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阴险狡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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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王骆羡的车驾，虞妍之前在去往慈恩寺的路上，曾经一观。
玄黑的主色，辅以金银之华丽，绣龙织凤，十分尊贵奢华，又僭越。
虞妍有几分忐忑地在骆羡的驱使和注目下，由陈念虞搀扶着坐上马车。
心里想得是，万一有一日陛下要因僭越治骆羡的罪，应当不会由于自己只坐过一次这辆马车，就有所牵连。
虞妍拉着陈念虞不安地坐在下位。
她们刚坐稳，骆羡便也上了马车。
虞妍下意识地开口：“只怕这不合……”礼数……但是，她话没说完，便主动噤声。
说到底是骆羡的车驾，自己没有资格驱赶他。更何况，骆羡先前也说了要亲自送自己回府，总不能自己占了别人的马车，让别人在外面骑马，抛头露面。
虞妍抿了抿唇。
陈念虞却是根本没想这许多，或许按照她平时还能察觉出不妥来，但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眼就只有面前虞妍的伤势。
眼见虞妍右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渗出血来。
陈念虞丝毫不客套地询问骆羡，“劳驾，可否取一些伤药和布带来？”
骆羡面上并没有露出责怪之色，只是在反应了片刻之后，随手伸向附近车座的下方抽屉。
小小的抽屉打开，里面有许多瓶瓶罐罐，依稀可见：解毒丸、金疮药、救命丹……
骆羡又在翻找了一下，将金疮药丢给陈念虞，平静地回答：“布带暂时是没有了。不过……”
骆羡尾音拉长，状若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自袖袂间掏出一块折叠齐整、干净、雪青的丝帕，递到陈念虞手边，继续说道：“先用这个替代一下吧。”
那丝帕的料子其实不算好，按照骆羡的身份，合该是柔软、鳞光闪闪的绸缎才是。但是虞妍只一眼便看出来，那只是一块普通的方绢。
陈念虞似乎也察觉到掌心的帕子手感有些不对，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递给她丝帕之人。
但陈念虞未作犹豫，转瞬便拨开虞妍伤处附近已经被划破的衣衫，简单地倒了些金疮药，而后展开手中的绢帕，欲将虞妍的伤口包扎起来。
只是在展开绢帕的一瞬，陈念虞愣住了。
那雪青的绢帕上绣着一株并不少见的兰草，兰草葳蕤、碧绿青翠、栩栩如生，唯一与寻常兰草绣样不同的是，那刺绣的收尾处，特意回刺了几针。
陈念虞认得这种绣法。
虞妍其实也认得，就在她发现陈念虞失神的刹那，顺着陈念虞的目光也向那绢帕上的刺绣望过去，便当即明白过来，这是自己重生之前，还是虞妍时，于北境旸城做过的绣品。
就是不知怎么，几经辗转、贩卖，竟落入了权王骆羡的手中。
虞妍担忧地看向陈念虞，陈念虞则是没有失神多久，便立马回过神来，继续用绢帕为虞妍包扎伤口。
待打完最后一个结，陈念虞方才郑重地看向主位上的骆羡，急切地开口：“敢问权王殿下，这绢帕从何而来？可还有再弄到的路子？”
骆羡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在意，漫不经心地隔了良久，方才不咸不淡地回答：“从北境的一处村镇上采买来的。孤瞧着别致、好看，倒是囤了一箱奁。只可惜，近年来，那绣娘不知是不是死了，竟再没有相似的绣品流入市集。”
“是啊，那绣娘已经死了。”陈念虞情不自禁哀伤地喃喃。
见她悲戚的情绪过剩，骆羡反倒觉得有趣，欣然询问：“怎么，陈姑娘认识那绣娘？也是，陈姑娘随陈将军自北境而来，同是北境之人，说不定就认识呢。”
陈念虞则是极其平静地说着：“那绣娘正是我阿娘……阿娘，她在三年前就已经过世，莫说是绣品，便是人都不在了。”
陈念虞说着说着，凄苦地一笑。
骆羡突然就不笑了，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随着陈念虞一番失态地阐述僵愣住，而后缓缓地消失。
他是向来不爱说好话习惯了，猜测那绣娘死了也不过是因为北境战火连绵罢了，但真听到人家的死讯，又不免惋惜那难得、精湛，连他都欣赏的绣艺。
骆羡不再说话。
虞妍上前，扶着陈念虞的双肩，柔声安慰：“虞儿，故人已矣，还请节哀。若是你的阿娘还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她的离开，如此哀伤、难过。”
陈念虞回眸，望向虞妍，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可是她已经死了，根本不会在意我难不难过。她从来没有问过我，比起牺牲她自己舍命救我，我是不是更愿意和她一起死。”
至少一起死了，在往后的岁月里，陈念虞不用再承担失去母亲的痛苦。
陈念虞的眼眶发红，渐渐有泪水滑落。
虞妍顾不得右臂的疼痛，努力地掰过陈念虞，让她面对自己，而后将陈念虞拥入怀中，抱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她怎么会不在意你呢？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在意你了。她一定很想和你说对不住，对不住让你亲眼看着阿娘去死，让你承担了阿娘为你而死的愧疚。可是，虞儿，你阿娘她只是想让你好好地活着。”
两位女子抱在一起，心思敏感、哭哭啼啼。
骆羡无奈地看了看二人，不悦地皱起眉来。他实在不太喜欢这些情深意切的戏码。在他看来，陈念虞的母亲死了，陈念虞只要坦然地接受就好。
尤其是虞妍，更加奇怪，明明死得是别人娘亲，她竟比陈念虞还要激动，抱着陈念虞，便是要为陈念虞的母亲辩驳，更有甚者，她偶尔会以陈念虞母亲的口吻说话。
骆羡确认，他不太想娶虞妍这类麻烦、容易情动的女子归家。
一路上，三人都再无言。
骆羡单单地坐着，一直闭目养神，不屑再看同行的两位女子。虞妍则是搂着陈念虞，让陈念虞靠在自己的肩上，享受片刻的安宁。
直至到了相府门前。
瞧着一辆华贵的车驾停下，便有仆役迎将上前，刚想询问来客是谁，只见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自家姑娘与客居在自家府上的陈姑娘。
再仔细一瞧，自家姑娘身上还有血渍，右臂处被一条绢帕包扎住。
仆役担忧地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仆役对着身后其他仆役更使了眼色，有一个仆役着急忙慌地便跑了离开。
虞妍对仆役摇摇头，想说自己没事。
此时，还坐在马车上的骆羡，突然掀开车帘，淡淡地说道：“既然言二姑娘到家了，我就不再相送。今日惊扰了言二姑娘，实在抱歉，还请姑娘好生修养伤势。”
话罢，骆羡又极利落地放下车帘，根本不给虞妍和他对话的机会。
虞妍语噎了噎，面上有几分愠色，但是在自己动怒前，她恍然又想起另一事。于是，也不在意自己与骆羡之间还有一道车帘相隔，直接扯着嗓子，高声道：“今日劳烦殿下花费的金银，等待会便会派人送去王府。”
骆羡冷声：“不必。”
虞妍只道：“要的。”
而后，她也不给骆羡反驳的机会，便又开口，邀陈念虞道：“虞儿，我们进去吧。”
骆羡再次打开车帘，只望见虞妍虽然瘦弱，但坚毅、挺直、头也不回、逐渐远去的背影。
虽然是个娇弱女子，但她也还有自己的傲气。
骆羡意味不明地扬唇一笑，对着马车前方的御者道：“走吧，回王府。”
黑金的马车又在骨碌骨碌行远。
陈念虞和虞妍入了相府后，过前院廊庑，往后院住处而去。陈念虞迟疑地说着：“我总觉得权王殿下亲自送姐姐回来，没有那么好心。”
“权王殿下瞧着也不像是真心想与姐姐缔结两姓之好的。”陈念虞望虞妍的目光变得忧虑。
虞妍倒是无有所碍，笑道：“这些我本从一开始就知晓。莫说他并非真心，就是我也不想嫁他。”
“我明白，姐姐心里只有陆……”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陈念虞意识到虞妍原本的心上人陆行已经不在，为了不让虞妍难过，陈念虞没有再提起那个名字。
虞妍注意到陈念虞的好意，笑拍了拍陈念虞的手背。
陈念虞继续说道：“那除此以外，他送姐姐回来，还能有什么意图？”
虞妍倒是想不明白这些，也不在意，随便地摇了摇头。
陈念虞则是一直在沉思。
直到晚间，她们在街市上遇袭的事情传入言相言偌与老夫人秦芷的耳中，虞妍被叫了过去好生看望、安慰、询问了一通。
陈念虞听虞妍说，言相在知晓那位被权王骆羡当场诛杀的刺客名鲁囊的时候，面上露出痛苦、惋惜的表情。
陈念虞恍然大悟道：“言姐姐，我明白了。这位权王殿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与陛下、与姐姐的父亲言相乃是敌对。而他在马车上曾说过鲁囊是姐姐父亲的同袍。所以，他亲自送姐姐回来，根本就是想同言相炫耀。炫耀他杀了与言相一般立场的人。他是在利用姐姐树立自己的威望。”
虞妍经陈念虞这么一分析也随之明白过来，确实只有这一个可能。
虞妍暗暗腹诽道：“这权王骆羡还真是阴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阴险狡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