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日复仇了吗？》水寒风似刀

14、善举

　　一
　　潇湘山庄作为江南第一大庄，富贵非常，庄子依着齐国最长河流离水而建。离水横贯大齐东西，是东西向最繁华的商贸通道。

　　潇湘山庄在最肥沃的离水边圈了大片土地作为私有。庄子良田无数，好不富饶，庄子里的下人就有几百口，更不要说佃户了。同时，山庄几乎是垄断了南边的水稻生意的。由此发家，潇湘山庄在全国都拥有钱庄赌场妓院镖行，可说最赚钱的生意都给他做了。

　　这日入了夜，乌泱泱地人不知怎么开始往潇湘山庄走去，乍一看是些灾民，也没什么。这山庄外头，络绎不绝，天天有来乞讨的灾民。但仔细一看，真是让人吓一跳，因为拖家带口的灾民实在太多了，而且没有要停在山庄外面的意思，他们好像军队一样在朝着里面进发。

　　潇湘山庄也不是吃素的，庄子里家丁护院个个都带着功夫，看着这群人来。这管家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抢粮的，连忙派人去州里请官兵，同时把护院都集齐了。

　　这庄子的名义上的主人叫姓乔，但实际上这庄子姓尹。乔庄主急匆匆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往外跑，是万分不相信这群刁民有这么大胆子的。

　　这灾民里为首的是个高个男人，虽然一身破烂，但说起来话来中气十足，脚底生风，虎口有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操着一口乡音表明来意。

　　“大家会儿思在是活不下去落！求求庄子泥的大贵法法善心啦，让我们进去躲一躲，给口饭吃。”

　　乔庄主坐着轿子往庄子门口赶，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管家是尹卓心腹，一看这事儿不简单，只想拖延时间等官府来人，便虚伪道：“各位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我们庄主说了，从明日开始就要开粥棚，发馒头，大家先请等一等。”

　　“等不及落，都要饿死银了。”高个男人喊道：“大人法法善心吧。”

　　他嘴里喊着步子却没停，带着人一个劲儿往前挤去。护院们看着这架势，纷纷拔了刀，管家厉声喊道：“我看谁敢再往前走，再往前走就是来硬闯我潇湘山庄的盗贼，刀剑无眼，谁不要命了。”

　　护院们站成一排，几十把明晃晃的刀子连成一片，十分吓人，本来闹哄哄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可这高个男人便跟不要命般继续往前挤：“大人法法善心吧，求求啦，求求啦！”

　　这时不知谁推了他一把，他一头撞进了护院的刀里。可这刀却仿佛有眼睛般，生生错过了这个人，高个男人不知怎么从缝隙里摔了过去，一把把一个护院压倒在了地上。

　　那护院怒火中烧，正要起身，一阵剧痛传来，才发现自己的膀子已经被人给生生捏骨折了。

　　高个男人大声叫道：“大家伙儿进来呀，莫等了，等下山庄满了，就挤不进去落！”

　　他这一喊把人群都喊激动了，护院们要动，可这人群里居然藏着不止一个高手，他们的拳脚还没来得及施展，就一个个被莫名其妙地按倒了。

　　有人率先挤进了山庄，看到一排排全是绿油油的梯田，嚎哭道：“这里的田没被淹，这里有粮食哦。”

　　这句话像是一个一串鞭炮丢进了人群，一时间人群沸腾起来，玩了命地往里跑。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可这混乱之中却有人站了出来引导者人群的走向，让踩踏事件不至于发生。

　　管家一看，连忙退了出来，往庄子里面跑。

　　官府的人一来，乌泱泱的人数都数不清，老弱妇孺居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抓谁。

　　二
　　只是一夜，除了潇湘山庄，南方各地几大山庄，还有几个富商人家的府邸就都被灾民闯了进去。

　　消息快马加鞭传到长宁，早朝之上，何天出了列，得率先发了难。

　　“臣有本要奏！”
　　“臣也有本要奏！”

　　傅铭远官职不高站在群臣后面，听到何天得说话，赶紧跟着喊了一嗓子。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傅铭远快步上前来，站在何天德身侧，说：“臣有本要奏。”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在太后说话前，抢先开了口：“傅大人有何事要说？”

　　傅铭远慷慨激昂地说道：“南方水汛一事已有上万灾民流离失所，臣听闻前日连州潇湘山庄竟大开庄门，将灾民全都放进庄子里供他们做临时住所！不只连州，丰州，雀州等地也相继有富家大族广开门路，收容灾民，那潇湘山庄庄主承诺开粥铺，发馒头，让灾民们有饭可吃。”

　　他的话说完，整个神策殿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何天德疑惑又愤怒，想张嘴一时间没有找到词，一个个卯足了劲儿要话要说的官员们个个都跟吞了吃苍蝇似的，脸色几变。

　　傅铭远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殿内的异常，他振臂一呼，继续激动地说：“皇上！有民如此，乃江山社稷之福呀！臣听闻那潇湘山庄的乔庄主是尹大人外甥，那丰州何家与何大人的连襟。我特意作诗一首，要把这等功德无量之事说给天下人听！”

　　傅铭远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真就开始大声吟诵起来。何天德气得满脸通红，偷偷看向尹卓，只见他面带微笑，似乎很欣赏这首诗。

　　神策殿难得没有出现争论不休的场景，在场的有人在看戏，有人不明所以当真附和起傅铭远来。而以尹卓为谁的几大姓氏都未轻易开口，总不能别人在对你歌功颂德，你要主动把这功德丢了。

　　尹卓很快明白，这是猝不及防被人算计了，他看了眼上首珠链，就连太后也没有了声儿。

　　皇帝看气氛差不多，起身，高兴地说道：“赏！”

　　三
　　下了朝，何天德急匆匆地追上尹卓，问：“尹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我那庄子是新修的，等我老了之后是自己要住的，如今闯了群刁民进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尹卓还未开口，御史台方肃说话了：“何大人不要急。他们能闯进起来庄子里来，是因为打得我们措手不及。等过几天，雇人赶出去就行了。乌合之众，到底不能成事。”

　　“那可不是乌合之众。我家那管家说了，这件事是有组织的，有人刻意组织引导灾民闯庄，有武功高强的化了妆混在灾民堆里。”何天德气愤地说：“不然区区几个刁民，怎么成得了气候。”

　　方肃却说：“就算是有组织的，也是因为我们没有意料到才让人占了先机。如今把人赶出去，并不是难事。这傅铭远以为写首诗把我们架在那里此事就能成了吗？太天真了，等过几天风头过去，照样要把那些人打出去。”

　　何天德一听觉得有道理：“是啊，若不是为了纠察这背后之人，我早就将人赶出去了，也不至于拿到朝堂上来说。如今看来，这背后之人…..就是。”

　　他住了嘴，看向尹卓：“不知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尹卓这阵子忙于高尹两家婚事，昨日知晓此消息时，也未做他想，此时风一吹，脑子清醒了，瞬间就把局势看清了，他说：“方大人，你能想到的，对方自然也能想到。此事必有后招。”

　　方肃也不着急：“所谓后招，大概也就是傅铭远奔走相告，想让我们迫于形势不敢动那些灾民。不过他一人终究势单薄，若是翰林院的人谁敢帮他写篇文章做半点宣传，我御史台必不会放过。”

　　尹卓哼笑了声：“写文章何须翰林院，那国子监里住的寒门学子哪个不是文采飞扬。我听闻这傅大人与寒门上来的田仁城有私交，身后更是常年跟这个毁了容的学子。只怕国子监这把生了锈丢在一边的刀，很快会有人重新用起来。”

　　“国子监？那群穷举子胆小如鼠，也敢妄议国事？”何天德不屑道。

　　尹卓缺一眼看出了端倪：“旁的事或许不敢，但歌功颂德有何不可？傅铭远今日可对咱们好好恭维了一番。”

　　方肃的心沉下来：“国子监…..那群蠢货的确有些才学，只怕他们以为这事儿是给当朝权贵拍马屁的好机会，会卯足了劲儿写。”

　　何天德想起起了不久前国子监的纵火案：“最近傅铭远和国子监的举子走得很近，和那一个毁了容的举子更是形影不离！”

　　方肃道：“若是如此，这件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彻底把我们给架住了。傅铭远沉寂几年，我还以为他还真就置身事外了。”

　　尹卓说：“宝刀终出鞘。皇上长大了，十三岁，齐王殿下十三岁时已经上了战场杀敌了。傅铭远这个时候入局，还真是个好时机。”

　　何天德心急道：“难道咱们就认栽了？让那群刁民住到咱们庄子里去？尹大人，这可不行！”

　　傅铭远这是捏住了世家的软肋，尹卓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道：“不认栽还能如何？人家有备而来，你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更况且他背后还是皇上。”

　　何天德气得跺脚：“他算得可真准！那我的庄子怎么办？”

　　“赈灾呀。”尹卓给出了解决方法。

　　何天德道：“不错，现在只有朝廷赈灾才能将这群刁民赶出去。尹大人……”

　　尹卓已经抬腿往前走了，高手过招，从不用过多的言语。傅铭远把灾民引到世家的地盘上，为了保住私产，世家会比谁都积极促成赈灾一事。

　　皇帝的烦恼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