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霍】繁星》长空asakori

70、时间的错

　　自从参加这个节目，容祖儿就一直是小考黑洞。
　　老天似乎一直在故意考验天后，故意不让天后在舒适区过得安心，此前三次公演小考，都因为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使人不太满意，到了四公上，又出现了众所周知的意外。那么大的事情也捂不住，容祖儿带着队伍进小考室时，其他队伍投来或是关切或是好奇的目光，都令人如芒在背。
　　不出意外的，这一次小考应该又要出意外了。
　　其他队伍的姐姐们没敢问，但那些目光已经代她们抛出疑问，容祖儿坐在队伍中间，却比以往哪一次都更沉着，手里拿着早上才终于分好的歌词，又认真比划着昨晚未能带进梦里的舞步，队员们保持着一种认真却疏离的氛围，直到默念着歌词的队长突然呛住，两声咳嗽下来，眼前出现江映蓉递过来的背包。
　　容祖儿一愣，然后笑着说了谢谢，却不只从包里翻出了保温杯，还抖着手拧开一个小药瓶，服下两片，抱着瓶子好一会儿，闭上眼终于舒心了一阵。
　　手里的包又被人拿开，容祖儿看到江映蓉皱着的眉，不觉伸手拉了拉她，什么还没说，却被江映蓉拍了拍手背。
　　嗓子上的病都是累出来的，这几天劳心又劳力，身体最不会说谎，那些被暂时压下去又养起来的病灶又在刷存在感了。容祖儿无奈却也抱歉，每次都是因为自己这个队长的不是而影响全队小考，哪怕昨晚自己下定再大决心，今天到了这里，也还是队员来担忧自己。
　　没什么好解释的，手里的歌词本是陈小纭喜欢的那个样子，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就算是队长容祖儿也不想争了，醒来的那一刻，茫然与空虚感占据了所有心思，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声音，是队长就想方设法补齐所有短板吧，分给我什么，我就唱什么，余下不再问了。
　　于是所有队伍里只有容祖儿的队伍一大早就补开了企划会，然后便是抓紧时间练习，便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段唱成本能反应，再坐到这与她八字不太合的小考室来。
　　霍汶希今天也来了，小考这种事情，总顾问再想逃也不可能不来的。导师们进门的时候，容祖儿觉得晃眼，垂下头躲了一下，却又没忍住，还是偷偷地朝霍汶希的方向瞄过去，霍总监在认真工作，明显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投来的目光。她把打分表文件夹放在大腿上，手里拿着一支笔仔仔细细地阅读着细则，认真到垂下一绺头发也没发现。
　　容祖儿很想去替她拨一下，事实上在刚到她身边时，第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就是替她拨了一下头发。大经理人是很注意形象的，哪怕是悉心栽培的艺人拿了奖在台上哭着找她，也会拿本杂志挡着脸再跟着哭。被偏爱到敢讲话的小艺人，有时候会吐槽经理人，说你没事长这么漂亮做什么，我跟你出门去，别人以为你是明星我是保姆。年轻的经理人就笑，做着保姆才会做的煲汤工作，弄脏了的双手腾不开，却又有一绺头发垂在眼睛上面直发痒，于是笑着吩咐气得噘嘴的小艺人，说容祖祖你还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帮我拨一下头发啦！
　　想来经纪人这么些年也不容易，自己做这一趟队长，只是带了五六个队员，也只负上舞台的责任，可霍汶希要带的艺人什么样的都有，容祖儿自诩已经是最听话的一个，却也让她操了不少的心，那么其他人呢？霍大总监可不只是要培养这些艺人，更大的矛盾在外部，对手公司的虎视眈眈，内地蓝海的深不可测，容祖儿可以安心唱歌，这么些年里，霍汶希又为她挡下了多少风风雨雨呢？
　　一支队伍，绝不是一个人坚持就能做下去的。
　　一个天后，绝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闯出来的。
　　心里有什么地方在浅浅地痛，容祖儿发觉自己即使在争吵过后也依然会去理解她，而这种理解，总是会加深那一种无力感，仿佛这段感情就是一场无解的局。在气头上的时候，她抱怨着霍汶希满脑子想的是杜华作为商业对手，不可以让其获知更多的秘密，而事情过去，又会理解起霍汶希的一片苦心。在霍汶希的位置上就是要做这些事，这是对艺人很基础的保护措施。又换而言之，如果不是霍汶希一直在这样“无情”地保护着她，她又何至于从小到大产生这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啊！
　　“请下一支队伍。”
　　主持在报幕，思绪早去了九霄云外的容祖儿被拉了回来，心中暗暗懊悔着怎么一记歌词和动作，就要出神去想霍汶希。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呆呆望了霍汶希这么久，总顾问却没有透过一丝目光来回应。——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要搭理这个叛逆的艺人了，又或者是不敢看她么？知道她是小考黑洞，又搭上这么一件事，可以预见会是一个坏结果了，她每次小考出问题，导师兼经纪人也都在丢脸。——霍汶希应该是知道的吧？事实上所有人都耳闻过了，总不会避过处处是眼线的总顾问吧？
　　“老师们，我们准备好了。”
　　声音有些哑，但容祖儿尽力控制了。霍汶希逡巡的目光就是没停留在她身上，忽然又有一点好胜心燃起来了，明亮的眼睛里一直映着霍汶希的身影，直到总顾问真的望过来了，又像被蜇了似的，迅速低头去找自己的位置。
　　于是又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当听说唱片公司被收购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地的小容忐忑得很，经理说来收购的大公司虽然财大气粗，但初入娱乐圈，不愿意把产业铺得太开，他们只想要精挑细选最合他们意的艺人留下来，没有价值的艺人可能就会被清退了。对于容祖儿这种冠军出道但一直不受重视的艺人来说，两年多的工作经历简直可以说没有，新人的市场考量，就是人家一句话就决定的。那天经理让她好好收拾收拾，要带她去见大公司的经纪人，小容懵懵的，不太懂得怎样才叫“好好收拾”，只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跟着去了，望见“大公司的经纪人”那一刻，满心里便只剩下了自惭形秽。
　　那时候霍汶希也一样不愿轻易把目光分给谁，与经理谈了好几轮了，也没有抬头来看她一眼，直到想起来问一句：“不是要带我见艺人吗？怎么还没有过来？”尴尬的是带她来的经理，而不是看经纪人看呆了的小朋友，经理在桌子下面戳她的时候，小容几乎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连忙站起来不知道应该伸手还是鞠躬，很局促地只顾盯着霍汶希看。
　　霍汶希第一次细细打量她的时候，那种目光与此前遇到过的经纪人不太一样，霍小姐似乎对这个有些冒冒失失又有点笨蛋的小朋友很感兴趣，至少是觉得好玩，看着看着就笑了，那是容祖儿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有权有势的人正眼看了，那也是容祖儿第一次发现霍汶希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比起她冷脸的时候，让人安心得多。
　　没有带进梦里的舞步，记得却清楚，大概是接连遭受挫败后心思反而变得简单了，没有那么多额外的追求，小容队长只求把自己的部分完成好，最后竟然跳得还不错，定格的时候突发奇想，没有定在镜头面前，反而把pose摆到了霍汶希的面前，冲着她逼得大经理人不得不抬头看看。完成这支舞之后，容祖儿抿着唇冲她笑了笑，霍汶希明显有些发怔，仓促回给她一个笑容，然后看她回头，笑容散去，又是周身落寞。
　　“祖儿这次表现得很不错。”原本捏了一把汗的阿kenn放下心来了。
　　经历了争吵的刘卓也有点眼前一亮的意思：“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效果很出人意料。”
　　“这一组的分应该是不错的哦……”杜华又是这样笑着，谁也不得罪。
　　一人要讲一句才好，做导师可不只是来坐坐的，只剩下霍汶希没有任何表示，一首歌和一支舞，表现得都出乎意料，一同来小考的姐姐们既看着这支原本不被看好的队伍，又看着比平常更冷几分的总顾问，很期待霍汶希能说出点什么来。
　　但期待归期待，又可以想见，无非是夸夸她或是让祖儿不要骄傲罢了，听导师讲话的时候不可以目光乱晃，于是容祖儿只好望着那边，但视线落在霍汶希手里攥紧的笔上。
　　刚刚为什么忽然想冲她笑一笑呢？容祖儿自己也想不明白。
　　“打分吧。”霍汶希什么也没点评，笔触落在表格上，飞快地划下几个分数。
　　她划得快，像是再一犹豫就打不出这样的好分数来，这一张表格的分数，她几乎要打满了，初舞台的时候，容祖儿获得全场盛赞她也没有这样做，如何让手下艺人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这是经纪人的必修课，霍汶希也一直想要掌握这个度，在艺人会骄傲的时候适当地打压，又在艺人失去信心的时候，把她鼓舞起来。
　　然而很多判断在容祖儿这里就要失灵，或许是因为刚才容祖儿忽然冲她笑了一下，这让霍汶希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小容第一次拿奖，是蹦蹦跳跳地上台去的，一点也不像个矜持的女明星，拿到奖杯下来便冲向了经纪人，像拿到奖学金的小朋友。
　　小朋友很不在意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又站在那里满怀期待地等候着什么，聪明的经纪人也不解双子的矛盾心思，问颁奖典礼都结束了，她怎么还不走。
　　“因为有奖还没有领完啊！”小容抱着手里的宝贝奖杯，却这样说。
　　“还有什么奖？”经纪人很是耐心，面对很是争气的新人，没有像平常那样板着脸。
　　“你还没有奖励我！”小容噘着嘴。
　　“拿这个奖还不够吗？”叱咤女歌手铜奖诶，出道才一年多就能拿这个，多少媒体都气得写黑通稿骂人呢！
　　“我都亲你了，你也亲我一下！”小容说着就偏过脸。
　　嫩嫩的脸蛋已经送到嘴边了，霍汶希笑了一下，很无奈地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
　　“好了。”霍汶希轻声说。
　　虽然很轻，但已经足以使小朋友高兴，小容狡黠一笑：“讲好了！以后我拿奖，你都要奖励我！”
　　那个时候的霍汶希没有敢去想，其实在小艺人的心里，经理人的肯定或许比拿到手软的奖还重要。
　　第一名。
　　听到这个名次时，容祖儿明显怔了怔，然后队伍才反应过来要庆祝，队长被围在中间，阻碍了她看向外面的视线。
　　第一次……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下拿到的小考第一么？
　　容祖儿愕然良久，她所设想的要拿一个第一来洗去争吵积尘，竟然就这样实现了，而姐姐们在窸窸窣窣地离场，导师们一起来的也一起走了，她的队伍在庆祝。
　　而她似乎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