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总是生气》合渊

5、第五章：上药

　　褚明邃不顾谢屹楼的挣扎，强行把他拖过来按到床上，掀开他的衣服观察伤口。
　　原本碗大的伤口如今已经是铜钱大小，还结了痂，可方才又是洗澡又是打闹的，还被他使劲掐了几下，伤口崩开了一点，又有些渗血了。
　　褚明邃想了想，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金创药，刚要拿出来却被谢屹楼按住了手。
　　“师兄……”他咬着下唇，满脸通红，说不上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你……要拿什么啊？”
　　褚明邃皱眉。
　　谢屹楼翻身而起的动作太大，说不好会让伤口更加严重。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丝毫不懂得关心自己的身体。
　　“躺回去。”他命令道。
　　谢屹楼哆嗦一下，仰视着自己的师兄，漆黑的大眼珠子里写了点委屈。
　　可师兄与他对视一会儿，似乎没有让步的意思，他也只能顺着师兄的意思躺了回去。
　　躺到床上后，他用手盖住自己的脸，露出来的肌肤均呈现淡淡的粉色。
　　褚明邃满意地点点头，打开金疮药的盖子，用食指和中指沾了一点药膏后便对着患处点了上去。
　　“啊……”
　　哪知就轻轻碰了一下，师弟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褚明邃哭笑不得。
　　好啊好啊，怪不得刚才他反应这么奇怪呢，真不知道脑子里装得什么。自己脑子不干净，便也以为他这师兄一样是个登徒子么？就算他们相互爱慕，今日也才是在一起的第一天啊。
　　可……
　　褚明邃心念一动，起了些捉弄的心思。
　　“屹楼。”他附到谢屹楼耳边用气音说，“转过去。”
　　光是他的气息便让谢屹楼颤抖了好几下，又听他说什么转过去……
　　“不……不要。”谢屹楼还是不敢看褚明邃，语气可怜又倔强。
　　“为什么不要？”褚明邃故意问。
　　“我……我……”一向伶俐的舌头打了结，谢屹楼“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你不听话？”褚明邃扬起一边的眉，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来，“我也有办法。”
　　话音刚落，他便避开伤口用双手握住谢屹楼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谢屹楼翻了个面。
　　谢屹楼吓得心脏快要罢工了，下意识手脚并用地往床铺深处爬，可没爬几步便被抓着脚踝拖了回原地。
　　“放开我……不要……”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又带着一丝缠绵，怎么也不像在正经反抗，而像是欲拒还迎。
　　褚明邃心知再吓下去就过分了，于是撩开他的衣摆，开始给后背上的伤涂药。
　　谢屹楼起初还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等反应过来师兄是要给他涂药而不是……的时候简直羞愤至死，恨不得能找个地缝就地消失。
　　可褚明邃到底没有崩住，涂着涂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屹楼此时五感发达，便是些微的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师兄的笑让他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他思想龌龊，师兄根本是故意的！
　　“褚明邃！”他尖叫起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褚明邃的手臂离他最近，他便扯过褚明邃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嘶……”
　　谢屹楼实在气急，所以丝毫没有留力，是实打实往下咬的，褚明邃没用内力抵御，自然感到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痛。
　　……这事说到底算是褚明邃自找的，所以他不躲不闪，任由师弟发泄。可他下意识的呼痛倒是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愧疚，冷静下来后谢屹楼便松开了嘴。
　　咬出血了。谢屹楼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个伤口，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师兄……师兄不会生气了吧？但是师兄刚才确实太过分了，就算自己咬了他，师兄也不应该同他置气吧？
　　纠结了半天，他还是略有些紧张地说：“师兄，抱歉，方才是我太冲动了，你的伤……”
　　褚明邃毫不在意地把金疮药也倒在自己的伤口上，边涂心里边想，是最近他对师弟太严格了么？为何师弟会在自己这个师兄也有错的情况下先道歉呢？
　　“我无碍。”他擦干净手后，便摸了摸师弟的头，“这么紧张做什么？师兄又不是不讲道理。刚才你会动口，难道不是因为师兄有错么？”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谢屹楼又有些来气了，怒视他道：“师兄方才为何那么做？欺负我就那么好玩吗？”
　　当然好玩啦。
　　褚明邃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他温和地笑了笑，巧妙地把话题带歪：“师兄的药上完了，可你的药只上了一半呢。”
　　谢屹楼“哼”了一声，拿过那金疮药说：“我自己来，不劳师兄大驾。”
　　说罢便背过身子留给褚明邃一个背影。
　　上完了药，他便随意把药瓶丢到一边，滚到床铺里头盖上被子。
　　褚明邃把药瓶收起来，躺在与谢屹楼隔了一段距离的外侧。
　　闭上眼睛躺了没一会儿，便听见隔壁翻来覆去的，动静不小。
　　明白师弟又要整幺蛾子了，褚明邃主动给他递个话头：“怎么了？”
　　谢屹楼把头埋在被子里，嘟嘟囔囔道：“我……有些冷。”
　　冷？今日分明不冷。
　　所以他的意思是……
　　褚明邃翻过身，把他冰冷的身子揽在怀里。
　　谢屹楼先是一僵，又很快放松身体。
　　师兄……抱着他的姿势很诡异。
　　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胸，还伸了只腿……在他两腿之间。
　　他是很想被师兄抱着，可这实在是……有些羞耻。
　　他觉得羞耻，褚明邃却想得很简单。
　　褚明邃差点忘了，即便同睡一张床，那小子还是能越过他偷偷下去唤灵的，今日他被他作弄一通，虽已咬了他一口，但指不定还有满腹怨气亟待发泄呢。
　　怨气发泄给他，总比发泄给“邃邃”好，毕竟他在自己面前还算有所收敛，在“邃邃”面前简直就是为所欲为的暴君。
　　所以当然要抱紧一些，防止他溜走。
　　那一夜褚明邃睡得还算安稳，虽然怀里冰冰凉凉的大型抱枕不怎么安分，总是动来动去的，但只要他稍微捏一下随便哪里，对方便会老实下来。
　　天光大亮，已到了该起床的时候。
　　被他当做抱枕一整夜，谢屹楼的体温不再冰冷，变成了更为趁手的温度。
　　谢屹楼的如鸦羽一般细长浓密的睫毛正轻轻颤抖着，似乎已经醒来，可他并未睁开眼睛。
　　在装睡么？
　　“屹楼，该起了。”
　　随后褚明邃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不止幽怨，他眼下还有比往日更深的黑眼圈，显然并没有睡好。
　　“褚明邃。”谢屹楼语调低沉，“你是不是故意的？”
　　褚明邃有些莫名奇妙，伸手捏捏他的鼻子：“没大没小的，怎么直呼其名？”
　　好像不仅是现在，昨日他也直接叫过“褚明邃”三个字，只不过昨天算是有理由的，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男人啊。”他目光如剑，像是恨不得将褚明邃捅个对穿，“这样抱着我睡了一夜，你……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哦，原是如此。
　　褚明邃恍然大悟。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毕竟多年以来他自己都是清心寡欲，少说也有几百年未曾起心动念，几乎已经遗忘了作为人类的本能。
　　可谢屹楼……虽说比他小，毕竟也是几百岁的年纪，却仍未超脱凡尘。
　　刚想放话让谢屹楼多读几遍《清心咒》来消除杂念，转念一想，以他如今的身份，说这个未免有些残酷和虚伪。
　　“抱歉，屹楼。”褚明邃满怀歉意地笑了笑，“下次还是不与你睡一起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屹楼挣脱他的怀抱，急着坐起来，眼神有些狐疑，“这么说，师兄……不是故意又折腾我？”
　　褚明邃苦笑，他是有过一次不良记录不错，可之前多少年他都是严肃师兄的模样，也不至于一朝形象尽毁吧？
　　他解释道：“自然不是。”
　　谢屹楼垂下眼睫，将复杂的心事尽数敛去，再抬眼时，已又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师兄……是我错怪你了。可是……无论如何，能与师兄一起入眠都是我的荣幸。只是……望你下一次不要……不要抱这么紧。”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对褚明邃而言，他这个提议当然很好，毕竟可以夜夜监视，让他再没有机会唤灵，但对于他自己……如果他确实很难受的话，为何又非要勉强与他同眠呢？
　　褚明邃想不明白，最终还是道了一声“好”。
　　他的答复让谢屹楼十分欣喜，眼下浓重的乌青都掩盖不住青年眼眸内突然升起的光彩。
　　褚明邃忽然有些心痛，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两人换好衣服，便出门练剑。谢屹楼黏黏糊糊地贴在褚明邃身边，似乎丝毫不避讳两人之间的关系。
　　“屹楼，此处是外头。”褚明邃出声提醒。
　　谢屹楼面露不解：“可是师兄，这悬隐殿还是只有你我二人啊，何须遮掩？何况就算有人，我也不怕，我与师兄并非见不得人的关系。”
　　褚明邃却很不赞成他所说的话：“即便只有你我二人，你也得时刻注意，不可坏了规矩，不然若习惯成自然，你在外头也会露出端倪叫他人察觉。昨夜是特殊情况，但下不为例。至于你我之间的关系……这当然是只有你我二人才能知晓的秘密，切不可让第三人得悉。”
　　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必不会长久，因此没有必要冒这些风险。
　　褚明邃说这话时的语气淡然冷漠，与往日那个态度疏离的师兄别无二致，就好像昨日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谢屹楼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师兄他好像……
　　不，不会的，应当是错觉。
　　尽管尽力压抑，悲观的念头还是没过头顶，让谢屹楼无法喘息，原本尚算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师兄……不想让旁人知道，是否是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恶心的？”说出那两个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字时，他的声音颤抖地厉害，“还是说……师兄认为……我……是恶心的？昨日种种，不过逢场作戏，或是一时兴起，认为逗逗我这个……这个愚蠢的师弟很有意思？”
　　褚明邃一惊，没想到自以为的普通话语会给谢屹楼带来如此多的遐想，甚至一度又扯开了他心头的旧伤。
　　“没有这回事。”他捧住谢屹楼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师兄不是那意思。只是屹楼……你要明白，无论你如何想，我如何想，都影响不了世俗，而世俗的目光是残忍绝情的，我只是觉得，若非必要，何须让自己陷于那样的境地？”
　　“师兄……”谢屹楼艳丽的桃花眼覆上一层雾气，“我不怕的。别人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屹楼，你原本是太阳一样明亮骄傲的人物，我看着你一步步成了那样，怎么可能放任你堕入泥里，受千夫所指？若你执意要站出去，那么我便只好……退出这段关系，还你清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