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曾嫒歌

9、09

　　我有喜欢的人了。
　　南予之后很多天一直在想这句话。同事开会回来把文件递给他，就见南予双眼看着电脑屏幕出神，同事轻咳一声，南予才回过神，接过文件对同事说：“谢谢。”
　　“怎么最近总心不在焉？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吗？”同事关切地询问。
　　南予摇摇头，“那倒不是。”
　　贺云谦的死亡带来的一系列变故好像已经接近尾声，南予甚至已经开始习惯贺云谦不在的生活，他的日常依旧忙碌，每天依旧要上班，照顾家里高考生的一日三餐，贺云谦的消息框依旧在他的置顶，只是时间停在贺云谦出事的那天。南予有时候会生出一种错觉，贺云谦好像不是死了，而是出了一趟很远很远的差，只不过这一次，是有去无回的。
　　南予看着手上的文件，突然问道：“你说高中生跟家长说有喜欢的人了，家长应该怎么做？”
　　同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南予是在跟自己说话，“怎么，你家里那个小孩也到这种年纪了？”
　　“也到？”南予疑惑地问。
　　“我外甥女跟你侄子不是一个学校的嘛，上周她爸妈，也就是我姐和我姐夫，在她家附近逮到她跟一个男同学逃课，诶呦，小情侣在那拉着手你侬我侬呢，被我姐一声暴吓，她那男同学吓得当时一溜烟就跑了，我外甥女那个脸色难看得跟腌萝卜一样。”同事想到这里差点笑出声，他低下头问南予：“你家那小孩也是被你逮住了吗？”
　　“唔，那倒不是，他就说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是谁啊？说了么？”同事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只恨手里缺一把瓜子。
　　南予叹了口气，闭着眼摇头，“他不肯说，除了知道有这么个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那对方知道他喜欢人家吗？”
　　南予眼前浮现出贺明昭那天的表情来。少年那张和贺云谦相似太多的脸上浮起了一层不会在贺云谦脸上出现的挫败和无望，他嘴唇动了动，没有看向南予，而是看向厨房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绝望的死寂，“不知道。”
　　“这小孩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同事拍拍南予的肩膀，宽慰他道：“那这么看他还挺有责任感，知道快要高考了，都不打算告诉人家。”
　　南予赞同这个观点，“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喜欢对方很久了，对方要是真的不喜欢他，心理会不会出问题？”
　　同事挠了挠脑袋，“就算你跟他哥关系好，你也不是他亲哥，需要管得这么详细吗？而且，哪有少年不思春啊？”
　　“我有吗？”南予疑惑地反问，他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关心哪里过分越界，“可能是我习惯了吧。”
　　林林总总算下来，南予和贺云谦在一起十年，但其中一大半的时间都有贺明昭的参与，贺明昭是贺云谦唯一的弟弟，南予没办法不替他考虑。
　　“要是你真的在意，不如观察一下他周围的朋友们？”同事思考了一下，好心提议道。
　　“也对。”
　　南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情，各自继续手里的工作。
　　*
　　班主任在讲台上宣布完学校下周四周五的考试安排，讲台下哀怨声一片。下课铃响起，许嘉望拿着刚做完的错题本准备去贺明昭的位置请教一下，刚转过身就看见贺明昭的周围围了一圈人。
　　“这道题的解法老师昨天刚讲过，我觉得还可以换一个思路来算，比如这里，你可以按照题目给的内容先简化式子，到这一步之后就可以套公式去算了。”
　　“我靠我靠，好神奇，昭哥，这你怎么想到的？”坐在贺明昭前面的同学拿起本子反复检查贺明昭刚写完的解题过程，好像自己从哪一步开始突然掉队，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他不认识的幻境。
　　“做题做得多了而已。”贺明昭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等着的另一个同学手里接过他手里的卷子。
　　“太谦虚了吧，昭哥。”许嘉望凑近。
　　“我说的是实话。”贺明昭一本正经，周围的同学听了都是一脸痛心疾首。
　　果然，学霸的脑回路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理解的。
　　市高的学习氛围还是很浓厚的，下课休息的十分钟里，许嘉望没能等到贺明昭排队等着讲题的队伍排到他，上课铃又响了起来。
　　放学时，许嘉望单肩背着书包在门口等贺明昭，贺明昭还在给一个同学讲题，过了五分钟才从教室走出来，对蹲在走廊的许嘉望说：“走吧”
　　“你也太忙了吧，一到考试前这么多人问题，要不你开个班算了。”
　　许嘉望腿都快蹲麻了，贺明昭拉了他一把才站起来。许嘉望拍拍自己的裤子，然后跟贺明昭勾肩搭背道：“白天给别的同学讲了那么多，那晚上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贺明昭回过头看他，调侃道：“不去和你的班花妹妹进行学术交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嘉望讪讪收回手，“班花妹妹把我甩了，说还是更喜欢正经一点的。”
　　一想到这件事，许嘉望就生气，他指着自己的脸问贺明昭：“我哪里不像正经人了？”
　　贺明昭飞快地瞥了许嘉望一眼，中肯评价：“确实不像正经人。”
　　许嘉望咬牙切齿，对着玻璃窗的倒影端详自己和贺明昭，“我那叫风趣幽默，总不能像你这样一板一眼的，多无趣，真搞不懂她们怎么都喜欢你。”
　　贺明昭没反驳，两个人已经走到教学楼后面的车棚，贺明昭弯下腰开车锁，“晚上你还来不来我家听我讲题？”
　　许嘉望像是被抓住了命门，立刻老实了，“去去去，贺老师的单独辅导，谁能比我有排面？”
　　两个人一路骑到贺明昭的家。许嘉望不是第一次来贺明昭家里，但却是第一次进门。南予还没下班回来，许嘉望好奇地四处打量，贺明昭的家里没有摆遗像，干净，整洁，沙发上的抱枕安静整齐地躺在一角，到处都能看出南予对这个家的用心。
　　许嘉望把书包放在茶几上，“漂亮哥哥对你可真好，他怎么就没察觉到你对他的心思呢？”
　　贺明昭拎着书包的手顿住，他瞪着许嘉望，“一会你的嘴最好给我闭紧点”
　　许嘉望从茶几的另一侧绕过来，搂过贺明昭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手指顺着贺明昭的下巴向下滑，经过喉结和锁骨，最后停在贺明昭心脏跳动的位置。
　　“你做什么？”贺明昭的目光冷静得像一潭死水，他看着许嘉望的动作，抓住许嘉望乱摸的手。
　　许嘉望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就这贺明昭的动作，手指在贺明昭心口处点了点，“你再这样憋下去怕不是要出问题，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
　　身后的大门传来开门声，贺明昭明明知道回来的人是谁，但他没有推开许嘉望，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动。
　　于是，南予推开门，就看见两个少年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