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53、鬼抓鬼（下）

　　夜幕沉得厚重，像在窗外鋪了層墨。科爾納克的宅邸四周，此時只剩蟲聲與遠處沙地牆後偶爾傳來的乾裂聲。屋裡的燈光逐一熄滅，只剩主臥房裡微弱的手機光暫時照亮一小塊空間。
　　諸葛梁站在床邊，手上快速操作著卡門主機，指尖熟練地按下啟動鍵，腰帶上的隱身卡帶瞬間亮起一個小小的藍色光點。那光點閃了一下，便熄滅——下一秒，諸葛梁整個人從視線中消失。
　　但科爾納克知道，那並不是「變成透明」那種魔法，而是光線折射造成的欺騙效果。雖然表面看不見，若不小心撞上去，還是會感覺到一個實實在在的人。
　　諸葛梁用手機簡短說：「藍芽連上。我在你耳機裡就能說話。」
　　科爾納克點頭，調整好藍芽耳機。「連上了，訊號正常。」
　　他回頭看了布蘭莎一眼。
　　這女孩雖然年紀小，但今晚卻比前幾天冷靜許多，可能因為知道諸葛梁在場，那種被不明聲音壓著的壓力終於稍微鬆開。
　　布蘭莎抱著枕頭，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計畫……」她望著半空中浮著的袖珍雷達，「我真的會以為那個就是鬼。」
　　科爾納克靠過去，輕輕揉了下她的頭髮。「鬼也分善惡啦。遇到壞鬼，今天就把它趕走。」
　　布蘭莎抿嘴笑了一下，但仍有緊張。她不敢看床底，而床底現在正是諸葛梁的位置。
　　「你們兩個，按計畫。」諸葛梁的聲音從科爾納克的耳機裡傳來，溫度很低，像為了提高警覺刻意壓低了呼吸。「假裝躺下，別真睡著。」
　　科爾納克回道：「是，陛下。」
　　他和布蘭莎一起躺到床上。被單被拉到胸口，兩個人保持自然姿勢，像普通夫妻準備入睡。科爾納克伸手按掉床頭燈。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漆黑。黑暗壓得厚重，壓得連空氣都變慢。床底下傳來微不可聞的動作——那是諸葛梁匍匐調整姿勢的聲音。
　　但很快，那聲音完全消失；他像蒸發一樣融入床底的影子。
　　整間房靜得只能聽見三個人的心跳。夜，真正開始了。

　　黑暗中，袖珍雷達的螢幕是唯一的光源。雖然那光非常淡，但因為在床底下，不會透出來，也不會被窗外的人看到。
　　雷達上有三個固定的光點：
　　──床上的兩人。
　　──床底的諸葛梁自己。
　　數據穩定，沒有異常。
　　諸葛梁調整呼吸，讓心跳慢下來。他的腦子比外表更冷靜，分析著夜裡可能出現的弱點。忽然。螢幕右上角出現一個微弱的小光點。比螢火還淡，但雷達不會錯。那是生命體。從方位來看，應該是靠近宅邸外牆的某處。距離約三十公尺。諸葛梁立刻在手機上打下一句話。藍芽傳送出去，科爾納克的耳機立刻發出小小的提示音。科爾納克微微動了一下，像只是換個睡姿，實際上他用手機瞄了一眼。
　　訊息只有短短幾個單字：
　　──目標靠近。
　　科爾納克壓下心跳，把手機放回胸前，維持「昏昏欲睡」的姿勢。他的眼睛微張，朝窗戶看去。就在那一瞬間——窗外突然出現一顆頭。那是一顆人頭。那顆頭的輪廓被夜色掩蓋掉大半，但仍能看出形狀完全是人類的比例。由於這裡沒有猩猩，也沒什麼大型靈長類能直立靠窗，科爾納克瞬間確定：那一定是人。
　　窗外的人並未發出任何聲音。他只是靜靜盯著室內，像在確認屋裡的人是否睡著。科爾納克的背脊瞬間冒汗。他能感覺到床底下的諸葛梁也沒動。他不能動，因為雷達顯示那個生命體還停在同個位置。那個人凝視室內約莫三秒。然後——像影子一樣退開。
　　雷達上的第四點也跟著「往左偏」，顯示對方沒有離開，只是移動到窗邊的陰影裡。諸葛梁判斷機會到了。他壓低重心，微微往前挪出床底，為了避免地板吱嘎，他整個人往上拉——然後懸浮起來。他在空中漂移，貼著牆角，像是空氣中滑過一條薄影。
　　窗外的那個黑影剛準備發出「鬼怪用的嚇人聲」——那聲音通常是盜賊用吸氣與喉音混合製造的。但他還來不及製造聲音。
　　「啪」！一股力量突然壓在他背上。他整個人被按倒在地。他猛地轉頭，卻什麼都看不到——夜裡的風、屋邊的砂土、身下冰冷的地面……沒有任何會把他壓倒的東西。
　　他眼白瞬間放大。他真的以為遇到鬼了。

　　「出來吧——」一個低沉卻冷靜的聲音在黑夜裡響起。「鬼已經被抓到了。」
　　聲音的位置就在那個賊的耳邊，但他看不到人。那語調不像恐嚇，卻比真正的威脅還讓人腿軟。科爾納克聽到耳機裡傳來這句話，立刻抓著手槍衝出去。窗外的風一吹，他就看見地上趴著的那個人。那盜賊整個人像被雷打到一樣僵住。眼睛張得圓圓的，嘴唇發白。
　　科爾納克舉槍上前，冷冷地說：「大家一起把他綁起來！」
　　布蘭莎、艾芙、其餘幾位女僕全都迅速提著繩子、燈籠跑出來。
　　那賊完全沒有反抗——他真的被嚇到不敢動。不只嚇到，他根本以為自己被超自然生物壓住了。
　　女僕們連手都還沒碰到他，他就自己把雙手放到背後，一副「求饒」的模樣。
　　「別、別抓我……我、我什麼都沒做……」他聲音發抖到不成句。
　　科爾納克懶得聽，把繩索往那人手上一套，直接往後一收，結實地綁起來。
　　諸葛梁此時已經提前返身進屋。空氣輕輕一震，他拔下隱身卡帶，人影逐漸浮現。他站在客廳裡，看起來冷靜又疲倦，像剛做完一件麻煩但可預期的工作。
　　科爾納克壓著那個人進門，一抬頭看到諸葛梁，忍不住笑出聲：「你跑得還真快。」
　　諸葛梁像沒聽見，只是拉了拉袖子，語氣簡短：「好了，拿出手機。準備審訊。」
　　他眼神冷得像深井底下的水。
　　今晚，真正的問題才剛開始。

　　屋內的燈重新打開時，那個男人被綁得像一個沾滿灰塵的麻袋，跪坐在地毯中央，呼吸短促，額頭上滿是冷汗。
　　科爾納克拿起手機，按下錄影鍵。
　　諸葛梁走上前，腳步輕得像沒踩在地上。他的影子在柔黃的燈光下落得筆直，卻帶著一種讓房間裡所有女僕都不敢呼吸的壓迫感。
　　「科爾納克負責錄影。」諸葛梁站在綁著那個男人的椅子旁，聲音沉穩且不帶情緒。「我來審訊。女孩們，拿紙筆記錄。」
　　女僕們立刻散開，迅速搬來小桌子、凳子，有的跪坐、有的盤腿，手裡的紙筆已經準備好。
　　諸葛梁低身，看著那個男人的眼睛，「姓名。」
　　男人吞了口唾沫，聲音顫著，終於艱難地吐出那個名字： 「克拉姆斯·昂森·赫爾楠戴斯……」
　　諸葛梁點了點頭，神色平靜，但眼神銳利：「年齡。」
　　赫爾楠戴斯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艱難地擠出數字：「二、二十八……」
　　「做賊多久了？」諸葛梁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赫爾楠戴斯像被針扎了一下，猛地抬起頭，急忙辯解： 「我不是賊！」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而委屈，「我沒有偷東西……我只是……只是……」
　　諸葛梁沒有開口打斷，只是做了一個「繼續說」的動作。他將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輕輕向下壓了壓，示意對方繼續坦白。
　　赫爾楠戴斯深吸一口氣，話才剛要說出口，又像怕被誤會似的快速解釋：「這房子原本是我的！真的！後來鬧鬼，鬧得太久了，我……我才不得已用很低的價格賣掉……」
　　布蘭莎與女僕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諸葛梁的指尖輕叩椅背，提示他繼續。
　　赫爾楠戴斯低下頭：「我後來聽說其他省分也鬧鬼……現任住戶都被嚇得逃走……我就覺得不對……那根本不是鬼，是人……」
　　科爾納克與諸葛梁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裡同時掠過同樣的念頭：還好他不知道當年那個「鬼」就是諸葛梁。
　　諸葛梁換了個姿態，語氣忽然冷了幾度，「你安排這些鬧鬼，是為了讓新屋主也逃走，把房子奪回？」
　　「我……」赫爾楠戴斯抬起臉，眼睛裡滿是想否認卻又無法反駁的焦慮。「我沒有偷東西，我也沒有傷人……我只是……只是不想讓自己的房子被別人佔走……我只是嚇嚇人……」
　　諸葛梁突然靠近，一句話像刀子插進他心裡：「赫爾楠戴斯，你知道嗎？讓別人喪失反抗能力之後再奪取財物——在法律上，那叫搶劫。更何況你還強ㄐㄧㄢ多名女性」
　　赫爾楠戴斯脊背猛地一抖。
　　諸葛梁眼神一沉：「這是重罪。」
　　赫爾楠戴斯臉色瞬間發白。
　　布蘭莎急忙開口：「他沒對我們做那個啦！真的沒有！完全沒有碰我們，就是……就是嚇。」
　　諸葛梁瞇起眼，眉梢輕輕一挑，那表情更像冷笑。「大乾國民風還真純樸。」他淡淡地說，「換成其他國家，一群女僕集體作證——你的『妨害性自主罪』絕對跑不掉。」
　　赫爾楠戴斯整個人差點昏過去。
　　諸葛梁轉頭看向科爾納克：「你們有沒有損失？」
　　科爾納克搖頭：「沒有，只是老婆和女僕們被嚇到。」
　　諸葛梁收回視線，語氣恢復冷靜，卻帶著不能反駁的威壓。
　　「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查出你的家人。」他說得很慢、也很重。「我希望你自己說。因為你是個人才。能想出這種方式在大乾國鬧鬼……」他指尖敲了敲桌面。「非常難得。」
　　赫爾楠戴斯抬頭，震驚地看著他。
　　「如果你願意為皇帝陛下效力，可以免除你的一切罪責。」諸葛梁說得毫不留情。「精神賠償由皇室出。若你拒絕……便是搶劫罪入獄。」他頓了一下，「到時，你的家人死活，都不會有人管。」
　　這句話像重槌砸在赫爾楠戴斯心上。
　　房間裡的空氣瞬間凝固——連最年幼的女僕都停下筆。
　　赫爾楠戴斯垮了。他的胸膛起伏，像快斷氣的動物，在說完家人的訊息之後，最後嗓音嘶啞地說：「……我願意……我願意效力……」
　　諸葛梁聽完，只說了句：「很好。」他起身：「明天派車來接你到皇宮。」說著，他轉向房內的女孩們：「姑娘們，怎麼樣了？」
　　布蘭莎舉起紙：「都寫完了。」
　　諸葛梁接過，走到赫爾楠戴斯前，把紙放到他眼前，「看看，有沒有寫錯？」
　　赫爾楠戴斯低頭看了一遍，顫著聲音回答：「完全正確……沒有錯。」
　　諸葛梁把紙拿起，舉到科爾納克手機鏡頭前，讓錄影完整記錄。
　　做完這一切，他拍了拍外套：「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皇宮了。」
　　科爾納克立正：「是，陛下。」
　　諸葛梁走向院子。
　　赫爾楠戴斯呆住了：「陛……陛下？」
　　科爾納克沒多想，順口說：「他是大乾國的皇后陛下。」
　　赫爾楠戴斯嘴巴張了張，心裡閃過一句：
　　──男皇后……？
　　但他不敢說出口。

　　院子裡風一吹，砂塵捲起一陣細旋。諸葛梁站在開闊處，取出一張印著展翼鷹徽的卡帶，插入卡門主機。
　　卡門主機亮起光——下一刻，一隻鷹從主機中展翼衝出，盤旋在諸葛梁上空。風壓震得地面細沙顫動。鷹俯衝而下，羽翼散成流光，化作結實的皮衣與護甲包覆全身。面罩、胸甲、肩翼逐一成形，像是被天空製造出的戰甲。諸葛梁踏著風，翅翼張開。身影拔升、離地、升空——像一盞穿透夜色的光箭，直取皇宮方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