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57、比獸究對卡門（上）

　　非洲，大乾國的皇宮在凌晨時分宛如沉睡的巨獸。外牆的黑石在月光下散出淡淡銀光，風穿過外庭的階梯與迴廊時帶著乾冷的沙土味，似乎還混雜著山谷夜行植物的苦香。
　　光亮·融洽2年3月17日，凌晨一點整，皇帝辦公室中的寂靜被一聲短促的震動打破。
　　那並非外頭廊道的巡邏聲，而是諸葛梁親自設定的鬧鐘。他睡前將手錶與手機同時設上，確保萬無一失——必須空腹、必須準時、必須配合團結國醫院那邊的系統。
　　鬧鐘響起，聲音不大，卻足以在安靜的室內撩動空氣。大床上的兩人微微動了。
　　諸葛梁率先睜眼，眼珠在黑暗裡微微轉動，像是立刻找回現實的重心。他伸手，熟練地滑過床頭櫃，按停了鬧鐘。這個動作連呼吸都壓得小心翼翼。
　　旁邊的順子在鬧鐘響起前其實已經有些微清醒。她知道這聲音代表什麼，也清楚今天凌晨對諸葛梁的重要性。比起皇帝，她此刻更像習慣伴侶生活節奏的普通女人，知道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多說什麼，也知道多說一句會打亂彼此的睡眠。她翻了個身，把臉埋回枕頭裡，呼吸依舊平穩。
　　諸葛梁在床邊坐起，腳尖輕貼冰涼的地磚。他的動作像是羽毛落地般輕，腳步不發出半點聲響。他披著薄毯站起，朝房間角落的冰箱走去。
　　辦公室裡的冰箱不大，卻經常放著順子為他準備的點心。拉開門，燈光照亮裡面整齊的層架：小瓶果汁、一些南瓜泥、兩份切好的水果、還有幾片烤得微焦的麵包。他伸手取了一片麵包，動作輕得像是怕驚醒整座皇宮。沒有塗奶油，也沒有另外夾料，只是默默咀嚼。夜裡的麵包微冷，但咬斷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卻顯得異常清楚。
　　吃飽後，他重新關上冰箱，慢慢走回床邊。順子依舊睡著，呼吸規律。
　　他小心地躺回被窩裡，拉上薄毯，閉上眼。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必須飛越半個地球。但現在，他只想再睡一會。夜色重新沉回無聲。

　　柔和的晨光從窗簾縫間滲進來時，整個房間像是被一層淡金色的霧包住。兩人先後醒來，一如往常。洗臉盆裡的水聲規律，毛巾吸水後被擰乾的聲音伴著晨間的清香。
　　兩人一起完成洗臉、洗手、整理衣物等日常動作。諸葛梁的表情仍然帶著早晨特有的放鬆，但不難看出他正在刻意避開某種「食堂誘惑」。
　　他先開口。「我就不去食堂了，免得忍不住。」
　　順子擦著手：「你要餓到下午嗎？」
　　諸葛梁淡淡點頭，像是早已下定決心：「是啊，難得這兩天事情少，可以回國體檢。」
　　順子深吸一口氣，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夾著一點無奈、一點理解，更多的是習慣成自然的關心。「好吧。」
　　她合上袖口，推開大門，帶著皇帝的步伐離開辦公室。
　　門在後方輕輕闔上，晨光被切成兩半。
　　諸葛梁看著門口，嘴角微揚，像是安靜地替她說了聲「放心」。

　　房間重新回到寧靜。
　　諸葛梁在順子離開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重新啟動自己。他走到書桌旁，把那台外觀與地球科技不太相符的卡門主機放到桌面中央。
　　從抽屜深處，他拿出一張卡帶，外殼漆黑，正面印著象徵某種鋒利意象的鷹徽。
　　他把卡帶推入主機。下一瞬，卡門主機像是被喚醒般震了一下，隨即以極快的速度飄起，朝他腰部貼上。裝置自動張開，化作一條帶有金屬質感的腰帶捆住他的腰。
　　主機的機身發出短促的電子鳴聲。一道冷光從主機中央射出，一隻由光雕構成的鷹從中飛出。牠在諸葛梁身旁繞了兩圈，翅膀掠過空氣時帶起輕微的鳴聲。
　　緊接著，卡門釋放出一層緊密貼合的皮衣，像是活體般貼上諸葛梁的身軀。皮衣沿著他的肩線、胸線延展，那隻鷹則在光影閃動中分裂並重組，化作鷹形的頭盔、胸甲與羽翼般的裝甲。整個過程不帶任何暴烈的動作，而是一種宛如羽毛落下般的優雅轉換。
　　他站得筆直，雙翼在光線下輕微震動。下一秒，他躍上窗邊，羽翼猛地張開。空氣在室內掀起一小片波紋。他飛出窗戶，朝西北方飛去，清晨的外牆被他的影子掃過。

　　五個小時後——
　　賓格克113年3月17日，團結國諾爾茨州紐諾爾茨市的天空在東部時間早晨呈現一種較乾冷的藍色。城市上空的冬末寒風掠過高樓玻璃，反射出近乎鋼鐵般的光澤。
　　諸葛梁俯衝下降，羽翼的光在接近地面時自動收束，他穩穩落在一家能為軍企職員提供體檢服務的醫院前。他拔出卡帶，卡門的裝甲光線閃了兩下，便逐漸散去，回到腰間主機的形態。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推開醫院的大門。

　　完成體檢時已是接近正午。陽光在城市街道的金屬招牌上拉出一道道亮痕，照得地面微微發白。
　　諸葛梁走出醫院時肚子微微發出提醒。他在半空飄著的交通號誌下停步，眼角餘光掃到路邊攤升起的熱氣。
　　那是一台不大的餐車，銀色拉門敞開，裡頭飄出烤香腸與麵包焦香混合的味道。他踏過街角的影子，走向攤位。
　　攤主正在把剛烤好的麵包夾起，注意到他後便抬起頭。
　　諸葛梁向攤主點頭示意，指了指熱狗。簡單、直接。
　　攤主熟練地將香腸翻動，把麵包架開，夾入醬料與配料，動作俐落得像每天重複上百次。他把熱狗遞出去時，諸葛梁順手從口袋裡拿出鈔票。
　　他看著手上的熱狗，忍不住說了一句：「半年沒回來，價格又貴了一點。」
　　攤主老練地聳肩，語氣帶著市井常見的無奈與習慣：「人民黨執政之後一直是這樣。」
　　簡短的兩句話交換了此地半年的空氣與變化。諸葛梁接過熱狗，點頭致意後離開，走向陽光較少遮蔽的街角。

　　街邊有一排金屬座椅，大多有遮陽傘，唯獨最角落那一張空蕩、無傘、正對陽光。諸葛梁走過去坐下。午後的陽光很直、很亮，曬在皮膚上有種微刺的暖度。他把手中的熱狗咬了一口，香味在口中擴散，久違的家鄉味讓他眼神稍微柔和。
　　他把卡門主機從腰帶位置取下，放在旁邊的金屬座椅上。主機表面在陽光下泛著淡銀光，光線折射到他的手上。經過多次跨洲移動，這台主機耗能不少。陽光照射下，主機側邊的吸能紋路亮起，像細細的線條一段段從灰轉為暖色。
　　諸葛梁靠著椅背，微閉著眼，讓風與陽光同時落在身上。城市的冬末節奏在周遭慢慢流動——車輛從不遠處的路口滑過、行人的腳步聲散成碎片、遠處商店外的旗幟在風中輕撼。

　　紐諾爾茨市的街頭在午后始終帶著某種特有的節奏。車流並沒有想像中擁擠，行人散落在斑馬線前，路邊行道樹被冷風刮得微微晃動，陽光從枝葉縫隙穿下來，在地面切成不規則的光斑。
　　納卡塔·肯婁抱著黑色的無人機「庫洛內考」，一邊走，一邊皺著眉。這台無人機的攝影鏡頭亮得像是動物的眼睛。他抱在懷裡的姿勢彷彿在抱某隻嬌氣的貓。
　　「你就不能自己飛嗎？」肯婁低頭問，語氣帶著無奈。
　　無人機發出柔柔的女聲，尾音輕飄，有著一種故意賣萌般的拉長。「飛行會大量消耗能量～尼亞。」
　　肯婁深吸一口氣，像是已經無數次聽過這句話：「好吧。」
　　街道兩旁的風從建築邊縫吹過來，帶著淡淡的烤麵包香味與剛剛從遠端飄過來的汽車尾氣味道。肯婁抱著無人機，沿著行人道繼續往前走。他本來只想隨便走走，順便等預賽組別公告的下一步通知，但庫洛內考的下一句提示讓他停下腳步。
　　無人機的機身震了一下，鏡頭亮得更強：「附近偵測到來歷不明的強大能量～尼亞。」
　　肯婁愣住：「要不要啟動比獸究？」
　　無人機的聲音像是捧著腮幫子思考後的樣子：「先等一等～尼亞。」
　　肯婁嘆了口氣。等一等？聽起來像是牠想省電。
　　下一秒，庫洛內考突然從他懷裡掙脫，往空中飛起，轉進了警戒模式。牠在半空盤旋一下，然後朝某個方向飛去。
　　「喂！等等我！」肯婁追上去。
　　無人機飛行的速度不快，像是在刻意讓他保持距離。牠的鏡頭朝向前方的街道，而沿著那條方向往下看，畫面正好停在馬路對面的某個座位區。
　　那是一個沒有遮陽棚的金屬椅子，曬得亮得像是剛擦過油。同一張座位上，坐著一名男人。他看起來穿著普通的休閒服，頭髮有些凌亂，像是剛從醫院走出來的樣子。一只老式形狀的機械設備放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外表像老式手機，但又帶著某種不屬於地球商品的奇妙感。
　　庫洛內考停在空中，鏡頭瞄準那台設備：「能量源頭就在這裡～尼亞。」
　　肯婁看著那男人，又看那台像老手機的裝置，忍不住皺眉：「……要不要立即行動？」
　　無人機的聲音變得冷靜、判斷中帶著一絲謹慎：「先觀察一下～尼亞。」
　　肯婁倒也沒意見。他把手插在外套口袋裡，視線正想稍微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