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52、鬼抓鬼（上）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非洲，大乾國。
　　大乾國的歷史傳統一直大力提倡早婚早育，過去甚至規定，除了神職人員之外，不論男女，只要年滿十八歲還沒有結婚，一律由政府安排配偶結婚。這樣半強迫式的婚姻政策，讓不少人為了避免政府「亂點鴛鴦譜」，趕在十八歲前自行找到對象完婚。
　　皇帝順子登基後，本來是打算直接把這條老舊的政策給廢掉的，但她的皇后諸葛梁，卻擔憂這樣的大動作會引起民眾的強烈反彈，畢竟這個規矩已經行之有年，許多民眾早就習慣，甚至以此為理所當然。諸葛梁深知改革得循序漸進，於是採用了更溫和的改良方法：民眾只要有正當理由，就可以向政府申請延期，每次可以延期一年。這個彈性的措施獲得了順子的同意，也算是為舊政策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財團法人商務協調事務所執行長——科爾納克，最近也得面對這門子麻煩事。他正準備在大乾國結婚，好落地生根，但政府給他安排的女人通常條件很差，科爾納克實在是看不上眼。那些長得標緻的，年齡又太小，讓他陷入了兩難的窘境。
　　科爾納克左思右想，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娶個年齡小的，但是不著急生孩子。科爾納克也聽說過過早生育對女人和孩子都不好的醫學說法，而且皇后諸葛梁也公開宣示過一個要求：可以早婚，但是不能早育。
　　於是他便透過當地的婚姻仲介機構，安排了一次相親。女方年僅十五歲，名叫布蘭莎，是個外鄉人。她的相貌還過得去，而且出身底層平民，比較容易說服。在仲介的積極協助和金錢的魅力之下，雙方很快就談妥了，順利結為連理。

　　科爾納克想到，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一個人待在家裡實在是不安全，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可吃不完兜著走。他又不放心本地的男僕——雖然科爾納克想多了，大乾國的禮教文化極其嚴苛，絕大部分人根本不敢有婚外性或婚前性。
　　為了保險起見，他索性找了一些外鄉的女僕，她們的年紀介於十六到十七歲之間，其實還兼著布蘭莎的玩伴。科爾納克透過皇宮中的戶政系統，把這些女僕的年齡全部改小到了十二歲。他盤算著，五年之後再改一次，這樣就能避免她們被政府的強制婚配政策給抓去結婚。
　　同時，為了讓這些年輕女孩子在家裡有事可做，他還特別要求皇室所能控制的工廠，趕製了一副特製的麻將牌。這副麻將牌是諸葛梁皇后之前設計的「前進我們」麻將牌，它把麻將牌上的漢字全部替換成了英文字母，十分適合大乾國這個以英語為官方語言的國家。
　　科爾納克的用意很深：讓她們在農閒或是無聊的時候玩玩麻將，打發時間，免得她們總想著一些不適合她們這個年齡段的事。他看著桌上那副嶄新的「前進我們」麻將牌，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安排真是無懈可擊。

　　新婚之後，科爾納克繼續在皇宮上班，這是他每週回家和妻子團聚一次。
　　宅邸的大門由年紀最小的女僕「艾芙」拉開，她穿著剪裁簡單、洗得有些泛白的女僕服，臉上帶著警惕又期待的表情。
　　「先生，您回來了。」艾芙乖乖行禮，但眼神卻快速瞥向屋內深處，似乎在衡量要不要說些什麼。
　　科爾納克眉頭輕皺。他注意到女僕們最近的氣色都不太對，彷彿沒睡好。他背著手走進屋裡，才剛踏入客廳，就看見妻子布蘭莎從臥房裡探頭出來，眉目間隱約透著焦慮。她的身形稍顯瘦弱，像還未熟透的果子，連嗓音都帶著剛變得柔軟的顫意。
　　「你回來了……」布蘭莎靠在門邊，聲音輕飄得像風一樣。
　　科爾納克感覺不妙。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抬手摸她的額頭，手心觸到的溫度並沒有發熱，卻有種疲弱的無力。「妳怎麼這麼沒精神？」
　　布蘭莎皺眉，像努力要抓住一個形容不清的恐懼。「最近……晚上有東西在動。」
　　科爾納克並未立刻插話，他只是微微垂下眼，讓她繼續說。
　　「就是……那種……」布蘭莎掙扎著找詞，最後乾脆示範，「會發出……『嘶……嘶……』、『輕、輕的碰撞聲』……有時候是從地板，有時候是從天花板……」
　　她邊描述邊縮起肩，彷彿光是回憶就會讓聲音再度浮現。
　　「我叫過祭司來……但沒有用。」她抬起頭，帶著不安，「他們只叫我『保持虔敬』，什麼都沒驅走……反而更吵了。女僕們都聽到了，她們也不敢睡。那聲音……每天半夜都會來。」
　　這句話一說完，旁邊三個女僕同時點頭，那動作讓科爾納克立刻確定——這不是布蘭莎想像的。
　　他皺眉，思考片刻，心裡掠過一個無奈的念頭：世界上能「鬧鬼」的，通常不是鬼，而是人。真正能像鬼一樣無聲無息在房子裡進出的高手，他認識的只有諸葛梁，但那人是皇后，還是自己這邊的人，他要是真要鬧鬼，科爾納克打死也不相信會挑自己妻子的房子。
　　他沉穩地問：「那聲音……是怎麼樣的？像是……什麼？」
　　布蘭莎閉眼，努力重現。「像……有人在用指尖敲木頭……也像什麼東西在摸牆……或者……有時候會……呼……呼……像有人趴在床邊。」
　　她說完後輕顫了一下，像被風吹過。
　　女僕們相互看了一眼，也露出一樣的害怕神情。
　　科爾納克深吸一口氣。
　　「妳們有看到什麼嗎？或是……漂在空中的影子？」
　　布蘭莎搖頭。「沒有……什麼都沒看到……但是那聲音明明就在房間裡……」
　　——那就不是鬼。
　　科爾納克的內心開始拼湊推論。如果不是鬼，那就是盜賊。真正的高手盜賊會利用「迷信」這種文化弱點，製造聲音、讓人恐懼、讓人不敢動，然後趁機摸走值錢的小物。
　　他心裡冷哼：會裝神弄鬼的賊，比真的鬼還討厭。
　　但嘴上，他牽住妻子的手，溫和道：「別擔心，明天我回皇宮上班，就去找人幫忙處理。」
　　布蘭莎像被他這句話支撐住，輕輕點頭。
　　他能感覺到她雖然年輕，但努力想要在這種新生活裡保持鎮定。也因此，他的肩膀更沉重了——這女孩太小，本不該承擔這些。
　　到了半夜，宅邸靜悄悄地，女僕們聚在屋角不敢睡，而科爾納克坐在書房裡，聽著外頭的風聲，手指輕敲桌面。
　　他心裡已經確定：這不是迷信，是技術問題。而能解決技術問題的，在大乾國，只有皇后。他明天一定得進宮。不只是為了妻子，也為了整座宅邸裡那些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孩子們。

　　世界上沒有鬼。至少，以科爾納克、諸葛梁、順子這些受過現代教育的人的立場來說，沒有。
　　但大乾國不同。這個國家因為長久停留在中世紀的文化狀態，民間迷信根深蒂固。鬼神的信仰不僅常見，甚至有些政策都和祭祀體系綁在一起。
　　而「竊賊假裝鬧鬼」的手段在黑夜裡極其有效。民眾會以為是鬼，而不是賊。平民一旦害怕，就不敢起身查看，甚至連點燈都不敢——這讓賊人能在黑暗裡輕易行動。而這一次的「鬧鬼」，在科爾納克看來，大概就是某位技術高超的賊，利用宅邸位處邊境、警衞較少的環境作案。

　　隔天一早，科爾納克在皇宮內的通道上疾步行走。他手上拿著文件，卻完全無心處理。進入皇帝辦公室後，他看見諸葛梁正在靠窗閱讀一份厚重的行政草案。
　　諸葛梁抬眼，看到科爾納克的表情，便合起文件。
　　「你這臉色，就差寫着『我家出事了』四個字。」他語氣平靜，不帶驚訝。
　　科爾納克簡短地說明宅邸夜裡的情況，從妻子聽到怪聲，到祭司無效，再到女僕也出現相同的恐懼。
　　諸葛梁聽完後，沒有嘲笑「迷信」，也沒有否認問題，而是低頭沉思了三秒。
　　「今晚我跟你一起去。」他語氣輕，但眼神卻銳利起來。
　　科爾納克愣住。「皇后陛下……親自去？」
　　諸葛梁隨即說出了他的計劃：「你們兩個假裝休息，我在床底下監控雷達，只要有一點動靜，我就出擊。」
　　科爾納克忍不住想像皇后趴在床底的畫面，愣住了。
　　「……你確定？」科爾納克忍不住想像皇后趴在床底的畫面。
　　諸葛梁點頭。「抓賊嘛，不挑姿勢。」
　　科爾納克突然露出半是敬佩、半是調侃的笑。「聽起來像是在抓姦夫。」他笑著搖頭，「你不是能隱形嗎？你就躲在房間角落就好吧，何必這麼費勁。」
　　諸葛梁搖頭。「沒那麼簡單。袖珍雷達隱形不了。它的金屬結構太明顯，反光、重量都會露餡。再者，我的隱形不是消失，而是讓衣服模擬背景。光線能騙人眼，但靠耳朵和判斷的人可不會這麼容易上當。會鬧鬼的人，通常是極聰明的，仔細觀察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你要我坐在房間角落等他，我反而會提前被他察覺。」
　　科爾納克恍然大悟。他深吸一口氣，心裡暗想：今晚，總算能找到那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