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曾嫒歌

13、13

　　南予最近有点忙，但与其说是工作安排变多了，不如说他是在放纵自己沉溺在工作里，正巧有个工作要出差两天，会上大家讨论派谁去的时候，南予主动提出可以安排自己。
　　同事有些吃惊地看过来，凑到他旁边低声问：“你之前不是从来不接这种工作安排的吗？不需要照顾你家里那个小朋友了？要不还是我去吧。”
　　南予愣了一下，他犹豫一会儿，然后对同事笑笑，说：“没关系。”
　　他不想放任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真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的爱好不多，大多也都是和贺云谦一起培养的，现在想想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南予现在能想到的与贺云谦完全无关的事情也就只有工作而已。
　　不过南予没忘记贺明昭的生日就在下周，他提前问徐久要了一些推荐的餐厅。没过多久，徐久给他发过来一份十分详细的餐厅推荐，同时还发消息问南予是要做什么，他认识里面几家的老板，可以帮南予介绍。
　　南予道了谢，告诉徐久说不用了，只是给贺明昭过生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过了一会，徐久又发来一条消息。他说，哦，对，云谦念叨过这事来着。
　　南予盯着这条消息没说话，徐久那边还没停，又发过来一条，唉，也难为你还能为那孩子这么上心。
　　南予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回。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这些举动有多夸张，虽然他不是贺明昭的亲哥哥，这几年下来也总归是真的把贺明昭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南予没回徐久的消息，打开徐久推荐的餐厅列表。里面列了接近十家餐厅，南予大致看了一圈，菜系挺丰富，里面也有几家他和贺云谦去吃过的，南予想着贺明昭的忌口，在心里默默给这些餐厅打分排序。
　　贺明昭对肉类食物很敏感，海鲜类一定要吃新鲜的，蔬菜不喜欢味道太突出的，用贺云谦自己的话来形容是一种近乎吹毛求疵的挑剔。最后挑拣来挑拣去，南予还是选了家和贺云谦一起去过的，相对保险一些。
　　贺明昭的生日在周五，刚好这周学校没有安排自习，周五晚上的校门口人来人往，南予手里拎着蛋糕，跟校外的家长们站在一起，听见旁边一个家长对另一个说：“你家孩子上次模拟考试怎么样？”
　　“还可以吧，排名前200，可真不让人省心。”
　　“诶呦，我家那个也是，成绩不行还总想偷懒，真让人发愁。”
　　“是啊，你家孩子哪科成绩不行，补课了没……”
　　南予听着不由自主地想起贺明昭，他家贺明昭是最懂事听话的孩子，乖巧伶俐，从来不让他为难，想到这里南予由不得勾起嘴角。
　　就在这时，贺明昭出来了，他似乎早就看见了南予，径直向他走过来。南予朝他招招手，贺明昭的神色一如既往很淡，语气很平，“走吧。”
　　说着，贺明昭接过南予手中的蛋糕，另一只手按在南予背后，两个人从拥挤的人群中弯弯绕绕地走出来，叫了车去定好的餐厅。
　　餐厅很漂亮，门口的连廊装点着很多球形灯泡，隐匿在茂密的树叶下面，暖色的光晕像是巨型的萤火，梦幻又温馨。
　　服务员带着南予和贺明昭走到预定的桌边，因为南予的要求，菜已经都准备好，十分细心地留意到贺明昭放在椅子上的蛋糕盒，“今天是有人过生日吗？”
　　南予笑着看向贺明昭，“对，是他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啊，小帅哥。”服务员更加贴心地询问：“需要帮您拆开盒子吗？”
　　“麻烦了。”
　　贺明昭把蛋糕盒递给他，服务员拆开外面的缎带和包装盒，在见到蛋糕的瞬间，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哇，好漂亮的蛋糕。”
　　蛋糕上铺着橘色奶油，颜色由深到浅，层层叠叠铺上去，像橘子味的海浪，确实是少见的样式。
　　服务员感叹道：“我们店里有不少带着蛋糕来过生日的，这么漂亮的蛋糕还是头一次见。”
　　南予解释道：“是自己选的图案，找蛋糕店定制的。”
　　“你对你弟弟可真用心。”
　　服务员向贺明昭投来羡慕的目光，南予没有解释他们复杂的关系，只是朝服务员笑了笑，问：“可以帮我们点一下蜡烛吗？”
　　贺明昭看着南予在蛋糕上插好彩色的数字蜡烛“18”，小小的火苗摇曳着升起，火光的另一头，南予的脸变得氤氲又柔和，笑容很温柔。
　　“生日快乐，小昭，许个愿吧。”
　　服务员贴心地给他们放了生日快乐歌，贺明昭闭上眼，过了十秒之后，他睁开眼睛，吹灭那两簇微小的火焰。
　　“你许了什么愿？”南予问。
　　贺明昭看向南予，南予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容纳了整个世界的美好，期盼地看着他。
　　“是要帮我实现吗？”贺明昭问。
　　南予没否认，“万一呢？”
　　贺明昭笑得半真半假，“那希望我能够得偿所愿，不管是考试还是其他的。”
　　听起来是一个很模糊的愿望，南予很真诚地祝福，“会的，肯定会的。”
　　贺明昭看着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他从桌子上拿起蛋糕刀，“我们分蛋糕吧。”
　　“好啊，”南予提醒他，“记得给你哥也切一块。”
　　贺明昭拿着刀的手顿了一下，在蛋糕表面划出一道浅浅的印记，他握紧蛋糕刀然后用力地插到了底，再抽出来时刀面沾上了橘子果酱的香气，甜意中带着酸涩。
　　蛋糕不大，贺明昭切完三块还剩下一半，南予接过蛋糕的纸盘子，先摆在身边空座上，紧接着才把另一块端给自己。贺明昭看着那块被南予当做祭品一样的蛋糕，心下只觉得荒谬。
　　南予点了酒，他今天看起来格外开心，给贺明昭的杯子里也倒满。贺明昭从前不被允许喝酒，略带苦涩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差点吐出来。南予见状递了张纸给他，但贺明昭其实已经咽下去了，他接过来擦了擦嘴。
　　“恭喜你，小昭，过了今天就是成年人啦。”南予朝贺明昭端起杯子。
　　“谢谢。”
　　贺明昭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对此的喜悦，但他的神情一向很淡，南予便觉得他只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提不起兴致，他拿着手上的杯子跟贺明昭碰杯，“开心点，你哥要是在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
　　“是吗？”贺明昭对这点并不认同，但顿了一两秒，还是补充了句，“也许吧。”
　　他把南予倒进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差点又呛到自己，南予忍俊不禁地把手伸过去拍了拍他的背，“不行就别喝了。”
　　贺明昭边咳边拿起旁边的酒瓶，“没关系，我可以。”
　　想到第二天不需要去学校，南予没有阻止，“好吧。”
　　结完账从餐厅出来，南予觉得脸在烧，他站在餐厅门口，门外晚风习习，带着夏日蛰伏的暖意，南予深深呼出一口气，身后被重重撞了一下，少年的肩膀紧紧地贴在背上，略微有些高的温度透过轻薄的布料。
　　“……抱歉。”贺明昭有些迟钝地道歉，后退半步，热度从南予背后消失了。南予转过身，贺明昭的眼神并不清明，混混沌沌地望着他，像被投入石子的湖泊，月亮的倒影在里面被搅散。
　　第一次喝酒还逞强，多半是醉得不清醒了。
　　南予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贺明昭摇摇晃晃地跟上来，南予有些担心他会摔倒，干脆牵住贺明昭的手。贺明昭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眼握住的手，又抬起头看南予。
　　南予朝他笑了笑，说：“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贺明昭走得倒是很安全，南予偏着头看他，贺明昭垂着头，一副乖巧的样子，一个念头很突然地闯进南予的脑袋。
　　如果这个时候问问贺明昭喜欢的人是谁，贺明昭会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