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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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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南予和贺明昭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声渐渐消失,卧室重归沉寂,这个对两个人而言同样难捱的夜晚过得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过。
南予的睡眠一向很浅,早上他被床垫细微的晃动吵醒,床垫另一侧的人坐起来,把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紧接着那个人走到南予的一侧,在床边蹲下,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南予额头前的发丝。
真是扰人清梦,南予迷迷糊糊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别闹,云谦……”
那只手登时顿住了,然后像是带着遗憾地慢慢收回去。
南予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闹钟响得急促又突然,南予彻底清醒过来,他挣扎着摸到枕边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7点35分。他有些懵地从床上坐起来,大脑还没适应清晨的时差,因此他无法分清那些半梦半醒间意识到的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身边的床是空的,昨晚贺明昭抱过来的那床被子安静地摆放在那里。卧室门紧关着,南予简单收拾洗漱,打开卧室门就闻到厨房鸡蛋的香味和糊味。
贺明昭站在灶台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南予凑过去才发现他在煎鸡蛋,一共煎了四个,一个因为火大糊了一半,一个蛋黄和蛋白混在一起,碎得看不出完整的鸡蛋样,只剩两个堪堪能看,外面餐桌上的两个盘子里,一盘是吐司机烤好的吐司,一个盘子里是切好的小番茄。
南予看着称得上糟糕的鸡蛋有些头大,“怎么不等我起来做早饭?”
“看你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想让你再多睡会。”
南予在餐桌前坐下,贺明昭把两个卖相特别糟糕的鸡蛋放在一起,又把另外两个鸡蛋端到南予面前。南予看着那两个鸡蛋,有些欣慰地想,孩子总算是长大了。
只是这代价实在是有些大。
两个人匆匆地结束了一顿早饭,来不及多做准备又要去殡仪馆。
其实为了贺明昭的学业着想,贺云谦的丧事应该一切从简,但这些年贺云谦的事业做得不小,从葬礼上也能窥得一二。前来吊唁的人一部分是贺云谦公司里的人,一部分是贺云谦的朋友,更多的是与贺云谦业务往来的生意人,许多南予都叫不上名字,全靠贺云谦公司的法务徐久介绍。
徐久是贺云谦和南予的老相识,也是最清楚他们家事情的人之一。贺明昭跟南予站在一起,徐久负责把人带到他们面前,先介绍贺明昭,“这是贺总的亲弟弟,在市高就读,是排名前五的大学霸。”
说完又转向南予,措辞很谨慎,“这位是,贺总的挚友。”
来人拉着贺明昭的手说了些诸如节哀顺变之类的话,又说失去贺云谦真是可惜,絮絮叨叨说了将近五分钟,听得贺明昭耳朵要起茧子,到南予这只讲了一句“节哀”就草草结束。
南予站得快要麻木,真到要送贺云谦的遗体进火化炉的时候,工作人员喊贺明昭过去签字,南予看着贺云谦被入殓师化过妆的脸,大脑突然“嗡”地一下空了。
贺云谦真的不是只是睡着了吗?他的眼睛像是随时会睁开,然后他会从那张冰冷的台面上走下来,一手揽着南予,一手揽着贺明昭,三个人会一起回家,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贺明昭签完字,工作人员走过来准备推走贺云谦,南予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他扑向贺云谦的方向,不顾周围的目光和阻拦。
“贺云谦!别走!你下来,你下来!”
“干什么!这里家属不能进!别的家属过来拉一下!”
工作人员厉声呵斥,贺明昭见状,赶忙过来抓住南予。南予哭得声嘶力竭,胸膛剧烈地起伏,可这里是什么地方呢?他们最习惯的日常就是生离死别。
南予挣扎得厉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贺明昭拉不住他,别无他法,只好紧紧抱住南予。心撕成两半,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他叫出南予的名字,“南予!”
连贺云谦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谓,南予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贺明昭怀里看,像是从一场美丽的梦中惊醒。
趁着这个空隙,工作人员将贺云谦的遗体推进焚化炉。南予怔愣地看着贺云谦那张苍白的脸消失,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然后把头埋在膝盖上蹲了下去,贺明昭的手还没松开,他跟着南予的动作一同蹲下。
南予整个人都在抖,贺明昭感觉有一滴水珠落在自己的手臂上,温热又残酷地,很快他的手臂被南予的眼泪打湿了,他哭得太压抑,即使这样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紧抱着他的贺明昭听见他胸腔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一点动静。
明明喜欢的人在自己怀里,贺明昭却觉得这一刻才是他和南予最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