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规则（无限）》仿生纱轮

9、009 夹心规则饼干

　　当三人都进入0号车厢后，无需红白列车员动手，车厢门就自动滑上了。

　　周围的环境安静得过分，事实上，除了甄厘和两个列车员的说话声，林憬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的动静了。

　　自从甄厘撕下了那张用于伪装0号车厢车门上真实数字的印刷胶布之后，他们就好像与原来的7号车厢隔了一道不可见的屏障，虽然座椅和7号车厢剩下的两位乘客都依然在那里，彼此之间却如遥隔无数光年的星体，再也无法真实地感知到对方。

　　如果有人像林憬然等人一样不幸误入了0号车厢，他一定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

　　比起处处朴实无华，宛若一辆再正常不过的普通列车的真理号其他车厢，0号车厢几乎是将“血腥”“诡异”“暴力”的标签打满了每一个角落。

　　满车厢的座位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许多座位的椅套上还沾满了可疑的颜色，喷溅状的暗红污渍放到任何一个凶杀现场都不会显得突兀。

　　除了座位，还有车窗，吧台——0号车厢有一半是餐车吧台的模样，在几人进来后，红白列车员就站在吧台后，用脏兮兮的抹布擦着永远擦不干净的杯子。

　　至少在林憬然的视线里，她已经擦了不下五次，除了将杯子上的不明物质均匀地抹开到杯子的各个角落之外，没有起到任何清洁作用。

　　似乎是注意到林憬然的注视，红白列车员朝他绽开一个笑容，“请稍等一下哦，我这边马上就能收拾好，请先看一下0号车厢的规则吧~”

　　林憬然没有接话，甚至没有点头，他不确定动作上的交互是否也算在交流之内。

　　虽然他觉得，眼下暂时不知道离开0号车厢的方式，迟早避免不了与红白列车员交谈，这条规则无论真假，都应当不至于致死，但直觉隐隐告诉林憬然，还是少与对方说话为妙。

　　他看着列车员笑得两眼弯弯的模样，觉得对方跟黑白列车员一定不在一个level上，后者可是和旁人一样，时不时就会忽略他的存在，而这位红白列车员……

　　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

　　暂且撇开红白列车员给林憬然带来的隐隐压迫感，他开始阅读那张贴在吧台上的规则纸。

　　【1、0号车厢是由灵界列车和真理号合作经营的车厢，在0号车厢内，不得违背灵界列车的任何规则。】
　　（追加1.1、灵界列车员提出的一切要求视为灵界列车规则的一部分。）
　　（追加1.2、真理号列车规则在0号车厢‘拥有同等效益（划掉）’无法生效。）

　　【2、0号车厢内不会有任何威胁乘客生命的存在，乘客可以放心休息，享受难得的时光。】
　　（追加2.1、别听…别看…‘（涂抹）别说话（划掉、涂抹）’）
　　（追加*……&%……￥规则已更正。）

　　【3、离开0号列车后，乘客可以前往任意车厢。】
　　（追加3.1、‘不必离开（划掉）’请按照灵界列车员的指示依序离开，灵界列车员从不欺骗乘客。‘谎言！！！（手指涂抹的暗红色字迹）’）

　　【4、当任何符合灵界列车规则的突发情况发生时，以上规则均可作废，生效程度视灵界列车员的主观判断而定。】
　　（追加4.1、‘真理号员工看这里（划掉）’记住工号（很淡的褪色字迹，几乎要看不见）。）

　　林憬然认认真真逐字逐句阅读规则，看到最后一行规则中的【以上规则均可作废】条目时，哪怕他向来是个没太大情绪波动的人，也不免有些语塞。

　　这和“裤子都脱了对面却突然羞涩一笑，说我都是装的，其实掏出来比你还大，你介意吗？”有什么区别？

　　属实是又当又立，把人骗进来看完规则，然后告诉对方，我就是逗你玩玩，一切解释权归我，最后什么情况我说了算。

　　将垄断市场的资本家手段玩明白了属于是。

　　一旁的甄厘显然也有同感，他盯着同一张规则纸看了半晌，然后不知从鼻腔还是从喉间哼出一声冷笑，一把扯下规则纸。

　　女列车员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手中擦杯子的动作不停，脑袋却径直转了九十度，盯着甄厘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和手里刚撕下的规则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位乘客，你对0号车厢的规则有什么不满吗？”

　　列车员的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嘴唇上的殷红唇彩也跟着这弧度上扬，最后在脸颊两端突破人类能够做出的表情极限，如同一弯红色的鱼钩，面对自己的猎物，折射出冰冷的高光。

　　甄厘没有接她的话，列车员的神色变得更为可怖，原本普通得挑不出任何特点的五官开始在脸上放大，最后在肿胀的脸庞上挤成一团，如同刚捞出水的巨人观。

　　“你对0号车厢的规则有什么不满吗？”
　　“你对0号车厢……”
　　“有什么不……”

　　支离破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她扭曲变形的牙齿里溢出，不远处一直安安分分，犹如鹌鹑的黑白列车员将身体缩了缩，努力将自己更往角落里藏一藏，避免引起自己这位“同僚”不必要的注意。

　　npc也是有等级的啊，在这位面前，即便他的前辈们来了也讨不了好，何况他这个没入职多久的普通员工。

　　更何况，比起这些新人菜鸟，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对这位的诱惑力更大，就像清粥小菜和家常小炒的区别，平时在真理号上他都避着灵界列车员走，更何况此时在对方的地盘上。

　　真理号列车员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逐渐崩溃，他心里默念了几声自己的工号，将理智从滑向深渊的路上险险拉回来一点。

　　比起有些战战兢兢的真理号列车员，甄厘就显得从容许多，哪怕他撕了0号车厢的规则纸，哪怕灵界列车员已经在因为被他激怒而即将变身辣眼睛之物对他发起精神攻击的边缘，他依然淡定地站在那儿，脸上的笑容显得真情切意。

　　“啊，我好像没有说过我对0号车厢的规则有什么不满。”

　　甄厘将那张规则纸放回桌面上，除了撕下处略有些褶皱，其他地方都平整如初，可见他并没有将任何情绪发泄在规则纸上。

　　“你们灵界列车员喜欢用自己的想法揣测乘客吗？”

　　“这让我很难过啊，想法被误解的时候，人很难不感到伤心呢。”

　　甄厘漂亮的眼睛一睁一眨，霎时红了眼圈，原本俊朗帅气，神采飞扬的阳光帅哥，骤然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让人不忍责备，新生爱怜——

　　当然，在场的几位里，大概只有林憬然有心情欣赏这一“美景”。

　　养过狗的都知道，哈士奇如果装可怜装成大金毛，多半是要搞事或者已经暗戳戳搞事了。

　　甄厘没打算玩什么欲语还休，话未至，眼泪先流的把戏，演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用一种夸张的，仿佛莎翁剧中男主角心碎致死的语气开口道：

　　“感觉自己伤心得快要死掉了呢，完全做不到抛开难过的心情在这里安心休息，更别提享受时光了。”

　　“感觉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呢……”

　　不出意料的，灵界列车员从甄厘道出的话语中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之后，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但甄厘对她的脸色变化却十分满意，悄悄回头给林憬然抛了个wink，慢悠悠地给这段对话结了尾。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是人。”

　　“在你面前说这些你无法理解的话语真是很抱歉呢。”

　　名为不好意思实则幸灾乐祸的那种抱歉。

　　灵界列车员实在没想到，面前的这位乘客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这种重量级的惊人之语。即便她的脸色青青白白，她也依然从打翻了颜料盘的脸色上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这位乘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误会，作为列车员，我当然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请相信我们灵界列车列车组的专业，我保证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休憩体验。”

　　“哦。”

　　甄厘脸上之前的可怜之色荡然无存，一脸冷漠，满脸写着“我知道我很敷衍但是我只愿意敷衍”。

　　林憬然实在忍不住了，还有什么比一个人勤勤恳恳费了一大番口舌解释，然后对面只回了一个“哦”更气人的吗？

　　只能说，甄厘是懂得怎么让人破防的。

　　林憬然不由莞尔，今天才过了多久，他的笑点已经经受了好几次剧烈考验，而这些考验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林憬然没忍住的轻笑声也被灵界列车员注意到了，后者用森冷的目光乜了他一眼，林憬然眨眨眼，一脸平静。

　　作为一个在生活中被所有人忽视和不经意间略过的人，他如果连承受这点情绪的能力都没培养出来，他早就抑郁而终了，哪里能在生活中怡然自得地生活至今。

　　甄厘也注意到了灵界列车员和林憬然的这点眉眼官司，但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若无其事的开口，又接上了列车员之前的话题。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给我一个满意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