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的最后三十三天》黄浦江在逃鸽子

18、线索

　　听到李由要给自己讲关于“审判者”的情况，秦臻有些莫名地烦躁，于是她开口就道：“你这么了解她们，那你能让他们放了我们吗？”

　　在秦臻心里，同样被劫持着的李由当然不能让劫持者放了她们，她这么说只是在无端地发泄着自己遇到的这一切不幸和危险的烦躁和不安。但是没想到，李由反而说出了一个足以让她惊掉下巴的话。

　　“我们？你为什就把我划归到你这一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管监视你？”小孩李由波澜不惊地说出这些冰冷的话，简直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人该说出的话。

　　秦臻被对方的话惊得眼睛发直。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震惊于对方这个看起来弱小无害的小孩竟是劫持者同伙这件事，还是该被这小孩睁眼说瞎话的能力震撼到，因为明明对方之前还要被那些“审判者”连同她和邓慧一起扔出去，难道对方在那种生死关头还要在她和邓慧这种在那些劫持者面前算不上威胁的人面前演戏吗？

　　一时间秦臻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她的脑子里下意识地将对方的话作为一个基准锚点，假设对方说的话是正确的，即便如果理性考虑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十分荒唐。但秦臻还是不自主地想了如果对方所说的是事实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理由解释。比如李由其实一开始与她和邓慧在一起时还不是和“审判者”们是一伙的，就在邓慧被丢出去之后而秦臻她自己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被那伙劫持者策反了。这个理由虽然勉强说得通，但这也太过形而上了，可能性在现实里未免太低，但这也太讲得通了吧！秦臻这样想着，情绪也不由得开始显现在脸上，一边的眉头不由得挑高，是一种震惊和怀疑的表情。她的身体却还是保持僵直的状态。

　　李由见她这样，也毫不示弱地也挑眉瞪回去，是一种不容质疑的气场，又有信不信随你的混不吝感。最后秦臻在这场互相瞪眼的游戏里败下阵来，忍不住打破沉默率先开口道：“你只不过是个小孩，心智和力量都不如我这个成年人的，只派你过来监视看管我也未免太……”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在通过这里的设备监视我们？”李由没等她说完就恶劣地道。

　　听了对方的话，秦臻不由得开口道：“那有没有你的监视不是都一样吗？还是说这是你向他们的投名状？”同时秦臻忍不住开始抬头四处张望，然而并没有找到那些可以监视自己行动的装置，但这并不能放下心来，因为它可能存在于她所不知道的任何地方。不仅仅是因为秦臻对自己所乘的这架勘探飞机并不熟悉，而且还因为那伙劫持者可能可以将那些监视设备隐藏起来，毕竟她和李由所困在的这间舱室里所有原先有的能与外界联系的东西都被事先拿走或是毁掉了，以至于秦臻只能看到时间显示了。既然已经这么小心地防备她们了，不将监视设备隐藏起来不像话吧。

　　现在这些劫持秦臻她们的人和前一伙劫持她们的人形式风格完全不一样，但秦臻就是莫名地觉得他们这两伙人之间有着极大的关联。其实当然有关联，就是前一波人在这架飞机上留下的定位来让这后一波人找到这架在风暴中意外降落的飞机。但秦臻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更准确地说其实是她根本就不想再去仔细琢磨其中的关窍了，只要在脑中有个模糊的概念就可以了。反正她们现在被劫持做人质，面临着生命危险。秦臻想的是，无论前后这两波人是不是同一波人，都对她没有意义了。

　　在一切搜寻无果后，秦臻泄气般直接直接瘫倒在舱板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你就这么躺地上？太不顾形象了吧？”李由故意道。

　　“我这是为了保存体力，是合理的休息。而且你之前也没说什么呀。怎么现在大惊小怪的样子？而且现在我们跟在一个会飞行的罐头里有什么两样？你会在意罐头里的食物是什么状态，是横着还是竖着，是一整块还是已经断成两截了吗？”秦臻眼也没抬，就这么瘫在舱板上缓慢着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等她说完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她就像突然关机了一样不再有任何的动作，也不在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呼吸也寂静到几乎无法被察觉。

　　就在李由以为秦臻还要继续这样瘫很久的时候，对方突然猛地起身坐了起来，眼睛也不知何时是睁圆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怖。就在李由安静地等待看对方又会作什么妖的时候，对方只冒出这两个朴实无华的两个字——

　　“好饿。”

　　“你终于饿了吗？从到这架飞机上开始我已经进食两次了。”李由说道。

　　“什么？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还一点东西都没吃。”秦臻有些恼火道。虽然她知道这不关别人的事，但她还是觉得心里攒着一股气，也不知是在气什么，也可能是单纯饿得心发慌导致烦躁。秦臻感觉自己有些丢脸，她为么要莫名其妙地生气？就在秦臻不知该如何消化自己的情绪解决自己肚子饿的问题的时候，李由问道：“你要吃东西吗？”

　　对于这句问话，秦臻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和邓慧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连同补给都被那些劫持者拿走了，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孩看着身上也不像是有吃的东西的样子。即便对方身上有食物，也不可能有多少吧，秦臻觉得自己作为二十岁的人类成年体要在这种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分走一个十三四岁的人类亚成年体的食物，也太不像话了吧。

　　小孩见秦臻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回应，也没有在说什么，直接从她们所在舱室的舱壁上的一个隐藏隔间里取出些许包装严密的块状物。秦臻认出来那是应急食品能量块。原来李由的身上也没带吃的，只不过找了一些在勘探飞机里都会存储的一些应急物资。李由似乎对这些东西的位置都很熟悉。秦臻见此终于不再犹豫，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食物吃了起来。

　　等到秦臻吃完之后，她因为身体饥饿而导致的烦躁也平复下来，似乎也更能冷静地思考了。而且她对于之前觉得邓慧必然会死的绝望也蔓生出对方会被快要感到的救援解救的希望。只是这样相较于单纯地认为邓慧一定会死的绝望中，加入希望就会产生极大的恐惧和焦虑，主要是因为这种一样也是有条件的，而且条件也十分苛刻，因为邓慧身上所有可以用于联络和定位的外携设备都已经被劫持者收走了，而邓慧体内的芯片也因为宿主本身成年而解除被监护的身份而必须要经过一定的行政手续才可以得到当事人的人身定位授权而可能会耽搁，而且得到这种授权只是成功通过芯片定位的其中一个条件，在远距离上还需要一定规格的设备才没检测到芯片上的生物电的微弱信号。不知道杨主事能不能即时搞清楚她们尤其是邓慧的情况而做出正确的判断和行动。

　　邓慧暴露在风暴中的每一分和每一秒都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

　　就在秦臻因为担忧而惶惑不安的时候，李由突然道：“现在你也进食完了，到底要不要听我讲‘审判者’的事了？”

　　秦臻不置可否，随意地应声道：“那就说来听听吧。”

　　从李由口中秦臻了解到“审判者”其实是一个组织的名字，它的每一个正式或非正式的成员都可以称为“审判者”。这个组织在22世纪中期开始出现，谁也不知道由什么人开始发起，甚至没人知道它是否存在一个实际意义上或是名义上的首脑人物。等到这个组织开始浮出表面时，人们才发现有许多社会名流和精英早就是它的成员了。

　　“审判者”这个组织一开始在公众的心里是很温和的，严谨公正对社会和人类的未来十分关心，热心投入社会事物中的形象，甚至这个颇为光辉的形象在人们的心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二十二世纪末的现在在公众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影响力，即便“审判者”已经发生了很多丑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审判者”都是作为这个非官方的半公开的民间组织存在，直到一些国家的政府班子因为需要依附它的巨大的影响力也整个加入，虽然是一些体量很小数量也少的国家，但这也极大地改变了这个组织的性质，因为武器和人员的更为高效组织形式的加入。于是“审判者”组织的成分越来越复杂，诉求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清，现在在公众眼里这个组织就像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无头巨人，但也许这就是它发展的已知途径，又或许可以说是本来面目。

　　本来一开始“审判者”就是围绕人类社会灾后重建和火星移民的议题出现的，因为在世界大灾难发生的前夕二十一世纪末，世界依然不是大同社会，人类社会因为灾难产生了极大的破坏，混乱随之发生。这个时候一些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就自发维持社会的基本秩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被称为“审判者”，他们后来更是将这两点作为这个组织主要关注的问题。

　　后来“审判者”们提出的诉求和问题也越来越尖锐，这让许多人无从招架，这些问题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整个联合政府在将地球上的资源包括动植物菌类的大量生物资源源源不断地运往火星，远远超过了转移人类到火星的行动，这是否是联合政府的阴谋，要抛弃地球上生存的剩余人类。这明显是“审判者”在怀疑地球联合政府是否在对民众撒谎，联合政府并没有对将整个人类移民火星这件事有多上心，而只是攫取地球上所有的资源以满足已经移民火星的人的私欲。

　　这种质问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一开始在地球民众中引起不小的骚动。后来联合政府花费了不少精力对他们的行动的每一步来解释它们的合理性，就是在那之后，“审判者”和联合政府算是结下了梁子。后来骚动平息了下来，但谁也不知道有谁的心里还存下怀疑和反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