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总是生气》合渊

6、第六章：虞萝

　　退出？好一个退出。
　　谢屹楼撕咬着自己的下唇。
　　师兄……是在威胁他？
　　为什么非如此执着于隐藏这段关系？
　　理由真像他所言那般冠冕堂皇吗？
　　为了他的脸面清白？为了师兄自己的好名声？
　　见谢屹楼不说话，脸色又难看之极，褚明邃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一定又往糟糕的地方思索了。
　　刚想再劝，却见谢屹楼抬起眼睛：“好，师兄，我答应你。你若不想暴露……那便不暴露。”
　　他说得果断，脸色却丝毫没有多云转晴的迹象。
　　“屹楼……”
　　谢屹楼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师兄，你知道吗？外头的师兄弟，都说你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褚明邃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有些茫然，只下意识问了一句：“那师弟也这么认为吗？”
　　谢屹楼沉默了一阵，眸中藏着许多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管是不是，可师兄方才说我是太阳。既是太阳……便没有融化不了的寒冰。”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褚明邃哭笑不得。
　　他很想说太阳光照万物，何必执着于什么寒冰？
　　可师弟暗流涌动的眼神又让他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也是，这便是理由，他们在一起的理由。要叫太阳，找到真正应当照耀的东西。
　　于是他说：“屹楼，不是这么一回事。师兄不让你公开关系，并不是因为师兄薄情寡性、心硬如铁，也并不是师兄没被你焐热，只是……”
　　“只是师兄都是为了我好嘛。”谢屹楼轻哼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好好。”褚明邃苦笑道，“就算是为了我自己。”
　　就在两人持续讨论着这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时，忽而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褚——明——邃——师——兄！”
　　褚明邃回头，并不意外看见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正在御剑靠近，与他对视的瞬间，少女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显然是再活泼不过的性子。
　　“虞师妹，你怎么来了？”待她落地，褚明邃便问。
　　此人便是时常与他一道出任务的虞萝，褚明邃的师尊总不在清源山，因而他的任务多半是由虞萝的师尊飞岚真人分配，所以才时常会与飞岚真人的弟子一道出任务。
　　“昨日你和谢师弟不是捉回来一个蛟妖么？”她神秘地笑了笑，“在牢里他也不太平，总嚷着我们仙门行事不公，不去捉真正的恶人，却要与他一个小妖为难，还说若没了他守护，七平湖的小鱼小虾们可要遭大罪，到时候这些罪过都要算到我们问乾门头上呢。”
　　虞萝如此一说，褚明邃便想起了昨日蛟妖的古怪话语。
　　“若不是黎勤人总往湖里丢垃圾，本座也不稀罕去对付他们。”
　　他口中的“垃圾”指的究竟是什么呢？若是字面意义上的垃圾，显然不值得大动干戈，湖中的生灵也算不上“遭大罪”。
　　“妖到底是妖，被抓住便没有不叫屈的。”谢屹楼上前一步，眉目含笑，完全看不出方才气成那样，“虞师姐何必听他胡说八道？”
　　他本就有些男生女相，容貌精致夺目，加上那似是含着真意的微笑，自然便轻易晃了虞萝的眼睛。她微微低下头，不动声色避开了谢屹楼的眼睛，轻轻咳嗽一声，说：“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同。师尊派薛师兄去打探了，说是黎勤却有不寻常之处。”
　　“如何不寻常？”褚明邃问。
　　“城中疫病四起，一时之间尸横遍野，开始我们以为这是蛟妖所致，但后来发现……蛟妖愤怒的原因，恰恰正是黎勤人将尸体丢进七平湖，致使七平湖被污染，死了不少水生生灵。”
　　褚明邃皱了皱眉。
　　此事果然并不简单。
　　原本只是为了找个借口向师弟告白，想不到随手一找，还叫他翻出个有隐情的事件来，说来也算是一种缘分。
　　是缘分，便该好好探探究竟。
　　想到这里，褚明邃问：“师妹来寻我，可是飞岚真人对此有了安排？”
　　就算飞岚真人没有让他跟进的意思，他也打算主动请缨。
　　虞萝点点头：“师尊的意思是，蛟妖毕竟是褚师兄你们抓回来的，也更了解情况一些，不若与我们共赴黎勤。”
　　倒是正合他意。
　　“好，那我们便……”
　　“师兄不可。”谢屹楼出声打断，面色略有凝重，“师兄近日状态不佳，已然制住了蛟妖，便该好好休息，岂可再度奔波？”
　　听了谢屹楼的话，虞萝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哎，是啊，褚师兄，你最近身体不好，是不该忙东忙西的，也是我师尊她考虑不周到了……不如，我去和她说说，此事就由我和薛师兄解决？”
　　啊，对了，还有这回事。
　　褚明邃莫名有些尴尬。
　　所谓身体有恙，不过是他频繁被召唤变成人偶，无法行动自如罢了。
　　现在……
　　他瞥了一眼谢屹楼，却正对上对方忧虑中带着几丝谴责的视线。
　　……谴责？谴责什么？
　　他想不明白，便搁置不再思量，只想着如今自身的处境。
　　若他单独去了，有把握谢屹楼不会唤灵么？
　　怕是……没什么把握。虽说这心意是表达了，但相处时间太短，且即便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两人也已经产生了意见分歧，谢屹楼的不安全感怕并没有减轻多少，对他的执著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烟消云散。
　　也就是说，若他要去黎勤，必须要和谢屹楼一起，把对方带在身边严加看管，否则自己便是去了也是个累赘，还得劳动师兄妹时刻关照，与前段时间并无区别。
　　“不……”褚明邃语气坚定，“飞岚真人考虑得有道理，蛟妖确是我与师弟携手制服的，对那儿的地势地貌也有了解，自然是我们同去对事件解决更为有力。至于我的身体……我已经服用了复灵散，现下已无大碍，无须忧心。”
　　“师兄！”谢屹楼不满道，“你怎可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我当真已经恢复，再说若蛟妖所言属实，我们制服蛟妖的行为确有可能给七平湖生灵带来了灾难，也算有我们一份责任。”
　　谢屹楼便不说话了，面色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噗嗤……”
　　两人之间的氛围如此奇妙，在一边旁观的虞萝忍不住笑出声来。
　　“都说谢师弟性格稳重，是年轻一代弟子里的表率，我平日也是如此认为的，可今天倒真叫我看见了个不一样的屹楼师弟。”她的视线在褚明邃与谢屹楼之间流转，似乎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在褚师兄面前的屹楼师弟……简直像个任性的孩子。”
　　“啊？虞师姐为何如此说？”谢屹楼满脸讶异。
　　“喏。”她指指谢屹楼的脸，“往日里你得了褚师兄的真传，什么心思都不写在脸上，总是四平八稳地笑着，若方才是你与别人有这番对话，又怎么会显露出如此剧烈的情绪呢？”
　　褚明邃听得云里雾里，却眼睁睁看着谢屹楼的耳根染上了不怎么明显的淡粉色。
　　只能说……世人的眼光是个不好把控的东西。
　　他眼里的师弟一贯是乖巧懂事的模样，或许有时是会对他有些小任性，而他在人偶面前则是极致的情绪外漏，说哭便哭，说笑便笑，毫不遮掩。
　　可刚才虞萝描述的这个谢屹楼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原来他人眼里的谢屹楼是那样么？那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师弟呢？
　　他知道自己对师弟不够了解，却没想到会有如此不了解。
　　“总之。”虞萝清了清嗓子，结束了上一个话题，“褚师兄，你到底要不要去黎勤？屹楼师弟又要不要去？无论如何，可要快些决定哦，因为今日便要出发的。”
　　“我们都要去。”
　　见谢屹楼又有开口的架势，褚明邃赶紧抢先一锤定音。
　　“好的。那我们便……”
　　“师姐且等等。”谢屹楼“四平八稳”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请师姐先行一步，此事太过突然，我与师兄得收拾一下行囊。”
　　虞萝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们便收拾收拾吧，我自己先去找薛师兄就好。”
　　说完也并不犹豫，乘上佩剑便踏空而去。
　　褚明邃想往悬隐殿走，却见谢屹楼沉着脸站在原地不动。
　　有些奇怪，他问：“屹楼，不是说去收拾行李？走吧，得快些。”
　　谢屹楼还是不动，看向他的眼神风雨欲来。
　　“师兄，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去黎勤？蛟妖之事已平，剩下的即便只有薛师兄和虞师姐两人也能解决。”
　　“话是如此，可到底事关一城百姓，我们最近又无其他任务，去一趟也是无妨。若是关心我身体，便是真的不必，屹楼，我的身体我有数，你要相信师兄才是。”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谢屹楼盯着他的眼睛看，“还因为虞师姐。”
　　“虞萝？”
　　“师兄是因为虞师姐要求，才一定要去的么？”
　　话说到这里，勾起了褚明邃一些不好的回忆。
　　虞萝啊……虞萝。
　　他怎么就忘了。
　　当他是邃邃的时候，有不少次谢屹楼召唤他，都是因为虞萝。
　　有时是因为他对虞萝笑了，有时是因为他与虞萝一起出任务最多，门内不少人都说他们一个冰冷一个热情，是相当般配的金童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