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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丧钟为谁而鸣

      有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随着贾南风的谢幕,赵王司马伦登上了历史舞台。司马伦和他的儿子都是愚蠢、平庸之辈,但偏偏还野心极大,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他心里怀着篡逆的打算,在杀了贾南风之后,自己一人身兼持节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等数个重要官职,还依照司马懿和司马昭辅佐曹魏时候的旧例,设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参军十人,掾属二十人,军队一万人。任命他的儿子赵王世子、散骑常侍司马荂为冗从仆射,司马馥为前将军、济阳王,司马虔为黄门郎、汝阴王,司马诩为散骑侍郎、霸城侯。孙秀等所封都是大郡,兼有兵权,文武官封侯的几千人,百官都听令于司马伦。司马伦自身能力太差,控住不住局面,导致大权反倒都落到孙秀的手中。孙秀后来担任中书令,威震朝野,官员有事都请示孙秀而不理会司马伦。即使后来司马伦能篡位成功,也不过是成全孙秀成为司马懿,而他自己无论成败都一定会丢掉荣华富贵甚至生命,不仅搭上了他爹司马懿费尽心机搞到手的江山,还搞乱了天下承平的盛世,把千万人重新卷入动荡和战火之中。其罪不可恕,其蠢实在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孙秀原来是个小吏出身,没有什么远见卓识,只是精于算计而已。其为人奸诈贪婪,和他们共事的也都是奸佞小人,他们只知道争权夺利,对于治国理政一窍不通。他的儿子孙会以前是个下等奴仆,跟着有钱人在马市上贩马,长得又矮又丑。孙秀让他做了河东公主的驸马,一时间举世皆惊。孙秀是真小人,小人的一个特点就是睚眦必报。孙秀心里对潘岳和石崇这两个人耿耿于怀:孙秀在潘岳手下的时候,潘岳经常鞭挞他;石崇有爱妾绿珠,是他用三千斜珍珠买来的,宠爱过人。石秀和他要,他不给。这些事石秀没齿不忘,后来终于找机会把他们都杀了。孙秀派人抓石崇时候,石崇也终于真明白了这些新贵是眼红他的财富,而不单单是垂涎一个女妓。可叹这些豪门生前把什么都抓在手里,半点舍不得撒手,最后也只能落得个两手空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倒是被他们当成玩物争来抢去的绿珠,后来为了报答石崇,竟然殉情跳水而死。一群达官显贵的气节操守不如一个女人。
      明代朱载育的一首诗“不足歌”,把这些人刻画的淋漓尽致: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柔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门前买下田千顷,又思出门少马骑; 槽头扣了骡和马,又思无官被人欺;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一旦求得长生药,再跟上帝论高低。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司马伦和孙秀倒行逆施,不臣之心日益明显,朝中正直的亲贵和大臣暗中开始戒备。掌握护卫禁军权力的中护军、淮南王司马允,个性沉着、刚毅,行事果决,宫中负责警卫的将士们都敬重他。
      司马允察觉到得知司马伦有篡权叛逆之心,就声称有病不去上朝,秘密豢养死士,暗自谋划要诛杀司马伦。司马伦很畏惧他,转任他为太尉,表面优待尊崇他,实际夺去了他的兵权。司马允称有病不接受任命。司马伦派御史逼迫司马允,逮捕他官属以下各级人员,以谋反罪检举他。司马允内心不服,审视诏书,原来竟是孙秀的手迹。他勃然大怒,马上逮捕御史,要杀死他,御史逃跑而侥幸免死,司马允杀死两名令史。司马允声色俱厉地对左右说司马伦想要败害国家,于是率领封国内的士兵和帐下亲兵七百人冲出,大呼道:“司马伦谋反,我要进攻他,凡是淮南王的将士都袒露左臂。”许多人前来归附他。
      司马允将进入皇宫,尚书左丞王舆关闭东掖门,司马允不能进入,便包围相府。他带领的士兵,全都是禁军中的精锐。双方交战,多次打败司马伦的军队,司马伦的士兵战死一千多人。太子左率(太子卫队的长官之一)陈徽带领东宫士兵在宫内呐喊来响应,司马允集结队伍在承华门前列阵,弓弩齐发,射向司马伦,箭如雨下。主书司马畦秘用身体掩蔽司马伦,箭射中他的背部而死。司马伦手下官属都隐蔽站立在树后,每棵树都中了数百箭,从清晨辰时激战至午后未时,司马伦已经快要无法抵挡了。
      中书令陈准是陈徽的哥哥,他想帮助司马允,就和晋惠帝说“应该派兵持白虎幡去解除争斗”,就派司马都护伏胤带领四百名骑兵从宫中冲出来,想让他们去帮助司马允。司马伦的儿子司马虔,偷偷找到伏胤,要他杀掉司马允,给他高官显爵、共享富贵。伏胤来到阵前,假说有圣旨给司马允,司马允没有觉察,开阵接纳他们,下车接受诏令,被伏胤杀死,时年二十九岁。伏胤一时得逞,但做人没有原则正义,只顾贪图荣华富贵,在乱世之中一定会家破人亡。伏胤在司马伦败亡后,被夷灭三族,全家跟他遭殃,给司马伦当了殉葬品。
      起初,司马伦战败,人们都传说已经擒获司马伦,百姓十分高兴。不一会儿听说司马允去世,无不叹息。司马允的三个儿子都遇害,受他的牵连而被杀的有数千人。司马伦死里逃生,可是司马家的天下却随着司马允的离去,再也无力回天了。
      齐王司马冏在平定贾后时候立了功,后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只得到游击将军的位置,无功小人们纷纷居于高位,他非常不满,不假颜色。孙秀觉察到了,害怕他留在朝中生变,就派他出任平东将军,镇守许昌。平心而论,司马冏这种亲贵子弟,在西晋诸王中应该算不错的,敢于任事、不辞劳苦。缺点就是骄横,受不得委屈,缺乏城府,更没有谦卑之心。与其父司马攸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可能也是因为他的父亲在武帝一朝备受打压、小心翼翼,没有精力和心情对他悉心指点的原因吧,他的这些毛病也让他后来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杀了司马允,赶走了司马冏,司马伦和孙秀感觉已经可以操控一切。于是孙秀提议给司马伦加九锡,让百官讨论。这个也是权臣称帝前通往帝位的最后一步必要程序,曹操、司马懿都玩过这个把戏。司马伦称帝的野心已经毫无掩饰了。吏部尚书刘颂坚决反对,有人要杀刘颂,孙秀说:杀裴頽、张华大失人心,再杀刘颂就成了众矢之的,不能杀了。刘颂因而捡了一条命,于是调任他为光禄大夫,后来终于让晋惠帝下诏给司马伦加了九锡。又任命司马伦的世子司马荂为抚军将军,司马虔为中军将军,司马诩为侍中。孙秀为辅国将军加侍中、相国司马,并保留以前担任的其他职务。增加相府护卫兵到两万人,和皇帝戍卫禁军人数等同。此外,还有私下隐匿不报的部分军队,相府所属兵马总数达到三万多人。
      永宁元年(公元301年),司马伦和孙秀指使牙门赵奉装神弄鬼,诈称司马懿亡灵传话:“司马伦应该尽早入主西宫为帝”。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平日一直巴结司马伦,司马伦让他夺了晋惠帝的玉玺,逼晋惠帝写下了禅位诏书。又命尚书满奋持节,捧着玺绶禅位给司马伦。惠帝被送到了金镛城,上尊号为太上皇,派张衡带兵同去,名为护卫实际上是看守晋惠帝。
      司马伦立司马荂为太子,封司马馥为侍中、大司农、领护军、京兆王,司马虔为侍中、大将军领军、广平王,司马诩为侍中、抚军将军、霸城王,孙秀为侍中、中书监、骠骑将军、仪同三司。张林等诸党都登上卿将之位,大加封赏,其余同谋之人都破格提拔晋升,不可胜记,就连奴仆士卒杂役之人也都加封爵位。每次朝廷会见,冠饰貂蝉者满坐,当时的人作谚语说:“貂不足,狗尾续。”只以苟且的恩惠取得人们的欢悦,库府的储备还不够赏赐,金银冶炼铸造还不能供给冶印,所以有白版封侯,君子耻于接受他的赏赐,百姓也知道他不得善终。司马伦因此在中国文化里也留下了痕迹,他创造了一个成语:狗尾续貂。
      司马伦的党羽之间面和心不合,互相争斗。孙秀本来与张林有隔阂,虽然表面上互相推崇,内心其实都忌恨对方。孙秀把持朝政,司马伦的诏书都随意修改甚至自己在青纸上写诏书。朝令夕改而且任意更换百官。孙秀住在文帝司马昭当相国时所居的内库,事无巨细,必定先征求他的意见然后才实行。而张林只当了卫将军,深恨自己没得到开府之职,暗地里给司马荂写信,陈述孙秀专权,行为违背众人心愿,而所封功臣都是小人,扰乱朝廷,可一并杀了他们。司马荂把信给司马伦看,司马伦又给孙秀看。孙秀劝司马伦杀掉张林,司马伦同意。于是司马伦同宗室的人在华林园聚会,召集张林、孙秀以及王舆入见,趁机拘捕张林,杀了他并诛灭其三族。
      平南将军孙旂的儿子孙弼、弟弟的儿子孙髦、孙辅、孙琰都攀附孙秀,和他合为一族,没过多长时间,都登上了高官显位。等到司马伦称帝,这四个人都当了将军,封为郡侯。孙旂也提升为车骑将军、开府。孙旂认为儿子、侄子接受的官爵逾越了规制、超过了等级,一定会带来灾祸。他派小儿子孙回去责备他们,孙弼等人听不进去。孙旂管不了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痛哭。
      当时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都拥有强大的军队,各占一方。孙秀知道司马冏等人必定有别的图谋,便选拔亲戚党羽以及司马伦的旧官吏当这三王的参佐之将和郡守。
      等到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起兵讨伐司马伦的檄文传来,司马伦、孙秀才大为恐惧,派其中坚孙辅为上军将军,积弩李严为折冲将军,率七千士兵从延寿关出战,征虏张泓、左军蔡璜、前军闾和等率九千人从堮坂关出兵,镇军司马雅、杨威莫原等率八千人从成皋关出兵。征召东平王司马楙为使持节、卫将军,都督各军抵御三王之师。派杨珍昼夜到宣帝庙祈祷请求,回报总是说宣帝感谢陛下,某日必当破贼。又拜道士胡沃为太平将军,让他招来福祐。孙秀家中天天陈设各种祭祀,制作诅咒制胜的巫术文章,让巫祝选择作战的日子。又让近亲在嵩山上穿着羽衣,诈称是仙人王乔,制作神仙文字,叙述司马伦国运长久,以此迷惑民众。孙秀想派司马馥、司马虔带兵协助诸军作战,他们二人不肯。司马虔平素与刘舆亲善友爱,孙秀便让刘舆劝说司马虔,此后司马虔才带领八千士兵作三军的后继和援助。张泓、司马雅等虽然连战连胜,但义军分散后又汇合,司马雅等人不能前进。许超等人与成都王司马颖的军队在黄桥作战,杀伤一万多人。张泓径直到阳翟,又在城南攻破齐王司马冏的辎重,杀死几千人,于是占据城池保住屯积军需物资之所。
      这时司马冏的军队已经在颍阴,距离阳翟四十里。司马冏分军渡过颍水,进攻张泓不利。张泓乘胜追到颍上,夜晚面临颍水列阵。司马冏派轻兵进攻他们,诸军不动,而孙辅、徐建的军队夜晚自乱,径自跑回洛阳。孙辅、徐建逃跑时,不知道其他军督都还在,便说:“齐王军队强盛,势不可挡,张泓等已覆没。”司马伦大惊,隐瞒此事,召集司马虔和许超回京。正好张泓击败司马冏的捷报传来,司马伦大喜,便又派许超前往,而这时司马虔在回京的途中已到庾仓。许超回兵前进渡过黄河时,将士疑惑隔阂,锐气内挫。张泓等带领所有兵士渡过颍水,进攻司马冏兵营,司马冏出兵进攻他们的别帅孙髦、司马谭、孙辅,将其全部攻破,士卒流散逃回洛阳,张泓等收集余众回营。孙秀等得知三方军情一天天危急,假传攻破了司马冏兵营,活捉了司马冏,以此欺骗众人,并让百官都来祝贺。士猗、伏胤、孙会都执掌兵权而互不相从,司马伦又授予太子詹事刘琨使节,让他督河北将军,率一千步兵催促各军作战。孙会等与义军在激水交战,大败,撤退保守河上,刘琨烧断河桥。
      司马冏起兵之初,原先的安西参军夏侯奭自称为侍御史,在始平聚合兵众,招得几千人,来响应司马冏,又派信使来邀请河间王司马颙起兵。司马颙派遣主簿房阳、河间国人张方讨伐并擒获了夏侯奭,还有他的同党十几人,在长安闹市腰斩了他们。等到司马冏的檄文传到,司马颙收捕了司马冏的使者,把他送给司马伦。司马伦向司马颙征调兵将,司马颙派张方率领关右强将前往。张方到华阴,司马颙听说二王取得胜势,就追回张方的部队,以此来响应司马冏、司马颖二王。司马颙首鼠两端、两面下注,是个十足的投机分子。“八王之乱”后来连年战火不熄,他和司马伦、司马越都是头等罪魁祸首。
      洛阳城内,自从二王义兵兴起,百官将士都想诛杀司马伦、孙秀以向天下谢罪。孙秀知道众怒难犯,不敢出省。及至听说河北军全部失败,便忧虑得不知所为。义阳王司马威劝孙秀到尚书省与八坐议论征战防备之事,孙秀依从。内外各军都想劫杀孙秀,司马威害怕,从崇礼闼回到下舍。许超、士猗、孙会等都回军以后,便跟孙秀谋划,有人想收集剩余的士兵出战,有人想焚烧宫室,诛杀不依附自己的人,随同司马伦向南投奔孙旂、孟观等人,有人想乘船向东逃到大海,计议不决。王舆反叛,率领该营七百多士兵从南掖门攻入,敕令宫中士兵各自守卫宫门,三部司马作为内应。王舆自己前往攻击孙秀,孙秀关闭中书南门。王舆让士兵登墙烧屋,孙秀和许超、士猗仓惶逃出,左卫将军赵泉斩孙秀等人示众。在右卫营逮捕孙会,交付廷尉诛戮。捉住前将军谢惔、黄门令骆休、司马督王潜,都斩于殿中。三部司马兵在宣化闼中斩孙弼示众。当时司马馥在孙秀家,王舆派将士把他囚禁在散骑省,用大戟守住省阁。八坐都到殿中,坐在东阶树下。王舆驻扎在云龙门,让司马伦制诏令道:“我为孙秀等人所误,致使三王发怒。现在孙秀已诛,将迎太上皇复位,我告老归农。”传示诏书用驺虞幡信令将士放下武器。文武百官各自奔逃,没有谁敢家居。黄门带司马伦从华林东门出,和司马荂一起都回到汶阳里住宅。于是派甲兵数千把惠帝从金墉城迎归,百姓都称万岁。惠帝从端门入,升殿,居广室,送司马伦和司马荂等到金墉城。
      梁王司马肜表奏司马伦父子叛逆,应当诛杀。百官在朝堂会议,都如同司马肜表奏一样。派尚书袁敞持节赐司马伦死罪,让他喝金屑苦酒。司马伦惭愧,用手巾遮住脸,连声说:“孙秀误我!孙秀误我!”其后又逮捕司马荂、司马馥、司马虔、司马诩交付廷尉狱,司马馥临死时对司马虔说:“因你连累我们家破人亡啊!”
      朝廷的百官凡是司马伦所用的人,一律斥免,台省府卫也只有少数保留。孙旂全家也被族灭,他的担心成了事实。在兴兵六十多天中,作战所杀害的将近十万人。
      司马伦垮台后,司马冏志得意满,骄奢擅权,大起府邸,拆迁公私房屋数以百计,王府规模与皇帝住的西宫相当,无论中央和地方人士,对他都很失望。
      司马冏这样的贵戚子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自小就众星捧月、颐指气使,养成了骄横、傲慢的性格。对民间疾苦一无所知,更不要说感同身受。一朝大权在握,不但没有竭诚以待下使吴越为一体的赤诚,反倒不缺得志以后纵情傲物使骨肉成为为行路的狂妄。至于战火之后,百姓的休养生息,战死和受伤士兵和家眷的抚恤,更不是他们能优先考虑的事。
      侍中嵇绍上疏说:“存不忘亡,是《易经》的告诫,臣希望陛下不要忘记金墉城的屈辱,大司马不要忘记颍上的苦战,大将军不要忘记黄桥的失败,祸乱就不会萌生了。”
      又写信给司马冏说:“尧舜都住茅屋,大禹宫室低矮,如今大兴土木,又为三王(司马冏的三个儿子)修建住宅,这是现在的急务吗?”
      司马冏很谦逊地感谢他的批评,实际上听不进去。谦虚地接受,坚决地不改。
      司马冏沉迷于宴乐,不入朝觐见,就在自己家里,坐受百官拜见,政事决策,也不经过皇帝,直接就用符节命令三台(尚书台、御史台、谒者台)执行。选拔用人,全凭自己私心,没有公平可言。而手下的亲信弄臣,更是掌握权力。殿中御史桓豹向皇上奏事,没有先经过司马冏,即刻被刑讯拷问。究其本心,或许他因其父司马攸之死可能对他的伯父司马炎一房多少有一些怨恨;他对这个“在宫内花园里听到青蛙鸣叫,居然问侍从,青蛙是在为公家叫还是为私人叫”的傻瓜堂兄兼皇帝心里有一些鄙视也是可能的。但最起码到他丢掉性命为止,他并没有事实上的反迹和反心。至于他如果活着,后面会不会和司马伦一样篡位,历史无法假设。但他首义起兵,消灭叛逆,拯救皇帝于危难之中,是真实的历史存在。
      南阳处士(没有当官的士人)郑方上疏司马冏,进谏说:“如今大王安不虑危,宴乐过度,这是大王第一个过失;宗室骨肉,应该没有丝毫芥蒂,如今则不然,这是第二个过失;蛮夷不静(指梁州、益州李特之乱),大王却自以为功业已隆,不以为念,这是第三个过失;兵革之后,百姓穷困,却没有听说您有赈济,这是第四个过失;大王与义兵盟约,事定之后,应该赏不逾时,但是,到现在还有有功之士,没有得到评定的,这是第五个过失。”
      司马冏同样也是口头感谢,做个表面文章。
      孙惠上疏说:“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您都占全了:

      冒犯锋刃,这是一难;
      聚致英豪,这是二难;
      与将士同劳苦,这是三难;
      以弱胜强,这是四难;
      兴复皇业,这是五难。
      大名不可久荷,大功不可久任,大权不可久执,大威不可久居,这是四不可。大王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自以为可,我对此十分不安!希望明公您多想想功成身退之道,推崇血缘关系与皇帝亲近的亲王,把重任交给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自己回到藩国,那么让国的吴太伯、曹子臧就不会在历史上独占美名了。
      如今,您忘记了居于高亢之处的危险,贪恋权势,被人猜疑。虽然遨游于高台之上,逍遥于宫城重地,而实际上您危亡之忧,远甚于在颍川、阳翟之时。”
      司马冏不听,孙惠以生病为由辞职而去。
      司马冏问曹摅说:“有人劝我放下权力,回到藩国,你认为如何?”
      曹摅说:“事物的禁忌,就是不要到了极盛,大王如果能居高虑危,提起衣裳就走,这才是善之善者。”
      张翰、顾荣都担忧大祸临头,张翰因秋风起,怀念故乡江南的茭白、莼菜、鲈鱼,叹息说:“人生贵在适合自己的志向而已,何必非要富贵!”于是辞职离开。
      顾荣故意酣饮,不理政事,长史认为他荒废职务,向司马冏汇报,将他调任中书侍郎。
      颍川处士庾衮,听说司马冏一年不上朝,叹息说:“晋室卑微,祸乱将兴!”带着妻子儿女隐居到林虑山中。
      王豹写信给司马冏说:“自从元康年以来,宰相在位,没有一个得善终的(杨骏、司马亮、张华、裴頠全都死于非命),并不是他们不干好事,而是形势使然。如今明公您克平祸乱,安国定家,却又走上覆车之辙,想要长存,不是太难了吗?如今河间王司马颙扎根于关右,成都王司马颖盘桓于邺城,新野王司马歆大封于江汉,三位亲王都在血气方刚强盛之年,并典兵马,处于要害之地。而明公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师,专擅大权,进则亢龙有悔,退则拘于荆棘,如此想求得安全,恐怕不能!”
      因此请求把王侯全部遣返各自封国,依照周公、召公的办法,任命成都王司马颖为北州伯,治所在邺城;司马冏自己任南州伯,治所在宛县。以黄河为界,各自管理王侯,以夹辅天子。
      司马冏回复,嘉许他的见解。
      长沙王司马乂见到王豹的信,对司马冏说:“这小子离间我兄弟骨肉,何不拖到铜驼下打杀!”司马冏于是上奏弹劾王豹谗言挑拨,离间内外,坐生猜疑,不忠不义,将他鞭打致死。王豹临死,说:“把我的头颅悬挂于大司马门,让我看见外兵攻打齐王!”
      司马冏杀了王豹,他没有想到自己离被人杀的一天也为时不远了。一个一直以来隐隐躲在后台的人物正在一步步走向前台。这个人就是河间王司马颙。西晋末年这场“八王之乱”中三大恶人的第二位就是此公。如果说赵王司马伦是个愚蠢、贪婪的真小人,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演技高超的伪君子。
      司马颙起初继承其父司马瑰的太原王爵位,咸宁二年(276年),前往封国。咸宁三年(277年),改封为河间王。
      司马颙少年时有好名声,看轻钱财厚待贤士。与各藩王来朝见时,晋武帝司马炎赞叹司马颙可以作为各藩国的表率。他的表演大获成功。
      元康九年(299年)九月,司马颙代替梁王司马肜担任平西将军,镇守关中。本来按照当时规定,不是最亲近的皇族之人不能统率关中。司马颙是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的后代,在各藩王中属于比较疏远的人,武帝因其贤能而被特殊任用。
      司马伦篡位后,他开始依附司马伦,后来看势头不妙,才加入二王的行列。司马冏心底非常鄙视他首鼠两端的墙头草行为。但念及他最终能扶助大事,升任他为侍中、太尉,加三锡之礼。
      司马颙的长史李含后被征召为翊军校尉,当时皇甫商担任司马冏的参军事,他家和李含有宿怨。最早响应齐王起兵而被司马颙和李含杀掉的夏侯奭的哥哥也在齐王府供职,李含心中不能自安。又跟司马冏的右司马赵骧有矛盾,于是单马逃走,投奔司马颙,诈称受皇帝密诏,派司马颙诛杀司马冏。他给司马颙出谋划策说:“成都王司马颖是皇帝至亲兄弟,有大功,却推让权力,回到自己藩国,很得人心。齐王司马冏越过至亲,专擅朝政。朝廷百官,对他都侧目而视。如今移檄长沙王司马乂,要他讨伐司马冏,司马冏一定会反击诛杀司马乂,我们再以此为司马冏罪名讨伐他,一定可以把他擒获。除掉司马冏,推举司马颖执政,解除对皇帝的逼迫,树立皇帝至亲兄弟,这是一件大功!”司马颙采纳了李含的建议。
      李含给司马颙出这个逆谋是无疑问的,他本来就是司马颙的谋主。至于说他自己诈称受皇帝密诏,派司马颙诛杀司马冏,这个很难让人相信。他接受征召到朝廷供职,很难说背后没有司马颙给予的使命,他本就是代表河间王的势力去参与朝政的。他的逃走也不是他个人的问题,所谓诈称接受密诏,也不会是他自己就敢做的。他的背后就是司马颙,这事就是受司马颙的指使,最少也是两人共犯。否则,一个李含无论如何不敢做这种灭九族的事。
      当时,武帝司马炎的族弟、范阳王司马虓都督豫州诸军事,司马颙上表陈述司马冏罪状,并说:“勒兵十万,将与成都王司马颖、新野王司马歆、范阳王司马虓共同在洛阳会师,请长沙王司马乂废黜司马冏,让他返回私宅,以司马颖代替司马冏辅政。”
      司马颙于是举兵,以李含为都督,率领张方等趋赴洛阳,又遣使邀请司马颖,司马颖准备响应,卢志谏止,司马颖不听。司马颖此人,史书上说他“俊美神昏”,是个绣花枕头。但为人质朴,军政要务都放心委托给卢志,因此前期在贾后和司马伦之乱中立下大功、赢得了巨大的社会声望。但此后他的欲望开始膨胀,卢志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最终也导致了自己的覆亡。
      十二月二十二日,司马颙奏章到了洛阳,司马冏大惧,召集百官会议,说:“我首倡义兵,臣子之节,信义著于神明,如今二王听信谗言,兴兵作难,怎么办?”
      尚书王戎说:“明公的勋业诚然盛大,但是赏赐不公平,所以人们怀有二心。如今二王兵盛,势不可当。如果您以亲王身份回到私宅,交出权力,崇尚退让,或许还能保平安。” 司马冏的从事中郎怒道:“尚书主持枢机,不处理国家大事!赏赐拖延,责任不在王府。谗言逆乱,当共诛讨,怎能虚承伪书,就让明公回到私宅!汉魏以来,王侯放弃权力回家,有能保得住自己妻子儿女的吗?谁说这话,可以马上斩首!”
      百官震恐失色,王戎假装药性发作,跌倒在厕所,才得以免死。
      李含屯兵阴盘,张方率兵两万驻扎在新安,传檄长沙王司马乂,要他讨伐司马冏。
      司马冏派董艾攻打司马乂,司马乂率左右百余人飞驰入皇宫,紧闭诸门,以皇帝名义攻打大司马府,董艾陈兵在皇宫西边,纵火烧千秋神武门(皇宫西门)。
      司马冏派人拿着驺虞幡高喊:“长沙王司马乂矫诏!”
      司马乂这边则喊:“大司马谋反!”
      这天晚上,城内大战,飞箭如雨,火光冲天。皇帝登上皇宫东门,箭都射到皇帝跟前,群臣被射死的,前后相枕。连战三日,司马冏大败,大司马长史赵渊杀死何勖,活捉司马冏,投降。
      司马冏被带到殿前,皇帝恻然,想要免他一死。司马乂呵斥左右将他牵出,斩于阊阖门外,将首级传示六军,同党全部夷灭三族。将司马冏的儿子司马超、司马冰、司马英囚禁在金墉城,废黜司马冏的弟弟、北海王司马寔。
      长沙王司马乂虽然控制了朝廷,但事无巨细,一概派人到邺城向成都王司马颖请示意见,然后施行。司马颖任命孙惠为参军,陆云为右司马。
      长沙王司马乂,行事果决、英武刚强,类似与被司马伦害死的淮南王司马允,但感觉他不如司马允沉稳,分析判断能力略差一点。也可能是他更相信同为武帝司马炎儿子的成都王能和他一起保卫惠帝和朝廷。不管怎么说,他应该在司马家这些子弟里算是比较出挑的一个。
      司马颙本来计划是让司马乂起兵攻打司马冏,司马乂实力不足,一定会被杀。此时,他再打出为司马乂报仇的旗号,进攻实力大损的司马冏,坐收渔人之利。没想到司马乂战力爆表,自己竟然就消灭了司马冏,他也只好先退兵回去。后来司马颙又让李含与冯荪、卞粹等暗中策划杀害司马乂。皇甫商知道李含此前伪造诏书并与司马颙图谋不轨,全都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司马乂。司马乂便杀了李含等人。
      司马颙听说李含被杀,立即以讨伐皇甫商为名起兵,派张方任都督,率领精锐兵士七万联合司马颖向洛阳(今河南洛阳)进军。司马乂与司马颙、司马颖联军大战数月,不分胜负。朝廷认为两方都是亲戚,完全可以和解,于是派太尉王衍、司徒石陋劝说司马颖,叫他休兵,双方分陕而居。但遭司马颖拒绝。史书上说司马颖神智昏乱,确实是所言不虚。他和司马乂、司马衷同为司马炎的儿子,是骨肉至亲,居然让司马颙挑唆干这种亲痛仇快的事,实在不是一个明白人。
      司马乂于是写信劝司马颖说:“你我是兄弟至亲,不应互相残杀。你背叛朝廷,不得人心,我是念着兄弟之情,才劝你休兵。只要你休兵返回封地,我就不再追究。”司马颖则回信给司马乂说:“你挟持皇帝,还亲近羊玄之、皇甫商等奸臣,为非作歹,扰乱朝政。只要你杀了羊玄之、皇甫商,交权让位,我就息兵罢战。”司马乂看了,不予理睬。张方攻打皇甫商,皇甫商先抵抗而后溃败,张方便进兵攻打西明门。司马乂率领中军左右卫迎击张方,张方众兵大败,死了五千多人。张方最初在駚水桥西设立军营,在那里修筑数重壁垒,从外地引进军粮,以备足军需。司马乂又跟从晋惠帝出城攻打张方,作战不利。
      永兴元年(304年),司马乂被三大恶人里的第三位东海王司马越和禁军将领出卖,他们勾结司马颙的大将张方杀害了司马乂,张方返回长安。晋惠帝下诏任命司马颙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司马颙废掉皇太子司马覃,立成都王司马颖为皇太弟,更改年号,大赦天下。
      司马颖获大权后回他的根据地邺城,继续遥控政权,排场与皇帝可以比较,目无皇帝,处处展现其夺位野心,又任用亲信宦官孟玖,这令人民都大失所望,也给其他有野心的藩王有了讨伐的借口与机会。
      永安元年(304)七月,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传檄四方,与左卫将军陈眕,殿中中郎逯苞、成辅及长沙王故将上官巳召集四方共讨司马颖,召集了十多万人,让司马覃复位,并挟惠帝北征邺城。司马颖知道后大为震惊,想要逃跑,其部下劝其不可,司马颖就召集众人商量对策。东安王司马繇认为皇帝亲自来讨伐,应该投降请罪,司马颖不肯。司马王混及参军崔旷则劝司马颖迎战,司马颖赞同,派遣奋武将军石超率五万兵马赴荡阴(今河南汤阴)。陈眕的两位弟弟陈匡与陈规亲自到司马越军中,声称邺城中司马颖部下听到皇师到来已经离散。东海王司马越信以为真,军队于是防备松懈。石超与司马越军于荡阴激战,越军大败,甚至射伤惠帝,左右都争相逃命,将惠帝遗下草地上。石超于是把晋惠帝送到邺城,司马颖改年号为建武,并杀害了之前劝司马颖投降的东安王司马繇。
      司马越在兵败时先逃到下邳,当时的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不接纳他,司马越就逃回其封地东海国(今山东郯城北)。司马颖以同是宗室兄弟的名义,下令宽恕司马越,要招他回朝,司马越不应命。陈眕和上官巳则带太子司马覃守洛阳,司马颙当时也派遣张方率兵二万助司马颖。但大军到达时司马越军已败,就乘机进驻洛阳,上官巳派苗愿抵抗张方但失败,司马覃却袭击上官巳,上官巳和苗愿逃走,司马覃则向张方投降,再次被废。
      司马越的亲弟弟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及安北将军王浚,杀死司马颖所置的幽州刺史和演。于是司马颖出兵讨伐司马腾。八月,王浚联合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乌桓羯朱以及东嬴公司马腾同起兵讨司马颖,发兵邺城。司马颖派遣新任的幽州刺史王斌及石超、李毅等人前往抵挡王浚的幽州兵。返回左国城的刘渊也派左於陆王刘宏带领五千精锐匈奴骑兵前去会同司马颖部将王粹部队,希望共同阻击东嬴公司马腾的并州兵。不幸的是王粹军很快被司马腾打败,刘宏只得无功而返。王浚、司马腾于是合兵击王斌,大破王斌。王浚以主簿祁弘为前锋,又大败石超于平棘,乘胜进军邺城。
      战败消息传至邺,人心惶惶,官僚士兵相续作鸟兽散。司马颖甚是恐慌,卢志率数十骑挟晋惠帝连夜奔往洛阳。羯朱的军队一路追赶司马颖等人到朝歌,追不上才放弃。十一月,当时控制洛阳的司马颙的将领张方又挟持晋惠帝、成都王司马颖、豫章王司马炽等迁往司马颙势力的腹地——关中长安,以避敌锋。同月,恢复永安年号。十二月丁亥,诏曰:“天祸晋邦,冢嗣莫继。成都王颖自在储贰(皇太弟是皇位继承人),政绩亏损,四海失望,不可承重,其以王还第。”司马颙废除皇太弟司马颖,令司马颖离开朝廷、返回封地成都国。司马颙自行选置百官,改秦州为定州,改元永兴,并以豫章王司马炽任皇太弟。司马颙又让晋惠帝下诏,立远在东海国的司马越为太傅,要司马越回朝与太宰司马颙共同辅政。司马越不受封授。司马颖奔于关中后,司马越以平昌公司马模为北中郎将,镇邺。
      永兴二年(305),自皇太弟司马颖被废以后,河北的人都念其善,其中司马颖故将阳平人公师籓及其部下汲桑、石勒等人为迎立失势的司马颖,聚兵数万,在清河鄃县起兵。七月,公师籓等聚众攻陷郡县,杀死阳平太守李志、汲郡太守张延等,公师籓、楼权、郝昌等转攻邺,镇邺守将司马模的左右密谋将为内应,广平太守丁绍率众救司马模,范阳王司马虓又遣兖州刺史苟晞驰援司马模,公师籓等散走(一说司马模遣将军赵骧击破公师藩)。同月,东海王司马越为盟主的关东诸侯,打着迎帝还都的口号,传檄共讨司马颙。九月壬子,司马颙见到河北有人支持司马颖,便表奏晋惠帝让他返回邺城镇守、抚慰叛亡,升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的军事,又以卢志为魏郡太守,加左将军,随司马颖一起返邺,给兵千人。十二月,吕朗等东屯荥阳,成都王司马颖率部到达洛阳,张方、刘弘等并桉兵不动,不接受司马颖的指挥。
      司马颖前脚到达洛阳,司马越讨伐司马颙的军队后脚就来到,接连击败司马颙属下刘乔、楼褒、王阐等军,向长安进发。司马颖则逃到关中。五月壬辰,司马越的部将祁弘等与刁默交战,默大败,司马越军随后攻陷长安,司马颙、司马颍避入南山。祁弘等所部鲜卑大掠长安,杀二万余人,司马越等人带惠帝退回洛阳,司马颖则从华阴经武关出新野。
      司马颖来到新野不久,荆州刺史、新城元公刘弘谢世,州司马郭劢趁机发难,准备迎立成都王司马颖为新主。治中郭舒奉刘弘之子刘璠讨伐郭劢,将其斩杀。随后有诏令南中郎将刘陶捉拿司马颖,司马颖因而抛弃母亲和妻子,与两个儿子司马普及司马廓坐马车渡黄河回朝歌,收合了以前麾下将士数百人,准备前往投奔支持他的故将公师藩。九月,司马颖等人于途中被顿丘太守冯嵩所抓获,并送到邺城交范阳王司马虓处置,司马虓只将其父子囚禁,但是并不忍心将司马颖等加害。一个多月后,司空、范阳王司马虓暴毙,司马虓的长史刘舆想到司马颖在邺城素有威望,担忧留司马颖在邺将成为后患,就秘不发丧,而且令人装扮台使,矫晋惠帝诏书赐司马颖死。司马颖被看守他的人田徽缢死,时年二十八。他的两位儿子也被杀。
      永兴三年(306年),司马越因为张方劫持迁移晋惠帝,天下人埋怨气愤,首先主张起事并和山东各诸侯限定日期奉迎晋惠帝归来。他先派人去劝说司马颙,叫他送晋惠帝回到京都,与司马颙划分陕地而治。司马颙想听从他的建议,但张方不同意。等到东边的军队取得大捷,司马颖等人失败,司马颙才下令张方的亲信将领郅辅夜里斩了张方,送其首级给东来的部队。不久又变卦,改派刁默守卫潼关,却归罪郅辅杀了张方,又斩了郅辅。司马颙的先遣部队将领吕朗等据守荥阳,范阳王司马虓的司马刘琨拿张方的首级给吕朗看,于是吕朗投降。当时东边的军队已很强大,打败刁默入关,司马颙畏惧,又派马瞻、郭伟在霸水抵抗他们,马瞻等战败逃跑。司马颙乘着单马车,逃到太白山。
      司马越屯兵温县(今河南温县),部将祁弘率领鲜卑骑兵攻入长安,大肆抢掠。后祁弘挟持惠帝乘牛车返回洛阳,司马越率令大军护送。以皇太弟的太保梁柳任镇西将军,镇守关中。马瞻等人在司马越大军走后,又出来到了梁柳那里,趁机就在城内一起杀了梁柳。马瞻等与始平太守梁迈联合,到南山迎请司马颙。司马颙开始不肯入府,长安令苏众、记室督朱永劝司马颙上表谎称梁柳病死。弘农太守裴暠、秦国内史贾龛、安定太守贾疋等人发义兵征讨司马颙,斩了马瞻、梁迈等人。司马越派遣督护麋晃率领本封国的部队讨伐司马颙。到了郑地,司马颙的将领牵秀抵抗麋晃,麋晃斩了牵秀,并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东海军占据了关中,司马颙仅保守孤城而已。
      惠帝下诏封司马越太傅录尚书事,以下邳、济阳(今河南兰考)二郡增封。不久后,晋惠帝在显阳殿食饼中毒逝世,坊间传言是被司马越毒死的。皇太弟司马炽继位,是为晋怀帝,委政事于司马越。吏部郎周穆与其妹夫诸葛玫游说司马越废司马炽,立清河王司马覃,让司马越挟幼主号令天下。司马越遂叱左右斩二人,以二人世家,不再诛杀其亲族,因此上表废除夷三族法令。后晋怀帝开始亲理万机,留心庶事,司马越不悦,求引退回封地,晋怀帝不许。司马越遂出镇许昌。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司马越以诏书征任司马颙为司徒,司马颙于是接受征召前往赴任。司马越的弟弟南阳王司马模派他的部将梁臣到新安的雍谷截杀司马颙,在车上把他掐死,并杀了他的三个个儿子。西晋朝廷后来下诏以彭城元王司马植的儿子司马融做司马颙的继嗣,改封为乐成县王。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曾经的贤王,实际的伪君子,西晋亡国的罪臣司马颙死了,他的努力已经成功地把西晋王朝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历史终将检验真伪,假的最终也不会成真。白居易诗云: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司马颙死的晚了,对他和晋王朝来说,都是这样。
      司马颙一死,司马越独揽大权。后来他率军讨破作乱河北的汲桑,战后封作战有功的苟晞抚军将军,都督青、兖州诸军事。不久,他又听从谋士之言,以兖州地位重要,意欲自领兖州,就免去了苟晞兖州方面的职务。苟晞大为不满,二人也因此而结怨。嗣后不久,晋怀帝下诏,任命司马越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六州诸军事。司马越唯恐司马覃终为储君,就矫诏把他囚禁在金镛城,次年将他杀害了。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司马越自许昌迁于鄄城,后迁往濮阳,又迁于荥阳。司马越召命田甄等乞活军,田甄拒不受命,司马越派兵讨伐田甄,田甄逃往上党,部众投降。
      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司马越自荥阳返回洛阳,以太学做为自己的府第。司马越怀疑朝臣背叛自己,就诬陷王延等人谋反,把王延等人处死。后司马越因与苟晞构怨,又以近来兴事多由殿省,于是奏请罢免有爵位的宿卫将士,因为当时殿中诸将皆被封侯,故此一律罢免,全部换上了他自己的部下。
      司马越自从诛杀王延后,又罢免宿卫,大失人望,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同时北方胡族政权又时常侵扰,司马越借此戎服入见怀帝,请旨讨伐石勒,并且召集兖州、豫州士兵以救援京师,怀帝答应了。司马越留下裴妃、世子司马毗,部将何伦、李恽等人守卫京都,他自己带兵四万东屯项县,以行台自随,王公卿士随从者甚众,而皇宫却没有了守卫的军队,甚至闹饥荒而令皇宫里尸骸交错。司马越诏加九锡,但传羽檄征召四方却没有人响应。而苟晞又上表声讨司马越,司马越的声威江河日下。
      司马越掌权以来,诛杀忠良,排斥异己,不臣之心引起世人的不满;加上匈奴等少数民族建立的独立政权势力越来越大,地方不稳;内部和苟晞交恶以后,双方几度交兵,争斗不断。内忧外患使得司马越忧惧成疾。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晋怀帝下诏任命征东大将军苟晞为大将军,并发布司马越的罪状,下令各方讨伐。司马越听后,急血攻心,病死于项城。太尉王衍决定秘不发丧,以襄阳王司马范为大将军统帅其所部,回东海国安葬。石勒率军追赶至苦县平宁城,和司马越的大军相遇,司马越的部将钱端出兵对抗石勒战死,大军溃败。石勒用骑兵围住晋军,用弓箭射杀,十几万军队和庶民互相践踏,全军覆没。天下人都归罪于司马越,于是怀帝下诏贬司马越为县王。八王之乱至此彻底终结。
      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司马颙死后,长期以来在诸王争斗中韬光养晦的司马越仿佛成了最后的赢家,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司马家诸王你来我往,打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另一股以刘渊、石勒为代表的游牧少数民族的强大的力量已经逐渐羽翼丰满,西晋王朝也走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司马家的不肖子孙们敲响了他们自己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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