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美人跟踪了》水墨绿

12、夜探

　　“明白什么？”沐风在后方探头。
　　迟垣眼底透出不屑和鄙夷来，“若此事当真与墨无忧有关，我想，贾源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沐风提起兴趣，让他细说。

　　迟垣问沐风：“你知道无名冢的由来么？”
　　沐风自然不知，一脸探究。

　　时过多年，迟垣越发怀疑当初墨无忧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他能当上魔教教主，必然有不小能耐。却以魔教之名，偏行愚蠢之事。

　　“无名冢的前身，是一片普通的树林，是魔教的一个据点。墨无忧风头正盛时，最为疯癫。当年，他一手建造了一个组织，叫做药人窟。”
　　迟垣评价：“丧心病狂。”

　　沐风皱眉，“嘶”一声：“药人窟？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错。顾名思义，他要炼制所谓的‘药人’。”
　　时间太过久远，具体如何恐怕无人知晓，迟垣最多不过一知半解。

　　迟垣接着说：“无辜百姓、江湖志士、魔教叛徒……不幸被抓到便扔进魔窟，无论毒药、解药，皆悉数喂之，若能活下来，便继续喂养，啖其肉，饮其血，妄图治百病，美其名曰药人；
　　若死了，便将尸体扔外头，久而久之，尸横遍野，那里干脆被称作无名冢了。”

　　迟垣只说了大概，只言片语可见墨无忧之凶残。

　　沐风掩饰不住满脸嫌弃：“好歹一教之主，竟会轻信这种荒唐事？”

　　“他沉浸左道旁门多年，不能照常人推论。”
　　迟垣沉吟，“若有人意欲模仿，且没有墨无忧之根基，那么所需的大量草药，只得另寻他法，贾源何尝不是最佳选择。”

　　沐风的脑子转过弯来：“可是这墨无忧不是死了吗，为何要用他的名头？”
　　迟垣只是揣测，缘由不得而知。

　　沐风又问：“一着不慎，有被通缉的风险不说，那人如何确定贾源一定愿意配合？”

　　迟垣瞧外头的天，墨色长空下，余晖快消尽了。
　　他心中的那一点把握忽而变淡，一丝线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隔着模糊的纱，倏然即逝。
　　那炉香升腾起袅袅薄雾，迟垣的面孔在烟雾中晦涩不明。

　　墨梅、信件、威胁……
　　葬在无名冢的尸体、失踪……
　　细思种种，连成一张飘忽的网。
　　迟垣沉默半晌，一股诡异的念头冒出来，他微微蹙眉，低声道：“莫非，那人其实是要将贾源炼成药人？”
　　这话骤然说出口，迟垣都吃了一惊。

　　沐风本就不清楚人物关系，更别说他才下山三年，亲朋好友都没几位，哪能搞得清十年前的事情？
　　几句话又将他绕糊涂了，沐风顿觉苦恼：“贾源的尸体若是摆在这儿，我必定明明白白看个透彻，现在什么都没有，全靠猜么？我看那刀疤脸说得不错，没有线索，贾夫人把我们聚集在这儿，是要让我们大海捞针？”

　　迟垣：“……”

　　两人大眼瞪小眼，迟垣坐回桌边，沐风坐他对面。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杯又一杯慢悠悠地喝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壶好茶快见了底。

　　沐风仰头，将最后一口一饮而尽，咂摸一下嘴，像喝了一壶酒似的，头都大了。
　　迟垣不说话，他同样没有头绪。
　　最后，他在沉默中问道：“迟垣，如何？”

　　外头墨色愈浓，最后一缕微弱光线沉入地面，天地归于寂静暮色中。

　　谁知迟垣却起身，看他一眼，朝他点头，说：“差不多了，行动吧。”
　　沐风一愣：“？”
　　什么行动？

　　迟垣走向屏风后，打开包袱，在黑暗中利落地换上一身夜行衣。不多时他走出来，将房间的几根蜡烛点亮，烛光顿时充满整间房屋。
　　灯光昏黄，灯影绰绰。
　　一身黑衣简洁贴身，迟垣本就肩宽腿长，这下更衬得他身形颀长矫健，半晦半明中，他目光锐利而坚定，每一步都稳健而敏捷，使得他有种从容与可靠并存的气质。

　　他拿起断水，佩在腰间，系在剑首的水蓝色穗子轻轻摇曳。
　　他看到沐风石化一般，坐在原地不动，目光转而古怪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沐风见他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不像假的，目光也古怪起来：“我要去哪儿？”

　　迟垣：“？”
　　迟垣的从容有了一丝裂纹，开口道：“夜探啊，不是么？”

　　沐风：“……”
　　沐风懂了：“……你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迟垣一脸“这还用说”的疑惑：“你那样问我，我以为你知道。”
　　沐风抓狂：“我就随口一说，我哪儿知道你们江湖人有这种规矩？”
　　……

　　待沐风也换好装备，两人静声推门，复又悄声关好。
　　踏着月色，纵身一跃上了房顶，隐没在黑夜中。

　　山庄实在大，他们住的地方略显偏僻，各院各房门锁禁闭，除了有几间门前点了灯，到处都黑灯瞎火，只有细微的风声，在黑暗中簌簌响动。

　　白天时，迟垣在山庄转了一圈。山庄周围群山环抱，层峦叠嶂，依山而建有一座四层藏书阁，位于最内部。
　　主院坐落于中间，规模最为宏大，装饰也最为华贵，雕梁画栋，气势磅礴，堪称金碧辉煌，足以彰显贾源生前之富贵。
　　东西有两座侧院，主院与大门之间是客堂，另有其他大大小小建筑位于其间，数条雅致小道交错穿插，如同迷宫般贯穿整座山庄。

　　迟垣心中有数，他和沐风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游走在黑夜中，奔向东侧院，那是贾夫人住的地方。

　　沐风飞得有些累了，忽然想起什么，小声喊迟垣。
　　迟垣慢下来，待沐风追上，听见他悄声说：“你那天不是和我打赌，要猜一猜云子清会去哪儿么？”
　　迟垣喉头一哽：“……”
　　现在这时候，他怎么想起这个了？

　　沐风一脸坏笑：“赌注是什么？”
　　迟垣佯装淡定：“……明天再说。”
　　“赌期呢？”
　　“……”

　　迟垣被他问得心里没底，那天他说得信心十足，笃定云子清一定会来，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多少有些自以为是了。
　　云子清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身上又能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人感兴趣？
　　几次见面，或许只是巧合，那人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怎能以平常心揣摩？

　　好在离得很远就看到亮光闪动，才堵上沐风这张嘴。
　　整座山庄的光似乎都聚集在此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任何可疑踪迹都无所遁形。

　　两人提前从空中飞下，落在黑暗里，顺着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紧贴墙壁走，果然看见有几名侍卫守在那儿巡逻走动。

　　不知对方底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迟垣打算先按兵不动，先观察片刻。
　　他示意沐风，两人悄然无声向后退，退到侍卫视野范围外，只见远处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正是藏身的好去处。

　　沐风正欲跃身，迟垣拦住他，冲他摇头。
　　随即一抖腕，一弹指，一枚飞蝗石从指尖飞出，划破气流，径直穿透一枚树叶，竟没一点声息。

　　确保树上没任何陷阱，两人这才轻身一跃，飞身上树。

　　这棵树不算特别高，只能看到院子内的一圈屋顶，好在离得远，不会被轻易发现。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沐风蹲在树干间，望着下方，啧啧道，“这不明摆着告诉咱们这里不对劲么？”
　　迟垣说：“贾夫人一家子都在这里住着，又受人威胁，小心点不无道理。”

　　这几名侍卫和山庄外的是一样来头，也是贾夫人重金雇来的，三波人日夜轮值。平时没有几个可疑人，比外头当值的那几波人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也正因如此，这几名侍卫看上去要松懈不少。

　　迟垣靠着枝干，正想着支开侍卫和混入其中二选一时，他盯着下方走动的这几人，蓦地发现有一人的指尖缠着白色绷带，正百无聊赖地抠着手中长枪！

　　杀手组织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奔谁来的？迟垣想到他们来时的那具尸体，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正欲甩手弹出第二枚飞蝗石时，忽闻身后气流涌动之声。
　　身后有人！
　　迟垣屏住呼吸，转身绷紧手腕，沐风同样敛起表情，袖口中露出一点银光。

　　只见一袭黑衣悄然飘落身侧，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她语气中带着惊讶和尴尬的笑意：“……巧啊，二位，你们也在。”
　　是早上在客堂见到的那位女子。
　　迟垣和沐风对视一眼，收了暗器，朝她一拱手。

　　那女子拱手相回。无言许久，空气都显得滞涩。她踩在树枝间，簇簇树叶垂下，遮住半个身形。
　　她清咳一声，柔声道：“小女子名叫紫月，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寒暄，奈何除了寒暄只剩尴尬，唯有互报姓名缓解气氛。

　　没多久，只听后侧方有细微嗡鸣之声，迟垣侧首凝神，竖起食中二指一夹，嗡鸣声立停，迟垣指间多了一枚薄刃。
　　随后又一黑色身影落在一侧，那人还未落在树上，身体便是一顿。
　　任藏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稳稳站在另一枝干，干笑两声：“巧啊，三位，都在呢。”

　　迟垣：“……”
　　沐风：“……”
　　紫月：“……”

　　迟垣心说不会吧，这么巧，诸位今晚上都没别的安排么？
　　果不其然，不多时，只听阴阴凉风刮来，一把闪着寒光的钩子率先出现在视线中，众人偏身一躲。
　　最后这一人紧随其后，一棵树上快没了落脚的地方，他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钟，总算找了个地方落脚。李自毁看清几人，乐了，语调邪气，“哟，大家都在呢？”

　　沐风疯狂对迟垣使眼色：这就是你们江湖人的规矩？这么默契？
　　怎么连算卦的和刀疤脸都来了？
　　迟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