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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大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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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小镇稀罕地下起了雪,雪不大,但已经连续下了一周了,地面被薄薄的雪覆盖,一眼望去竹林白皑皑的一片。
郁凡站在结界内看着外面的雪,惊奇说:“居然下雪了,我从未见过雪,原来这么好看。”
银月走到他身边,看着外面的雪,又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天气冷,你记得多穿些。”
郁凡听了楞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单衣,心中一暖,神情变得柔和,“我不冷,没事的。”
银月收回视线,只是说,“我只是不希望在找到那东西之前你有什么事,别多想。”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郁凡垂下眼睫,虽然结界内气温如常,但他还是打了个寒战,看着外面下的雪和她远去的背影觉得凉,一时间酸涩不已。
银月见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他呆站在原地发着愣,眼中还有些哀伤。
真是麻烦,又没说他什么,哪至于这般?到底年岁不大,又经历了悲惨之事,心思敏感,爱多想。于是,她便软了语气,“走吧,听闻今日有集市,去街上看看。”
郁凡闻言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银月见他跟上,给他设了个结界,“天寒,若是冷着了,麻烦得很。”
郁凡看着红色的结界,风雪被阻挡在外,觉得周围暖了些,“这个结界好暖和啊。不过,你穿的也很单薄,不冷吗?”
他看着她穿的比他还要少,寒风瑟瑟,却见她神情自若。
银月微微弯了眉眼,“我不怕冷,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看着她朝前走,郁凡立马跟了上去。
小镇的集市很热闹,虽然下着雪,但依旧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集市设在南边,搭了棚子,不少商贩到这里摆好了摊子,叫卖着。
郁凡随着银月来到集市,看着两边各色各样的商品,露出惊奇之色。
沅国的灵珠,南国的布匹和刺绣,冰夷岛的套娃,还有东冥的翡翠......这些他从未见过。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摊子,他一眼便看见了一只翡翠镯子,他走过去,摊主见了他,兴致冲冲地给他介绍,见他看着镯子,便说:“这可是蓝玉翡翠,东冥那边的特产,质地优,光泽好看,公子可是想买给心上人?”
郁凡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看向银月,只见她朝前走,没注意到自己,转头朝摊主点了点头,“这个多少?”
摊主报了个数,郁凡拿出钱袋子数了数,刚刚好。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把钱袋子递给摊子,“这镯子我要了。”
买到镯子,郁凡将它握在手里,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工钱买的首饰,还是为她买的,希望她能喜欢。
银月进了一家茶楼,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看见郁凡姗姗来迟。
“做什么去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两口。
郁凡把镯子藏在袖子里,抬眸偷看了她好几次,犹犹豫豫。
见她杯里的水喝完了,立刻拿起茶壶给她又倒了一杯。
银月摸搓着杯子,早就发现他几次看自己的眼神,觉得他有话要说,“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郁凡手里摸着镯子,心里紧张的不行,咽了咽口水,才终于鼓起勇气将镯子拿了出来,递给她,“这只镯子,送给你。”
银月欲抬手的动作一顿,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默默地看向他手中的镯子,很好看,一看就是上等玉。
郁凡见她沉默,心不由的提了起来,呼吸都变的慢了许多,尽管茶楼里声音嘈杂,但仍仿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她不喜欢吗?自己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在那里磨叽那么久,就是为了买这个镯子?”银月望向他,面上没有表情,可她的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笑。
“嗯,我一眼就看见这个镯子了,觉得和你很配,就买来......想送你,”郁凡说着见银月想要开口,怕她拒绝,他又很快补充,“我这是用我自己的工钱,我,我......”
他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没能接上一句话,反而是一张脸憋得通红,一眼便知他内心的忐忑。
“最先动心的人往往是最卑微的。”
脑海中响起这句话,似乎是如芸在看话本的时候无意间的吐槽。
见她迟迟不说话,郁凡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酸涩不已。
就在他以为没有结果的时候,一只手从他手中将镯子拿了过去。
“这镯子我就收下了,”银月眉眼浅弯,脸上的笑意似冰雪融化,有了暖意。
郁凡看着直愣愣的,好久才回过神,见她收下了镯子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她笑了心里又是一荡。
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笑,令人如沐春风。
这时,旁边传来隔壁桌议论的声音。
有人说:“闹鬼?真的假的?”
另一个长相彪悍的汉子说:“千真万确,据说那地方邪气得很,接连死了好几户人家,只剩尸骸,直直冒着黑气呢。”
其他两人一脸惊愕和后怕,带着儒帽的清秀男子问:“那官府......”
“什么官府啊,那些衙役自己都怕的不行,只请了几个道士去捉鬼,结果鬼没捉到,人还没了。现在谁也不敢往那边去了。”彪汉说。
书生听话直冒冷汗,“那我们还是绕道吧,虽然路程远了些。”
几人纷纷点头。
听着他们的话,郁凡脸上泛起担心,便看见银月起身,走到那桌人打听。片刻后,银月坐了回来,看了眼窗外,雪已经停了,但天上仍被乌云笼罩。
“郁凡,你先回去。”银月看向他。
郁凡一急,“你要去那里吗?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银月毫不犹豫打断他,“你回去。”没等郁凡反应过来,银月便不见了身影。
外面寒风呼啸,过路人裹紧衣袍匆匆走过,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楼里烧着火,木炭发出哔哩啪啦的声响。
郁凡慢慢坐下,喉咙哽着,内心担忧又痛恨。担忧银月的安全,痛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他是富贵之人,便可助她。如果他是修行之人,也可帮她,护她。可自己庸碌无常,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无能为力,会的也仅仅是小时候从父亲那学来的打铁手艺,还不精通。
他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右眼眼皮直跳,他顿觉不妙。
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看见那桌人还没有离去,郁凡走过去,向他们打听方才那件事,得到地址后,听彪汉说了一句:“那地方吃人,去不得啊——”
可郁凡哪顾得了这么多,没等彪汉说完就已经跑了出去。
沪城......天地一瞬,他的念头只剩下这个地名。
沪城,白雾笼罩,街道见不到一个人。
银月挥了挥手,雾慢慢散去,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破败,路边摊铺的棚子东倒西歪,长凳积满了灰,一个破灯笼被风轻轻吹起。
她沿着街道往前走,两边门都紧紧关着,她上去敲了几家,没有回应,等她来到一家挂着许府牌匾的人家前,大门被打开,看到的一位中年女子。女子看到她,显然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哑着声音问:“姑娘,找谁?”
“我云游路过此地,见时候不早了便想寻个落脚之地,可我去了几家客栈都关门了,又见这城中人烟稀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银月问。
女子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王嫂,谁啊?”
名叫王嫂的女人回头,对走过来穿着华服的女人说:“夫人,是一个姑娘,说是找客栈找不到,问发生了什么。”
夫人走过来,看见银月,似乎觉得她不像是坏人又是一个人,犹豫了片刻,说:“先进来吧,外面不安全。”
银月看着女人的打扮想来应当是这许府的女主人。
王嫂打开门让银月进来,银月连忙道了谢。
“娘,谁来了?”是一位长相清俊的公子,腰间系着一块玉佩,手里拿着把折扇,看到银月一愣,随后说:“娘,这哪来的姑娘。”
许夫人略微皱眉:“宴安,不是让你待在房中吗,怎么跑出来了。”
许宴安哎呀了一声,“娘,房里太闷了,我实在是待不住,就出来走走,我又没出府,不会有事的,还没告诉我这位姑娘是谁呢。”
银月拱手:“我叫银月,路过此地,本想找个地方借宿一晚,却不曾想寻了几家都打烊了,又问了几户人家皆无人回应,这才问到了这里。”
“原来是外来人啊,你可能不知,近期城中频繁出现怪事,接连死了好几户人家,闹得人心惶惶,官府请人去查查不出源头,一些大户人家请了道士,说城中有鬼要驱鬼,结果布阵了三天一点效果都没有,第二天还出了事,这下大家都不敢出来了,官府也说让大家待在家里。”许宴安说,他手里摇着扇子,满脸愁容,然后他又打量了她,“你一个姑娘家到这里不安全,不过,还好你遇见了我们家,准没事。”
“为何?”银月不免好奇,这里阴气重,怨气环绕,虽然比城中其他地方要淡些,但差不了多少。
“诺,”许宴安指了指门上挂着的灯笼和贴在门窗上的符纸。
“这些都是金光寺大师们渡了佛光的,辟邪。”许夫人说道,“希望有用,哎,姑娘你从哪里来啊?”
“我从鲁邦来,想去墨江,没曾想这里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银月看了眼贴着的符咒,虽然笔锋一气呵成,隐隐发着金光,但所作之人修为不高,即使渡了佛光,也仅仅能镇住普通的妖鬼,若是遇到个级别高的,这些符纸瞬间就会化成飞灰,而能在这几天就连续作案的定然不是简单的妖怪。
许宴安看她看着符纸走了神,便拿着折扇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可是符纸有何不妥之处?我观姑娘气质非凡,清尘淡雅,不像个凡人,倒像个仙女。”
他这话一出被许夫人打了一下,“姑娘别介意,这小子口无遮拦,回去我就教训他。”
“娘~”许宴安无语地拿着扇子扇了扇,后来又觉得扇着冷,索性合上了扇子。
银月淡淡一笑,“无妨,许公子性情中人,性格活泼,语出非凡......”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嗤笑一声,她看过去,就见许宴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用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姑娘夸人,我很受用。”
银月:“......”
天色渐暗,屋外刮起寒风,银月坐在屋内,烛火跳动。
也不知郁凡有没有回去......有结界在应该是没事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到了院子,望着天,阴气浓郁,有什么东西往这边靠近。.
她正要出去,听见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银月姑娘,大半夜的要去哪?”
银月回头看见许宴安靠在柱子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大半夜许公子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银月看着他。
许宴安没动,语带调侃,“这话应该是我问姑娘吧,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见她不说,他也不恼,朝她走来,“姑娘是想去找城中的‘鬼’吗?”
他走到她面前,“今天第一次见到姑娘,就知道姑娘绝非常人。”
银月抬眸,“许公子如何知晓?”
许宴安弯了弯眉眼,“沪城的事虽不广为人知,但一定有所流传。你从鲁邦来,而鲁邦里沪城不远,你不会不知道,普通人听到这种事一定吓得魂飞魄散,但你却镇定自如。再说了去墨江不一定要经过沪城,走水路最快,最近的码头就在鲁邦,完全没必要来沪城,多此一举。况且沪城出了这等事,官府早就封了城,普通人又怎么进的来呢,我说的对不对?”
听了他这一番言论,银月戏谑道:“许公子不仅风度翩翩,还很聪慧呐。”
“过奖过奖,在下之前在金光寺学过点术法,是以看到你周身萦绕的仙气才得此猜测。”许宴安噙着笑,手里摇着扇子,转而说,“这城中不太平,三天前死了一户人家,今日夜黑风高,你如果要去,还是小心点为好。”说着他拿出一些符纸递给她。
“这些符纸都是我亲手所制,拿着可以防身。”他认真的说,又想了想,“不如我随你一起去,你一个姑娘总归是不安全的。”
银月低眼看向他递过来的符纸,许宴安见她没接的意思,索性把符纸塞进她的手里,“拿着拿着,不必客气。”
银月看着手里一叠符纸,无奈的笑了,抬眸对他说,“许公子一直这样吗?”
许宴安打开扇子,模样有些洋洋得意,“我这人最喜日行一善,邻里街坊可都叫我许大善人。只可惜城中发生这种事,我却什么也帮不上,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呐,当初只顾着玩,没有认真的学习,现在好了,生死攸关,无能为力。”说完遗憾地摇了摇头。
银月把符纸收起来,看了眼天,快到子时了。
“我来确实是为了这城中之事,”她说,“你也不用觉得无能为力,你的这些符纸虽然功力浅薄,但遇上妖鬼还是能抵挡住一阵的,不算无用。”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许宴安眨眼问她。
“你若是觉得是,那便是。”银月回答。
“那我就当是了。”许宴安心情大好,摇扇子的速度都快了些。
调侃完,银月才道,“我今日才来,之前也是听说,对城中情况不了解,你不妨与我说说情况。”
许宴安闻言,神色立刻就认真起来,他合起扇子,缓缓开口,“这怪事是从上个月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