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57、破镜难圆

　　等跑出这片宫殿有一段距离了，她才找个墙靠上，低头再把自己衣襟整理整理好，稍稍擦了下下颌的眼泪水，舒了口气。
　　小蝴蝶道，「挺好，他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人，接下来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想见你了，你可以过段安稳日子了。」
　　慕容枫将胸前长发撩到身后，慢慢走回漪澜殿，「他为我师兄时就极要面子，如今他贵为上天庭的帝君无论我做到何种地步他都不可能拉下面子接受我。」
　　「他是不是不再爱你了，毕竟都换了一副身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慕容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应该是想跟我一刀两断的……其实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眼不见为净，与其将我留在上天庭碍他的眼，还不如将我送回昆仑墟呢！」
　　「那可太好了，希望过一段时日他就能想通，让人将你送走。」
　　慕容枫走着走着，就遇到了司命星君。司命星君显然是在等她，见她哭哭啼啼的从白帝的寝殿跑了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正要慰问她两句，却见她很快就自我调解好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帝君没为难你吧！”
　　慕容枫道，“没有啊。”
　　可能是她为难了一下白帝。
　　司命星君也是才得知昭华仙姬来了上天庭，吓得马上找去了漪澜殿，可一听慕容枫被宣走了，又火急火燎的赶到这儿，结果一看，她安然无恙。
　　“哎，真是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帝君居然会去龙族观礼。”司命长吁短叹道。
　　慕容枫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司命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帝君当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下来吗？”
　　慕容枫道，“我都受过刑熬过痛了。”
　　“说的也是，这上天庭的刑罚可比昆仑墟要重，看来当初你独自抗下是正确的，若是跟那迦兰逃了，只怕落网之际就是你的死期。”
　　其实这一切慕容枫都已算好，因为她也料到了总有一日会再度相逢，他早晚会追究，还不如早做准备，认下那些罪。
　　“对了，”司命星君道，“你身上那些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要不我去医仙馆给你找点治愈的灵丹妙药？”
　　慕容枫笑道，“都好了，今早医仙馆就送来了仙药，比那焕颜仙丹还要强，我服下后睡了一觉就痊愈了，现在一点儿伤也没了。”
　　“哦？”司命星君皱眉道，“原来你在上天庭还有别的好友？”
　　慕容枫却否认，“应当是清苑找了天枢星君拿的，他如今是七武神的徒弟了。”
　　“这我也听说了，这样挺好，说不定他将来也能位列仙班，成为我上天庭的众武神之一了！”
　　走着走着，漪澜殿也到了，司命道，“你这漪澜殿本来距离帝君寝殿挺近，结果你一出来就往反方向跑，害得我追你都追不上，这才绕了好大一圈。”
　　慕容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你快回去吧，在这上天庭我会谨言慎行的。”

　　今日的风清苑回来得早些，见侍女正在给他手臂包扎，慕容枫上前道，“怎么受伤了？”
　　风清苑道，“没事，我跟师父过招的时候没注意闪躲，就给划了一下，不深，估计两三天就能好。”
　　他都包好了慕容枫也瞧不见了，只能怨道，“怎会如此不小心，刀剑无眼。”
　　风清苑不好意思道，“可能……是我跟师父的差距太远了。”
　　“那你回头叫你师父去医仙馆拿些药敷敷，这样也能好得快些。”
　　风清苑道，“小伤，小伤而已，而且师父抽空陪我修炼就很好了，他这人话少，我不想跟他聊除了修炼以外别的事，怕浪费他时间。不过你身上的药我会记住的，等过段时间就向他开口。”
　　慕容枫一愣，连小蝴蝶也道，「早上的药不是他给的？」
　　从刚刚跟司命星君的会面谈话，应当也不是他叫人送来的。
　　见慕容枫想心思，风清苑道，“你怎么样？帝君今天没为难你吧？”
　　慕容枫也随他起身去外面的花园走走，这云顶天宫云蒸雾腾，将花花草草掩映的虚假朦胧。
　　“我没事，他可能已经过了气头上了，估计后面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风清苑点头，“其实我有话跟你说。”
　　慕容枫站定，“怎么了？”
　　风清苑面向她道，“我暂时不想离开上天庭了，想等修为更进一步后再去凡间寻找我爹的踪迹。”
　　慕容枫表情略有变化，风清苑还以为她是怕被抛下，“你放心，你若唤我，我还是随叫随到的。哦对了，你那边是不是没有白鳞了，我拿一片给你。”
　　他说着就幻化出一片白鳞交到慕容枫手中，这次的鳞片又变成银白无暇的了，引起慕容枫的思考，“……金色的鳞片，你有吗？”
　　风清苑道，“金色的？我没有啊！金色是修行上千年后的龙神才有，我才两百多，还没变成金色呢！你要的话我去找找龙族的长老，可能我外祖父的长辈那边会有，具体有没有，也不确定。”
　　慕容枫抬眸道，“那帝君有吗？”
　　风清苑恍然大悟，“他当然有，他都三千多年的修行了自然早就是金色鳞片了。”
　　“不过帝君身上的，我可没办法弄到。”风清苑讪笑道。
　　慕容枫也附和一笑，“我问问而已，有些好奇。”
　　风清苑最后道，“以后的日子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些，你别等我，我不会有事，你早点休息就行。”
　　慕容枫思绪万千的回到了漪澜殿，侍女好像已经等候多时，捧着一片金鳞道，“方才帝君那儿派人送来的，说仙姬你把重要的东西落他那儿了。”
　　慕容枫接过鳞片，再次端详了一番，这鳞片上有一点擦痕，应该是她在白帝那儿自裁时被他一击挡下损伤的，「你说他弹指打伤自己的鳞片时，他会感到痛吗？」
　　「风清苑不是说会有微微的痛感吗？」
　　慕容枫坐下道，「没想到那晚上我遇到的龙神居然是他的真身，难怪会如此庞大。」
　　小蝴蝶也道，「今早的药也是他送来的……看来他把你带来上天庭不是为了惩戒你，而是真的要跟你再续前缘哪！」
　　慕容枫轻轻摩挲着金鳞，「原来我真的改动了他的情劫，我成功了？」
　　虽说受了些苦难折磨，但没有这些付出，又如何能达成最终的目标呢？

　　三日后。
　　中天神殿的朝议上，天璇与天玑武神二人依旧没有带来好消息。
　　座上白帝果真大发雷霆，“一群废物，本座要你们何用！”
　　在白帝转身挥袖之间，全殿的文官武神皆是下跪。
　　“通知八大仙门，全力缉拿魔宗余孽，一个不留，杀。”
　　天璇天玑二人立刻领命，“是！帝君。”
　　等天璇天玑二人离去，开阳星君提议道，“帝君若急着捉拿迦兰与风弦月二人，不如让天枢星君暂且放下教徒的任务，命他前去昆仑墟与玉衡汇合，届时也好借助昆仑神镜去探查一下那二人的下落。”
　　“准。”
　　“那属下这就去通知天枢星君。”
　　等朝议结束，众仙家相议着离开中枢神殿，“看来帝君又要扫平一次魔宗了。”
　　“可帝君不是已经历劫归来了吗？怎么心性没有丝毫改变？”
　　“区区一个下界凡女还能指望改变我们上天庭的帝君？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说的也是。”
　　等诸神众仙都离开了，值守的昭华才喊住了李文倾，“李仙官，等等！”
　　李文倾回头道，“何事？”
　　昭华道，“我想问的是，后来昭华仙姬怎么样了？她还在上天庭吗？因为她代表的毕竟是南天仙族，我怕她顶撞了帝君会牵涉到我的家族。”
　　李文倾道，“你放心，没人敢在上天庭乱来，帝君近来是有烦心事，但只是为了捉拿魔宗的几个首领，与昭华仙姬无关。”
　　昭华这才放下心来，“我看那个慕容姑娘，好似没怎么见过世面，上一回她敢在中天神殿放肆，我就怕她做出更离谱的事来，没有一点规矩教养。”
　　李文倾又道，“她可是你祖父钦点的昭华仙姬，虽与你大相径庭，但看着很有涵养啊。是不是因为她顶替了你的身份，所以你才看她有点儿不顺眼？”
　　昭华仙姬无话可说，“我、没有看她不顺眼，就是觉得她不应当对帝君如此无礼。”
　　“那是她跟帝君之间的事，说不定人家心中有把握，你也瞧见了，帝君可没责罚她。”
　　昭华还要说些什么，李文倾还是那句话，“不过帝君的事，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不说了。”

　　值守的时间过后，昭华走到了漪澜殿附近，因她穿着一身银装铠甲，漪澜殿的两个侍女也未曾认出她，“请问将军哪位？是找我们昭华仙姬吗？”
　　真正的昭华压低了嗓子道，“是，我找昭华仙姬有点儿事，我是中天神殿的守卫。”
　　侍女道，“仙姬方才跟殿下去瑶池花林了，可能要有一阵才回来。”
　　“那我自己去找吧。”
　　昭华已来上天庭很长一段时日了，对这九重天上的宫殿布局了如指掌，没多久便飞身抵达了瑶池。
　　这瑶池距离中天神殿较远，一般帝君很少来，所以她也没怎么来过。这附近居住的都是些没有品阶的仙女，整日在上天庭嬉戏玩闹，也没个正经事做。
　　有清越的琴音传来，昭华追随过去，一眼看到的是正在桃林舞剑的风清苑，他一身玄衣，英姿飒爽，剑气挑起纷繁桃花，迷人视线。
　　他不仅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连性格脾气都变了很多，如今不仅俊俏非凡，还有一身不错的修为。
　　围观的仙女们纷纷给他鼓掌，这叫他脸上添了几分赧色，也让昭华忍俊不禁，“居然还是这么害羞。”
　　一曲舞毕，昭华就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可风清苑并未发现她的存在，转头微笑朝着那弹琴之人跑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昭华！”
　　昭华一愣，方才被风清苑扬起的花瓣雨挡着她没见到，现在才看清楚对面的弹琴之人居然就是她的替身，“……”
　　慕容枫今日一身白衣，更衬得她的气质出尘飘逸，在一群莺莺燕燕的仙女当中毫不逊色，甚至说更具一丝高贵冷傲的神秘。
　　“既然你师父有任务在身，那这几日我便来督促你，这桃林大得很，也方便你练剑。”
　　风清苑坐到她身边，把头低下凑到她身旁道，“可你没告诉我这儿有这么多仙女……”
　　慕容枫不以为意，“你们修炼不正是追求的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吗？相信这点儿目光影响不到你的。”
　　风清苑吸了口气道，“可我总感觉自己像在开屏。”
　　慕容枫抬袖掩唇，“……确实挺像。”
　　见这二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旁观的的仙女也上前打趣道，“没想到昭华仙姬的未婚夫竟如此年轻有为，今日一见也让我等大开眼界。”
　　看大家都上前来了，风清苑赶紧起身问候道，“各位仙女姐姐好。”
　　“殿下好生英俊，你们龙族是不是都如你这般品貌非凡，仪表堂堂啊！”
　　“是呀是呀，帝君也是龙族的，那容貌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俊。”
　　风清苑谦虚道，“怎可与帝君相较？我输他太多了。”
　　“不差不差，只是年纪未到而已。”
　　远处的昭华看这一群仙女围着风清苑，那慕容枫都没什么表示忽然就有些来气了，“那可是昭华的未婚夫，你们这样调戏他成何体统？”
　　这一声立马引来大家的关注，慕容枫也抱琴起身，看了她几眼。
　　风清苑这才回过头，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昭华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你都有未婚妻了再跟这群仙女你来我往的不是很合适吧！”
　　这样一来，仙女们都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她编排是非。
　　风清苑皱眉道，“我的未婚妻都未觉得不妥，请问你缘何要来训我呢？”
　　昭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慕容枫似乎看出了一些不对劲，“你是中天神殿的守卫吧？是帝君有何吩咐吗？”
　　听到帝君这两个字，围观的仙女都窃窃私语，“帝君怎么会派人来瑶池？他不是从来都不管束我们的吗？”
　　昭华道，“帝君为下界魔宗之事焦头烂额，你们却在此处寻欢作乐，着实不妥。”
　　慕容枫道，“抚琴舞剑，有何不妥？若是这位将军觉得我们做得不对，请让帝君本人过来吧。”
　　见她没有话说，慕容枫又道，“我与清苑本就是上天庭请来的客人，即是作客，即便寻欢作乐，又有何不可？”
　　昭华怒道，“上天庭请的是清苑跟昭华，不是你！”
　　慕容枫一愣，看向风清苑，风清苑反而持剑挡在了她跟前，“你是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昭华突然后悔刚刚说错了话，连忙纠正道，“……我是觉得、那昭华仙姬能文善武，修为不凡……她跟传闻中的差太多了，看着根本不像昭华仙姬。”
　　仙女们这才笑道，“传闻始终是传闻，昭华仙姬若真是你说的这般，我反而觉得跟清苑殿下不配了，现在这样倒是不错。”
　　“是呀，郎才女貌，琴剑相合，天造地设。”
　　听到这样的描述，风清苑跟慕容枫各自看向了一边，显然他们两个并不想被这么恭维。
　　昭华仙姬说不过她们，气得转身离开了瑶池。
　　等人群散去以后，慕容枫才跟风清苑说出自己的疑惑，“一个中天神殿的守卫，怎会如此关心昭华仙姬？”
　　“看她刚刚的口吻表情，好像知道你是假的仙姬。”
　　慕容枫思忖道，“那她一定、就是真正的昭华仙姬了。”
　　风清苑差点儿脚崴，“她就是昭华？”
　　慕容枫道，“南天仙翁之前就推测过他的孙女应该逃去了上天庭，而那次我们的定亲宴上，帝君也跟我说了，来到上天庭会带我见见真正的昭华仙姬，没想到她居然是在帝君的眼皮底下？”
　　风清苑茅塞顿开，“难怪他会对我的定亲感兴趣，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娶的不是真正的昭华了！”
　　“可能他只是好奇假的昭华会是谁，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识破了我。”
　　风清苑叹一口气，“造化弄人。”
　　慕容枫却有点儿想笑，“别叹气了，现在看来这昭华好像是后悔了呢！”
　　风清苑连忙后退三步，无可奈何的乞求道，“姑姑……你要帮我，我真的还不想结婚！”
　　慕容枫抱着琴同他走在桃林散步，提醒他道，“你现在不已经有了最好的拒婚理由了吗？”
　　风清苑摸不着头脑，慕容枫道，“你可以写信给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就说你现在一心修炼，只想要立下功业，为上天庭效力，不能早早的成婚，为家庭所累，不就成了？”
　　“姑姑，你说得好有道理，届时我再找师父出面帮我一起求情，这事儿只要你一点头，龙族的人肯定就会派人去跟南天仙族商谈，那婚事就如愿告吹了！”
　　慕容枫道，“其实这也不是一个谎言，毕竟是你现在真正的决意，对不对？”
　　风清苑停下脚步，按住慕容枫的肩膀，“姑姑，还是你最懂我了！”
　　“我帮了你如此一个大忙，还不帮我拿着琴吗？我这都走了多少步了？”慕容枫假装埋怨道，风清苑赶紧接过，拍马屁道，“姑姑你的琴技也是一流，教我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