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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靠山山空·闲士(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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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斐走后,砚辞也好歹是,得了空子。
懒懒散散,斜靠在床沿,似乎骨头也随文斐一起走了。
挣扎下床,白衣飘悠,搅一池春色,乱一央春水。
伸手推窗,凉风袭来,夹带冷意。
纤纤素手出没,窗外花枝一颤,砚辞收回手,端看手中玉兰。
给人无端生出一种,莫名且不该有的,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卦仙砚辞,今日巳时,折仙域上好白玉玉兰一朵,人证物证具在。罚二百香火,记得抽空来文神殿一遭。”
文斐人已经走远了,传过来的只是声音,但也同样,成功让砚辞白了脸色。
嗯,好吧,这下味儿,总算是对了。
…………
只是短短一早上而己,对于砚辞来说,不幸之事已是两起,但是显然,现在还不是他在意这些的时候。
细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花瓣,一瓣一瓣地剥开,花萼处的桃意与指尖的血色相互映衬;一时间也是让人失语,不知到底是该夸花美,该说手美,亦或是,人美了。
风忽的穿堂而出,三千青丝便也随着飘飘悠悠,飘飘悠悠,自脸颊过,半遮美人面。
砚辞的神情已不大能看清,只是闭了眼,长睫微动,目下怜惜之意,一闪而过,却又,不难寻踪。
他只是,被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包裹起来,心中虽是一片清明;转瞬抬头间,却已是泪水横流。强颜欢笑中,几分苦涩,不见释然。
“温兄,你看。现在还不是开春,玉兰却都开了,不愧是天上二百香火一朵的花啊,总是不凡的。”
“温兄,你看。这玉兰啊,总是先开花,再长叶;璀璨在前,平庸居后;挺好挺好。”
“温兄,你说。我怎就被区区一个文斐,拿捏了呢?怎需日日依傍小小一个,太子呢?”
“温兄,你说。我既己飞升成仙,不论现在如何的颓唐;也定是,风光无限过的吧?”
“温嗣音,我怎么就,忘了呢……怎么会,忘了呢……”
“温嗣音,你说,你说啊!”
“……”温嗣音哑然,径直绕过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光天化日无理取闹的人,探身,夺花,扔走,关窗。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墨仙温嗣音,今日巳时,公然往外随意投掷物品,证据确凿。罚一百五十香火,记得抽空来文神殿里缴纳。”
“逾期翻倍,过时不候。”
“……”
之前还有些许诡异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哈哈哈哈,文斐当真是一神人啊!”砚辞不禁捧腹,戏谑道:“想我堂堂温兄,也有被小人拿捏的一天啊!”
“若是传出去了,还不得再被人当成笑话,谈上个八百年呐!”
“砚辞,当众诋毁他人,罚香火值七十,记得按时交上。”
“……”
“文斐!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不去劫富济贫,专来剥削穷人!你飞升前,是地主吗!”
“当堂破口大骂,有损斯文,实存扰民之嫌。罚香火,八十。”
可惜仙域没有乌鸦,不然此刻定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精彩极了。
砚辞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文斐气死。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唰一下起身。看这阵仗,是要直奔文神殿去了。
可惜下一秒,因着赤脚的缘故,站不稳,拌了一下,一头栽回床上。
随后,一件白色烫花鎏金大袖外衫罩在了头上。
“衣服穿好,衣冠不整,成何体统。”开口的是温嗣音,依旧是,如此的淡然。
“也不过是文斐仙师的千里传音罢了,你就气成这样,这般脾性,倘若去了人间,遭了欺负,可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我也没气。”砚辞挑眉道“不过是依她日日挑人错处,早看她不顺眼了罢。到了人界,那可就是,天高皇帝远,管不着我了。”
“真到那时,眼不见心不烦,肯定会是,相安无事的。”
“砚辞!不重形象,不修边幅,有目共睹。罚!二十,不,四十香火!即刻缴至文神殿,无须拖延,不得有误!”
“……”
纵使砚辞百般不愿……万般不愿,该来的还是来了。
七日后。
天色将暗,地点又是城外,行路人不是不多,是压根没有,自然也并未有人留意到,两位,天外来客。
大路上隐约出现一白一褐两个身影,而后逐渐清晰,越发明了。
白衣少年俊俏,褐衣公子沉稳。不紧不慢,悠哉悠哉,不知来路,不问归途。
“到了。”温嗣音颔首。
“可算是到了。”砚辞接话,语气轻快。
二人前,巍峨城墙耸立,“雁临”二字沐着昏色,格外庄严肃穆。
也不知是显得,还是本就如此。
前路上,透出几分光亮。有来人走进一瞧,乐了,是家铺子。
雁临城外,就有这么一家饺子铺,开在进出城门必经的官道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就算是夜深了,也不见其打烊。
掌柜的生的和气,正在打理铺子。一身简单的黑衣,勉强算是干净,许是洗的次数多了些,袖口成了灰色。几个大大小小,或白或黄的补丁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摇摆,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到像是,本该如此一样。见到来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露齿一笑;挽起袖子,哐一下子摆上两碗茶。
“二位客官,今日冬至。饺子馅,还是上成羊肉的吧,祛寒。”
砚辞也是笑眯眯的,同样不言其他。也不挑剔,猛地拉了一把杵在一旁的温嗣音,拣定了一张略微干净些的凳子,随意掸了掸灰,就这么坐下了。
温嗣音呢,仍是未动,只是盯着油光锃亮的桌面,以及上面的两个碗,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终是开了口,语气中不免夹带了些嫌弃,道:“这,是什么?”
“茶啊,还能是什么?”掌柜的将案板上的肉馅细细剁碎,抽空回道。
“……”这回,较是砚辞,也变了脸色。
与其说是茶吧,倒不如形容成白水更为贴切。茶汤倒是极为透亮的,属于那种没有任何颜色,就是平平无奇的清水一般的清澈。茶叶更是不见踪影,只有在起身之时,方能瞧见沉在杯底的渣渣。
“当真是,清茶一杯啊……“过了许久,才有砚辞,勉作评论。
反观掌柜脸上,却没有丝毫挂不住,仍旧是哈哈笑着的模样;饺子上桌,顺手将两碗茶拂至一旁,随意在外衫上擦了擦手,坐到了温砚二人身侧的位置,道:“本店地小,本来是只有酒的,看二位着实高贵,生怕被浊酒一盅,毁了形象。”
“特意找了些陈茶,没想着啊,二位还是看不上。”
“没有没有。”砚辞广袖一遮,脖颈一仰,一饮而尽。咂巴咂巴嘴,当真就是白水味道,“我怎敢随意贬低他人呢,若是一个不小心,让某位大人知道了,可是要挨罚的。”
说完,顺便无视了一旁柱子似的温嗣音,夺过他的茶,又猛喝了一大口,被呛得连连咳嗽。
掌柜的一副了然的模样,搓了搓手,和气开口,道:“二位将晚时来,定是有极为要紧的事耽搁了罢。我瞧着今夜啊,怕又是会放灯了。城里的灯虽不及雁眉洲的好看,但也算是盛况了,二位若是饱了,还是快些进城去吧。”
“时候晚了,人也就多了,城外荒郊野岭的,还是进城安全些。”
“多谢。”砚辞呛着了,一时半会开不了口,接话的这次成了温嗣音,“不过,既是冬至,何来灯会一说?”
“二位怕是外地人吧,”掌柜一脸的高深莫测,“这个啊,也是近些年才有的,据说和当今长微公主,扯得上些许关系……”
众所周知,当今圣上下面有子嗣三人。
太子是最小的那位,据说长得不错;偏偏生在了中元那夜,从小啊,据说也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儿,举国上下,不讨民心。
往上走,大些的是老二,平心王;按理说,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可惜年幼善妒,城府极深,故也早早封王,虽还并未有封地,但也究竟是与王位绝缘了。
长微公主呢,反倒是年龄最大的;是个从小就惊艳四方的人物,比起两位皇子、哪怕是当今雁临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是,身为女子,不得干政,也是着实可惜……