的利剑，转瞬同迦若对上。
　　二人擦枪走火，谁也不让，不一会儿就将刚刚修复没多久的旭阳广场打得地陷三寸，砖瓦破裂，昊辰一边应付迦若还要看着不远处蒙愿如是否安全，吼道，“你疯够了吗？还不收手！”
　　迦若却不管不顾，招招凶狠至极，昊辰不再只注重防御，开始反攻。旭阳广场上马上就跑来诸多围观的弟子，直到昊辰一剑撩开迦若的佩剑，带有恐吓性质的再刺一剑追刺上来，迦若身后有人退无可退，就在大家以为昊辰师兄真要让他血溅当场的时候，没想到突然窜出的一抹身影将昊辰拦住，“不要！”
　　迦若倒地之际头一抬，居然是蒙愿如挡住了昊辰的攻击，昊辰原本就不打算伤他，剑势收得飞快，下一秒就将那把剑远远插入值守弟子腰间的剑鞘中，皱紧了眉头看着迦若，“你还有什么要说？”
　　迦若瞥她二人一眼，这时梁芙宁也赶了过来，速速扶起迦若，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迦若站起身道，“不过就是输了，等我伤愈后好好修炼，等来年的仙门剑试上定将你打得落花流水，以解我心头之恨。”
　　梁芙宁不解，“你恨大师兄干嘛呀！”
　　昊辰不以为意，“那我等着。”
　　蒙愿如这会儿走到了昊辰的身后，拉住他的衣襟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要跟他怄气了。”
　　昊辰四下瞥过一圈，冷道，“看什么看，都退下！”
　　围观群众马上屈于他的淫威一个个都散了，梁芙宁替迦若道歉道，“不好意思大师兄，我这就扶他回紫阳峰。”
　　见迦若如此不甘不愿，昊辰才放软语气，“……我不是不想帮慕容枫说话，而是我忘了跟她的一切过往，我现在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记不起来，要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
　　迦若愣住，一旁的梁芙宁也停下脚步，“……忘了？师兄你不是全都记起了吗？怎么还会有所遗漏啊！”
　　昊辰如实回道，“这几日我也去找过李银枝长老，跟她谈过此事，我其余的都记了起来，唯独慕容枫的全忘了，之前给的恢复记忆的药也差不多快吃完了，估计将来也很难再记起了。”
　　他说得如此平和，不像在说谎，迦若认真道，“怎么会独独忘了枫儿的事呢？”
　　昊辰也是无解，“我也不明白，总而言之就是忘了。”
　　这时蒙愿如捡起了地上的纸交给昊辰，昊辰道，“你说这是慕容枫娘亲的遗物，既然如此重要，我来帮她找，你帮我转告她一下，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迦若终于放下对他的敌意，“那也行，不过你说的失忆这回事，我回头再找找师父帮忙确认一下，他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
　　昊辰道，“行，麻烦你了。”
　　既如此，蒙愿如也对迦若颔首示意，“多谢。”
　　经过方才那一闹，迦若才发觉自己是有些偏激了，尤其是对这个无辜卷入的蒙愿如，“……抱歉，我刚刚——刚刚只是讨厌他……跟你无关的。”
　　蒙愿如莞尔，没有说话，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一般。
　　梁芙宁却斥责他道，“你刚刚还伤害了蒙姑娘吗？你是真的疯了吗？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干嘛？”
　　她说着就揪住了迦若的耳朵，迦若疼得哇哇直叫，“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对女人发火了，我错了错了！”
　　见他俩这般有趣，蒙愿如意外道，“原来你们仙门也有打情骂俏的小情人呢！”
　　她声音不高，但修为不错的迦若一下就能听清，也并未反驳任何，只顾着跟梁芙宁求饶，“放开放开，疼死了！”
　　昊辰并不关心迦若跟梁芙宁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他将目光落在这纸上，忽而像是记起了什么，“这指环……”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昆仑墟一役时的场景，那身着黑袍的术师手指上，似乎就戴着它，而且慕容枫也跟他如实说过，这名术士实际是她的弟弟，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慕容枫想找回的的确是她娘亲的遗物。
　　蒙愿如道，“怎么了？你是有线索吗？”
　　昊辰看了下逐渐暗下的天色，“你先回韦秋容那里吧，我出去一趟。”
　　蒙愿如道，“好，那你也早点回来。”
　　昊辰即刻御剑飞离，赶往之前落水的那处山峰，幸好这点他还记得清楚，而且进入的山洞内还残留着当时与迦兰交手留下的血迹，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当时疯狂的迦兰掌控了他跟风弦月，让痛哭流涕的慕容枫选一个杀了，否则两个都没命。
　　那时他在风弦月的侧后方，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剑对穿了风弦月的胸膛，当时那风弦月伸手似要抵抗，只是姿势有点儿奇怪，就在那一瞬间，迦兰从慕容枫的身后将那枚指环用功力吸走，转移到了他的手中。
　　闭上眼回忆起这一切的昊辰猛然记起了关键，“……居然是被他夺走了？”
　　不仅如此，风弦月死后迦兰还不消停，还坚持要杀了他以绝后患，他记得自己也举剑做了最后一搏。那迦兰持扇反攻之际，戒指就已经戴在了他的手上，随后他就被他的扇风击退，坠入深渊。他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凝望了一眼峭壁边缘俯身的迦兰，现在想来他当时残留的那抹诡异的微笑不是旗开得胜的意思，可能是有别的企图，难道跟那枚戒指有关？
　　看来要找到那枚戒指并非什么简单的事情，他刚刚在旭阳广场上有点儿夸大其词了。

　　入夜，慕容枫正要关门入睡，转身一霎那却被不速之客抵住身体，捂住了嘴，“……？”
　　她第一念头以为是迦兰，结果一瞧居然是昊辰师兄，昊辰见她没有过度反应，才渐渐松开手道，“你别怕，我来找你是想问清楚几句话的。”
　　慕容枫不解，“什么话非要这时候来找我？”
　　昊辰道，“……没办法，白天过来我怕被人发现。”
　　慕容枫沉默，小蝴蝶吐槽道，「看来掌门是无论如何都防不住这个频繁闯入紫阳峰的登徒子了。」
　　昊辰切入正题道，“我来是想问问你娘那个遗物，是单纯的一枚戒指，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性质？”
　　慕容枫走过他身侧，慢慢说道，“自然不是一枚简简单单的戒指，那戒指有吸附记忆的神力，还能制造平行空间，供人躲避尘世，远离喧嚣。”
　　昊辰这下算是大彻大悟了，“原来如此！”
　　慕容枫却不甚了解，“怎么？你这么快就有线索了吗？”
　　“……我想它应该是被魔宗的人拿走了，我记得跌落悬崖的那一刻，迦兰对我使用了这枚戒指的神力。”
　　他说得如此简单了然，慕容枫却完全怔住，“……你的意思是，他用那枚戒指吸附了你的记忆？”
　　昊辰道，“原来我忘了你，是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慕容枫大吃一惊，「我还以为那是司命干的……没想到居然是迦兰？」
　　昊辰面向她道，“也就是说，我帮你找回戒指，也就能找回我们曾经的回忆。”
　　慕容枫突然有点不想找了，至少不能交给他去找，“我……”
　　昊辰却无所畏惧道，“不管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只要是我欠你的，我都会一一返还。”
　　慕容枫垂眸思忖了一会儿，也郑重其事的问道，“倘若……倘若迦兰所言……都是真的，你要怎么做？”
　　昊辰师兄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与欣慰的光芒，“所以……是真的？”
　　慕容枫撇过视线，不置可否。
　　昊辰道，“迦兰之所以要用戒指带走我属于你的全部回忆，就说明我跟你之间，一定不止他人描述的那般简单。”
　　他上前一步，慕容枫却退后了两步，警告他道，“你别过来。”
　　见她如此抗拒，昊辰也失落非常，“……对不起，枫儿。”
　　这熟悉的呼唤让慕容枫浑身一颤，继而迷惘的抬眸看向他，「……他想起来了？这么快？」
　　幸亏事实没那么残忍，他眼中虽含情，但看着依旧陌生迟钝，“我以前……是这么称呼你的，对吗？”
　　慕容枫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了两下，“枫姐姐！”
　　昊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跑去了窗边，慕容枫则慢慢走到门口问道，“怎么了？宁宁。”
　　“我见你灯亮着，想来跟你说说话。”
　　慕容枫再回头窗边，昊辰人已消失，她还以为已经走了，便放心大胆的拉开了房门，“进来吧。”
　　梁芙宁果然是为了昊辰的事前来，“其实我也在意宗听过，说大师兄找李银枝长老急着恢复记忆一事，没想到他是真的没有完全记起。不过可真是奇怪，他怎么就独独忘了你呢？明明这大半年来，他跟你相处的时间最长，下山那会儿，你俩也待得时间最久了。”
　　慕容枫坐到梳妆镜前，梁芙宁替她拆了束发的几根丝带，“枫姐姐，虽然他不记得了，但你还记得，要不你找个机会帮他回忆回忆。”
　　慕容枫并不想这么做，“帮他回忆什么？”
　　“我怎么知道，”梁芙宁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说道，“我哪知道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是不希望有什么，但芷仪总觉得你跟他的关系不一般。”
　　慕容枫继续选择沉默。
　　梁芙宁道，“那会儿大师兄总拉着你单独行动，看起来好像是对你有意思。从一开始你被龙神掳走之际，他就撇下大家去追你，到了最后也是让我们全都回家，而他留下来照顾你。”
　　梁芙宁说着说着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趁着下山的机会接近你啊！”
　　窗外的昊辰师兄不动声色，继续偷听。
　　“哦，我明白了！这个坏师兄，下山之前迦若还让他多加关照关照你，结果是他自己对你有想法呀！在山上的时候因为有他师父拦着他不敢出手，到了山下就肆无忌惮了是吗？”
　　慕容枫打住她的猜测，“没有……他没有骚扰我，是我那会儿被迦兰缠着无法脱身，他怕我有危险才时常跟在我身侧的。”
　　梁芙宁马上换了一副语气态度，“……我就说嘛！大师兄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慕容枫道，“嗯，他为人正直善良，虽然有一点脾气，但并不影响他原本温柔的本质。”
　　窗外的昊辰默默蜷起手指。
　　梁芙宁道，“他温柔吗？他只对那蒙姑娘温柔吧！”
　　慕容枫并不介怀，“你说的是，也唯有他心爱之人，才值得他的温柔倾注。”
　　“……说起来，掌门师叔那边好像对蒙姑娘没有太多意见了，我听意宗的人说，可能就等着来年剑试大会结束，要是昊辰师兄又能夺冠，掌门师尊就会让他主动提一个奖励，届时就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慕容枫惊讶道，“掌门师叔竟然妥协了？”
　　“是啊，左不过这蒙姑娘只能陪大师兄几十年，掌门师尊也不介意她会影响到大师兄的一生，估计就对他俩的婚事没那么介怀了。”
　　慕容枫也有所遗憾，“是啊，那蒙姑娘是个凡人，都二十多了……要不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我把先前大师兄让我保管的焕颜仙丹送还给他们好了，这样蒙姑娘还能维持青春面貌数十年，也算是能多陪大师兄一段时日了。”
　　梁芙宁惊道，“你竟有大师兄给的焕颜仙丹？可你脸上之前的伤不也是服用焕颜仙丹才好的吗？那又是谁给的？”
　　慕容枫不以为意，“我用的是师父找回来的，大师兄的我一直收着没有动它。对了，师父当时给了我三颗，结果我用了一颗就好了，要不剩下两颗给你，你也需要的。”
　　梁芙宁道，“给了我你怎么办？我觉得你的样貌比我更值得焕颜仙丹！”
　　慕容枫回过头道，“我用不到它，毕竟我都三百多岁了，也没变老呀！”
　　梁芙宁全然愣住，慕容枫倒是忘了，“哦，可能师父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乃神族，有不死之身，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
　　现在不仅仅是梁芙宁目瞪口呆，就连窗外的昊辰师兄也呆若木鸡，“……神族？”
　　头发梳得差不多了，慕容枫也打算起身入睡了，“嗯，有空我再给你详尽解释，总之我是不会变老的，你尽管放心把仙丹拿去。”
　　梁芙宁道，“那神族很厉害啊！”
　　慕容枫莞尔，“不怎么厉害，因为我祖上代代都跟凡人结合生子，到了我这一辈就只剩一个不老不死之身了，说起来我的修炼天分也不算最佳，比起大师兄他们差远了。”
　　梁芙宁仰慕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在我眼里枫姐姐你最厉害！”
　　慕容枫看了眼窗外的黑夜，“好了，不早了，去睡吧。我跟大师兄的事你不必操心，一切顺其自然，无需过多强求。”
　　“那好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