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鸟，小鸟 ...
-
查案很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蝙蝠侠沉默地看着海伦留下的信，轻巧地把女人从满是血水的浴缸里搬出来，滑腻的尸体还透着温热，侦探判断出她一分钟前还一息尚存。
他们来晚了一步，海伦没有等待任何人来杀她，这个女孩勇敢地奔赴了死亡，留下了宝贵的线索。
那是一幅简笔画。
* 房子，红知更鸟，金发和绿发的小人，绿茵茵的矿石和一枝玫瑰花。
克拉克弯腰捡起地上被浸湿的照片：哈莉·奎因亲密地搂住了这个即将结婚的女孩。*
*摄于海伦孤儿院*
“这是三年前拍的。”
他当然记得三年前，超人亲手阻拦了蝙蝠侠和小丑同归于尽。
“......我必须去阿卡姆看看，小丑女是不是好好待在那里，超人，我必须立刻去！”
某种压抑的痛苦从昏暗的记忆不断上浮，从一片无垠的黑海里毫不费力地挣脱，布鲁斯恍觉手中涌出无限的滑腻的液体，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因为疲惫和愤怒泄出动摇，只是抓紧了超人肩膀处的布料，厉声命令他更快。
相似的急切在紧紧相贴的心灵中传递，克拉克小声喊了一声“B”，在滂沱的大雨中如利刃般切开一条道路。
落地的时候，蝙蝠侠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微微踉跄，靴子磕在地上的回音瞬间就唤醒了昏沉的警卫，法兰克被骑士从椅子上揪出来，布鲁斯不断警告自己要注意力道，未果，于是他忍耐着把这个背叛者丢给了跟在背后的“超级夜翼”，头也不回地走向小丑女的房间。
披风携着雨水从克拉克脚边扫过，带来阳光无法驱赶的彻骨寒意，超人担忧地看着蝙蝠侠走进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蹲下来“友好”地询问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阿卡姆保安。
当克拉克作为超人的时候，他尽量不向人们展示一个脸上没有笑容的人间之神，但现在，夜翼的面具遮住了大都会之子总是温和的眼瞳。
法兰克听到“夜翼”轻声劝他：“先生，可以告诉我您做了什么吗，我觉得您大概不愿意尝试蝙蝠侠的技巧。”
“......切。”
思绪在逼问中掉进不见光的拐角，法兰克以前只是个小偷小摸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回阿卡姆拿东西，看到断了翅膀的知更鸟落下飞羽，保卫好奇地捡起那块黄披风，在罗宾身上发泄出满是恶意的棍棒。
一切都在高高扬起的笑脸中扭曲了。
“罗宾，罗宾，可爱的小鸟，穿着黄披风绿短裤，他还踢过我一脚，只是因为一个走小巷的*子，夜翼———，蝙蝠侠来、咳唔！…这、这里这么多次，你说、咳！”
沉重鼓噪的心跳从克拉克触手可及的地方传来，
“咚！咚！咚！”
他几乎是瞬间就用拳头让挖开旧事的事件参与者闭上了嘴，但血淋淋的事实掷地有声，克拉克听到他的骑士喉咙里即将滚出咆哮和怒吼，但最终走廊的尽头还是一片冷酷的沉默。
于是他知道布鲁斯仍然保持着可敬的冷静，克拉克收回总是忍不住想要飘移到蝙蝠侠那边去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向抖着身子呛咳的法兰克。
这个缩在地板上的矮壮男人斜着眼睛和义警对视，浑浊的灰蓝色流动着，畏惧的光芒一闪而过，法兰克吐出带血的牙齿，像是被逼迫般一字一句地说：小丑——女死啦！谁叫她不听J先生的话呢——，蝙蝠侠，哈！”
这句话是对扛着人出来的布鲁斯说的，警卫顶着阴沉暴戾的眼神大声嘲笑道：“蝙蝠侠！你是个**养的蠢货，哦——这个可怜姑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海伦啊，半年前来阿卡姆的新人！”
好似怜悯的神情化作扎人的讥讽，法兰克在“夜翼”手掌底下使劲挣动，克拉克听到他肋骨中间越发激烈的跳动声，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搞错了人，他在实验室见到的并不是海伦·米勒的克隆体，而是哈莉·奎茵的，小丑早就做好了放弃她的准备。
事实很明显，蝙蝠侠咬紧牙关，把臂弯里披散着头发的女士交给看着他的克拉克，紧接着一脚踹翻了神色越发癫狂的法兰克。
此时此刻也没什么闲心玩那些心理审讯的把戏了，超人看着搭档一拳一拳把小丑的追随者打到稍微清醒过来，他当然不会阻止，把接下来的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想自己解决事情的布鲁斯。
他们之间从来不会特意过问对方的家庭事务，即使是在成为恋人之后，克拉克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权力，更何况超人总是信任蝙蝠侠，所以他只是顺着布鲁斯的请求，抱着嘴里嘀嘀咕咕，不时发出傻笑的，被心理医生催眠的小姐先一步前往了医院。
现在，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明日之子已经离开了阿卡姆，蝙蝠侠抬头看了一眼超人离开的方向，无法间断的愤恨随即开始挑衅理智，但最终只是融进了一个深呼吸中重新沉淀，布鲁斯麻木地拽住那根滑向深渊的蛛丝往上爬，起身向法兰克交代的暗房走去。
他一层接一层地往下，动作敏捷，身姿流畅，但冷汗从被头盔束缚的发缝中淌下，激起眼皮一阵刺痛的震颤，布鲁斯咬住口腔两侧的软肉，用那股混着铁锈味的钝痛硬生生把疲惫逼退了。
我的罗宾，我的儿子。
骤雨声击打在玻璃上，布鲁斯如同窗外不断压下又弹起的树枝般，沉重的雨水无法将他压垮，却让他每次重新直起腰时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忍耐，他没有停下来，只是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呼唤两个毫不陌生的名词。
我的罗宾，我的儿子。
吱呀一声，那间从未清理过的房间赤裸裸地向一位沉默的父亲敞开了，没让克拉克来是对的，他分出半分心神给了房间角落最后一点绿茵茵的石头，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远超常人的分析能力。
发黑的血液糊满了生锈的束缚带，他看到抓挠的轨迹，理智便循着习惯残忍地勾勒出杰森挣扎的幻影。
小丑完全没有要清理痕迹的意思，大方地向对手展示他的成果，他当然知道蝙蝠侠迟早会发现自己，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甜蜜游戏。
罗宾，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送走了一只又有一只，那就折断小红鸟的翅膀，断了找第三只的念头。
外星人，更是不允许了，他和蝙蝠侠不容第三者。
“哈琳——，我的甜心，宝贝，你杀了哈莉，可怜的哈莉。”抹着油彩的喜剧大师黏糊糊地拉长语调，他看向早就一片漆黑的监视，小丑抬头后仰，扯过那缕还沾着血的浅褐色头发，大笑着抱怨了一句：“opps，敏感的小蝙蝠。”
“哦，布丁——我要把这丑陋的头发染回去。”
记忆停留在三年前的克隆体欢快地说，甜蜜的语调和小丑记忆中的那个毫无差别，女人从后搂住他的脖子，尖锐的指甲轻轻刺入惨白的皮肤。
谁在意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是谁杀了谁呢，小丑掰开那双手，揪着小丑女的头发调笑：“当然，亲爱的，染成什么颜色都可以，让我们一起给小蝙蝠送上新年礼物吧。”
尖锐的笑声从包着铅的地下实验室回荡，隔壁的光头忍不住敲开他们的门，厉声叱喝他的合作伙伴。
“莱克西1号——，哦不，是莱克西啊。”
旋转的椅子撞上卢瑟的鞋尖，换来毫不留情的一脚，莱克斯嫌恶地看了一眼撞上实验器材而夸张痛呼的疯子，扯出一个优雅阴沉的笑，他居高临下地提醒：“小丑，管好你那些宠物，哥谭的氪石都被稻草人和你的情人耽误了。”
“啊，真讨厌，是莱克西一号啊，还有不准推我的布丁！”
克隆体的怒气膨胀起来，触发了卡在手腕上的检测装置，“莱克斯”狼狈地咳弯了腰。
这心思各异的小团体着实算不得和睦，小丑笑吟吟地看向监控，眨了眨眼，竖起食指比了个“1”，他倚靠在桌子旁，摁下按钮。
端着酒杯的莱克斯集团总裁百般聊赖地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微笑着向窗外初升的太阳说了一句：“敬超人！”
冲天的火光伴着爆炸声向弯腰收集氪石的蝙蝠侠袭来，他只是稍微弯了弯，便坚定继续向前，把最后一片石头拢进掌心，在这0.01秒内滚烫的焰花只来得及舔上臂铠便被阻隔。
张开的红披风拢住了蹲在地上团成一团的布鲁斯，克拉克用力地抱住他，死死地把爱人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
一切都好像在爆炸造成的眩晕收缩成湖中心的漩涡，他努力张开眼睛，从超人发丝的空隙中向外看，一片赤红吞掉了所有痕迹和情绪。
水光从眼眶蒸发掉，布鲁斯捏紧掌心底下的披风，不服输地用充斥着血丝的眼球记住它们以告诫自己，直到撑不住下滑，让克拉克不得不搂紧好像要被什么东西熔化的蝙蝠侠。
耳鸣过后是有力而剧烈的心跳声，布鲁斯扯过自己被烧到只剩一小截的披风，低哑地喊了一声：“超人”。
他的声音在被冷冻呼吸扫荡的房间里低低掠过，克拉克仍在后怕，听到呼唤后愤怒才延迟着翻涌上来，但他仍然乖顺地撑住布鲁斯，像只看到主人倒在地上的幼犬般急切寻找对方的鼻尖，借此确认呼吸仍然存在。
“咳、玫瑰花、我要去找艾薇问小丑女的事......”
“你不准去了。”
超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不容拒绝地抱着死里逃生的人飞起来，絮絮叨叨地骂道：“你是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这也太乱来了，拜托，你知道疼痛只会让爱你的人更难受吗，该死，你肯定知道......”
但是受伤能让我更好受，布鲁斯阴暗地想，他完全挣脱不了克拉克的手，只好以一个必定会牵动伤口的动作扭过来，试图用微弱的刺痛换回越发昏沉的思绪，接着闷闷地回了一句：“我相信你，克拉克。”
“......你绝对是故意的，别再这么做了。”
超人还能说什么呢，他摸着怀里破破烂烂的蝙蝠侠回头看，阳光从炸了一小半的阿卡姆背后坚定而缓慢地上升，一如布鲁斯每次都能从废墟中站起来。
“......布鲁斯，你总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么多罪犯都可以伤害你，我却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只要......”你站在那里就好。
这太过煽情了，布鲁斯眯着眼睛看克拉克逆光的脸不想继续说，但很快发现那双蓝眼睛也不可避免地发暗，只好无奈地吐出几个音节——他以为自己已经说了，终于不受控地坠入昏迷当中。
“——”
“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回应的疑问，克拉克低头贴近布鲁斯失去血色的嘴唇，亲了亲他，然后抱怨着加快速度，撞开几片飘来的灰云向庄园飞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鸟，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