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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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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闻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暗想:“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主动问这个?”
少侠想:“柳星闻居然会主动问这个?难道说明……”
忽然,房门又“啪”地一声被推开了。
店小二双手托着一份报纸笑容满面地走进来:“客官,这是今晚上刚印出来的《大宋头条》……”
小二热情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床榻上两个裸着上半身,举止看上去十分亲密的男人身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结巴道:“打……打扰二位了,小的这就退下,退下。”
他一溜烟地逃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柳星闻被接二连三的闯入事件搞得彻底没脾气了,三两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忿忿道:“你那卖狗的方法最好灵验,汴京这种……这种无礼之地!我是待不下去了!”
一边的少侠险些笑出声,虽然早就知道柳星闻十分不擅长骂人,这也太没杀伤力了些。柳少阁主在镜天阁天天学的是什么?
柳星闻瞪着他:“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少侠赶忙爬起来,冲到桌前,拿起小二留在桌上的报纸,翻到头版,念道:
“金明盛会,宝珠遭劫,圣上震怒,特命六扇门与神侯府四大名捕配合李大人共同捉拿贼人……想必不日即可将劫犯捉拿归案。”在这条令人担心的新闻旁边,还印着一小条“少侠追凶下落不明”的消息。
“四大名捕。”柳星闻皱起眉:“如果皇帝那一边先找到了龙女海珠,我们再接触到它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即便是镜天阁,要闯进皇宫大内也没那么容易,才选在金明龙舟会上行动。换言之,我们可能会永远变不回去。”
少侠也若有所思:“此话有理!万一我们真的变不回去,你要记得坐在轮椅上的那位要叫他月牙儿,要是叫他无情师兄他会很伤心——”
“不准有‘万一’,”柳星闻面露黑气,瞪着他一步步靠近:“如果有‘万一’,我就叛出你们的碧血营当逃兵,让那个张叔夜满世界追杀你——”
“那种事情不要啊!”少侠险些一个激灵跳起来,惊恐道:“没有万一!我保证!”
柳星闻面色稍缓:“现在你的四位师兄都在皇帝那边,我又用不了幻术,你拿什么保证?”
“我们还有五根狗毛。”少侠道。
第二天一早,柳星闻便被成群的犬吠声吵醒了。
他打开房门,见少侠已经打着哈欠披上衣服往楼下赶,再一看客栈院内,已经来了大大小小上百条狗,深黄浅黄土黄棕黄……什么样的黄色都有,甚至还有几条只有一小块皮毛是黄的,在后院鸡飞狗跳地闹成一片。
掌柜正急得团团转,一见他下来,忙迎上去,苦着脸道:“客官,这……这……”
“莫慌。”少侠道,看上去十分自信:“给我一刻钟!”
他撸起袖子钻进狗群中,开始挨个审视起那些狗来:
“这几条颜色太深,不行不行。”
“这几条太老,不行不行。”
“这几条,腿是跛的,不行不行。”
“这几条的毛色倒是金黄发亮……等等,”少侠蹲下在狗身上摸了一把:“这根本就是染的吧?”
“那个……这个……”染色狗的主人讪讪地带着狗走了。
忙碌一通后,少侠只筛选出了八条完全符合条件的黄狗,而他的注意力,也由狗转移到了狗主人的身上。
墙根下的老头带着三条,树荫底下一个丫头似的姑娘抱着一条,席地而坐的庄稼汉带着两条,另外两条由一个太学馆的学生带着,正在石桌旁边等边读书。
“奇怪。”少侠在赶来的柳星闻耳朵旁小声嘀咕:“我总觉得他们都不像。”
太学馆的学生身份很容易查,丫头显然也不太可能,柳星闻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庄稼汉:“他呢?”
“确实是个种地的,手上还有老茧,而且他刚刚坐下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了地上的蚂蚁,虽说他见财起意抢走海珠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不相信他会顺手捅我们一刀。”
“那就只剩那个老头了。”
“那老头更不可能,”少侠摆了摆手:“那是大黄、中黄和小黄。”
“……什么怪名字,”柳星闻无语:“你还认得那几条狗?”
“是啊,”少侠挠了挠鼻子:“被它们抢过柿子。”
柳星闻:“……?”
少侠走到人群中间,清了清嗓子:“各位带来的这些狗,虽然合格,却不是我们想要的那条,不过,我们依然会赠送各位每人一千铜钱,作为你们来此的车马费。”
几人听到自己的狗不符合要求,自然失望,不过又听说能白得一千铜钱,便也都没有了怨言,纷纷排着队等着领钱。
少侠一边发钱,一边道:“如果诸位知道汴京城中还有谁家有这样的黄狗,今天却没有到场的,不妨将地址提供给我们,如果我们根据哪位的地址最终找到了合适的黄狗,另有二十两银子谢礼!”
那太学生毕竟是读过书的,此刻颇有些怀疑地问道:“我看二位是经商的,为何以如此高的价格收购一条狗?何况昨日明珠刚刚失窃,李大人与六扇门的人在城内到处张贴告示,要大家留意可疑人等,二位行事如此高调,不怕惹人怀疑吗?”
此话一出,连一旁的掌柜都好奇地支起了耳朵,五个人十道或好奇或怀疑的目光同时向他们投来。柳星闻将手移到腰间,低声道:“灭口吗?”
灭什么口!少侠赶忙按住他,信口胡编道:“这位公子是有所不知,我们本来就是帮李大人办事的。”
其他人和柳星闻道:“啊?”
少侠瞎话张口就来:“这李大人的老母亲下个月就要办八十大寿了。达官贵人嘛,金银财宝,山珍海味自然是不缺的,可李大人这些年娶了好几房小妾,却没生出一个儿子来,给这位老夫人愁坏了。不过,前几日她做了个梦,梦见一条毛色金黄的狗进了李府,嘴里还叼着个男娃娃。”
“老夫人迷信得很,认为黄狗一定是送子的,所以寿礼非要这条狗不可,还得和她梦中长得一模一样。李大人也头疼,知道我们是做贩狗生意的,所以找到我们,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找来一条让他母亲满意的狗。诸位的狗虽然毛色都是金黄的,却与李大人给我们看的画像不太相像。”
“不过,为何从未听说过李府收购狗的消息?”
少侠不慌不忙地道:“金明池龙舟盛会刚刚举办,现在明珠又丢了,李大人忙公事尚且忙不过来,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办这种私事?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传到圣上耳朵里更是不好,所以才让我们以自己的名义搜寻,诸位也要帮忙保守秘密才是。”
众人听了,都点头道:“一定,一定!”
那太学生道:“我们学院旁边的杨家酒楼,店里养了一条看门的黄狗,毛色也是金黄的。”
少侠却问道:“那酒楼生意如何?”
“平日里便是热闹已极,”太学生摇头晃脑地道:“休沐日更是珠帘秀额,灯烛晃耀——”
少侠连忙打断了他的咬文嚼字:“除此之外呢?”
太学生想不出更多的了,丫头也表示自己平日里跟着小姐,没去过太多地方。黄老汉听完李大人的八卦,已经拿着铜板带着三只黄狗买柿子去了,只有那庄稼汉道:“住我家附近的陈六也有条黄狗,今儿早上我本来叫他一起来,谁知道人家还不乐意来,说那狗和他有感情,我也劝不动他。这小子,把狗看得比自己儿子还重。”
少侠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两口子本来过得就紧巴,前段时间他老婆还给他添了个儿子,这不更得花钱了?要是我一定把狗带来,万一能换到金子呢?”
少侠道:“你说的这个陈六,他是做什么的?”
“听说以前是在勾栏演杂耍的,后来伤了条胳膊,现在也就挑个扁担,上街卖点散糖果子。”
“他家住哪儿?”
“南城门边上第一条胡同往里走,大榕树底下,门口有两个破箩筐的小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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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黄昏时分,陈六挑起自己的担子,慢慢地走回家。
家里的黄狗雀儿一如既往地第一个扑上来迎接他。这条狗他已养了好几年。它刚刚出生时,他还是勾栏里的杂耍艺人,虽然技艺纯熟,收入却不咸不淡,仅限勉强填饱肚子,于是戏班主将雀儿送给他,希望他考虑一下训犬表演。
他精心训练了半年,雀儿也十分聪明听话,在戏台上憨态可掬,每每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很快生意便红火起来,也是在那时,认识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秀娘。
就在陈六以为日子会这么顺利下去时,戏班主忽然得病死了,接班的小舅子非常眼红陈六的雀儿,扬言这条狗本就是戏班主送给陈六的,现在应该归自己所有。陈六自然不愿意,于是被小舅子喊来的人打了一顿,断了一条胳膊,还被撵出了戏班,打他的人还扬言,从此之后汴京城内,他陈六再也别想找到容身之地。
他心中郁愤难解,本想拼上自己一条命也要找他算账,但是秀娘站了出来。她不介意他的胳膊,希望与他共度余生。于是他与秀娘成了亲,又用积蓄在偏僻处买了一套小房子。每日清晨秀娘做好点心,他便担出去卖,以此谋生,虽然一日三餐难得见到荤腥,秀娘却从未抱怨过半句。
然而,随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一切都不同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更容易赚到钱的手段。机缘巧合下,他受自己以前的一名观众所引荐,在手臂上刺了燕形纹身,加入了一个名叫“乌衣堂”的江湖组织。
他是组织中最基层的成员,大多数任务都是给别人打下手,利用货郎的身份传递秘密消息。陈六知道,这个组织做的事大都是见不得光的,因此他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连对老婆都不透露半句,表面上依然做着卖散糖果子的生意。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没有后悔的机会,陈六也没想着后悔,在组织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每个月依然能领到份例贴补家用,他便心满意足。
三月三,龙舟盛会,金明池人山人海,他也带上了自己的货担去招揽生意。雀儿跟在他身旁,它很容易引起爱吃糖果点心的小孩子注意。
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正当他看着那三层画舫缓缓朝着自己的方向开过来时,变故忽然发生。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许多乌衣堂成员纷纷从人潮中出现,他也接到了第一个面向所有组织成员的任务:找回画舫上被劫的明珠,并灭口窃贼,成功将明珠带回的人赏黄金三十两。
三十两黄金!这对陈六而言是个莫大的诱惑,趁着混乱,他带着雀儿悄悄溜上画舫,让它嗅了嗅那蓝衣女子站立过的地方。
于是雀儿带着他一路狂奔,越跑越是偏僻,最终竟来到了四下无人的荒地。陈六以为它跑错了地方,却见雀儿对着前面的一片草丛疯狂吠叫。
他拨开草丛,却见地上倒着两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人事不省,身边还散落着一支长枪和一把长剑。而那颗被悬赏三十两黄金的明珠,就静静地躺在他们身旁。
陈六赶忙扑过去,将珠子攥在手里,又仔细地塞进衣服最里层,刚想离开,又想起那句对窃贼“格杀勿论”的命令来。
他没杀过人,不知道怎么动手,可不杀的话,这两个人还活着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组织耳中,到时候自己就难逃一死,连老婆孩子说不定都会受牵连。
他捡起地上那把剑,心一横,眼一闭,往二人身上各捅了一剑,随即带着雀儿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